易讀小說網 > 對弈江山 > 第四百零五章 渤海最后的底牌
  蘇凌、趙風雨和林不浪三人殺進敵陣之中,終于與迎面殺透重圍的穆顏卿、溫芳華、李七檀等七人兵合一處。

  十人九馬,調馬頭一致,朝著西城門下直沖而去。

  長戟衛在主將淳庸死后,也是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根本無力阻攔,即便是有兩三個不怕死的,催馬趕來,也被蘇凌和趙風雨斬落馬下。

  片刻之間,長戟衛已然再無人抵抗,西城之下,扔下了幾十具尸體,剩余的不是遁逃,便是在雨水和血水橫流的地上哀嚎。

  眾人再無阻礙,殺到西城門下。

  此時西城門在大閘啟動,鐵索拉拽之下,正緩緩的向上抬升。

  只是,這門的確笨重且碩大,這許久時辰,方上升了不足三尺。

  眾人無奈,只得列陣在城門前,每人皆眼神灼灼的盯著緩慢向上打開的城門,神情中滿是難以抑制的激動。

  他們拼了這許久,渤海西城門終于還是被他們打開了,雖然現在緩緩向上,打開的空隙還不足他們通過,但是他們相信,勝利就在眼前。

  一旦這空隙足夠使他們通過,從此策馬揚鞭,再也不用被困在這渤海的樊籠之中了。

  為了這一刻,他們犧牲和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攬海閣的人,黑蝮門的人,全部喪失殆盡,這城門的緩緩開放,是這無數死者拼殺出來的。

  那西城大門越向上抬升,那速度也比最開始的時候,快了一些,大閘和鐵索傳來的咯吱吱的聲響,不絕于耳,震顫著每個人的神經。

  只是,真的就如此天遂人愿?

  隨著這大門緩緩抬升,蘇凌的心里卻愈發的感覺沉重和不安。

  他甚至有點不太相信,下一刻自己真的就這樣出了渤海城了么?

  淳庸之前在西城門的一切布置,真的只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他的背后真的沒有隱藏著其他的人么?

  蘇凌從來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篤定自己定然判斷的沒有錯,淳庸一介庸才,不可能算到那么多細節,唯一的解釋是,還有人藏在暗處。

  可是,眼看這城門真的在一點點開啟,為何那藏在暗處的人絲毫未曾出現?

  難道,這次真的是自己判斷錯了么?

  就在蘇凌已經有些相信自己這次判斷錯誤的時候。

  便在這時,忽的在他們身后傳來一陣陰森而冷冽的話音道:“蘇凌,趙風雨,爾等小輩,你們真的以為這西城門如此輕易就能被攻破么?你們以為真的可以毫發無損的離了這渤海城?真就以為我渤海無人否?”

  陰森而冷冽的話語由遠及近,穿過風聲和雨聲,聽在蘇凌等人的耳中,真而切真,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蘇凌等人的心頓時跌入谷底。蘇凌心中暗嘆,就差一步!差一步便能出了這渤海,可是到最后,還是橫生枝節,那躲在暗處的人,終于還是出現了——在所有人滿懷希望可以沖出渤海的時候,就這樣出現了,帶給所有人心中最沉重的一擊。

  這一手,瓦解和摧毀對手心里的希冀,便不是尋常的易于之輩。

  蘇凌等赫然調轉馬頭,閃目看去。

  卻見暴雨雨幕之下,幽深長街之中,忽的緩緩浮現了數百甲士,步伐整齊,殺氣凜凜的緩緩朝他們逼近。

  暴雨之下,點點雨滴落在這些甲士的鎧甲之上,震起陣陣凜冽的雨霧,更顯肅殺。

  蘇凌暗暗計算,這突然出現在長街上的甲士,人數大約有三五百眾。

  列陣嚴整,氣勢昂然,全然精銳模樣。

  待這三五百甲士走的近些,蘇凌等人這才看清,原來這些甲士都不是尋常的甲士。

  他們每個人的手中皆執著一彎鐵弓,看起來頗有些份量。他們每人身后也皆懸了寬口的箭壺,箭壺之中,滿是閃著凜凜寒光的羽箭箭鏃。

  蘇凌頓時感覺到一陣冷意襲遍全身,從頭冷到腳。

  眼前這些甲士,不是尋常的步兵或者騎兵兵卒,他們是清一色的弓箭手。

  五百弓箭手,每人身后的箭壺中就算只插了十只箭鏃,那也是五千只箭鏃啊!

  若是一聲令下,迎接他們的將是恐怖的漫天箭雨。

  蘇凌終于明白了,這是渤海敵人將給他們的最后的也是最難以承受的一擊。

  若真的漫天箭雨齊發,蘇凌他們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了!

  蘇凌驀地回頭看向正在緩緩向上抬升的城門,還是太慢了,升了這許久,地與門的間隙,卻還是無法容納他們通過。

  此時此刻的蘇凌,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城門之上了,只希望在那些弓箭手未射出箭鏃之前,這城門能夠升高到他們足矣通過的地方,他們便可策馬疾走,只有這樣,才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可是,西城大門龐大而沉重,一時半會兒便能升的上去?這實在是癡人說夢。

  便在這時,一旁的溫芳華聲音顫抖,低聲道:“這......這是箭羽營!......”

  溫芳華久在渤海,對于沈濟舟軍馬的各建制還是十分清楚的,當她看到這些兵卒甲士出現的時候,已然認出了他們是哪一部的人馬。

  “箭羽營......箭羽營!不不不!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箭羽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在渤海城中的啊!”溫芳華一邊失聲搖頭大喊,一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神色。

  仿佛這箭羽營的出現,給她的心神造成了難以言說的震撼。

  蘇凌沉聲道:“溫姐姐,什么箭羽營......有什么厲害之處呢?溫姐姐為何如此神態,這箭羽營怎么就不可能出現在渤海城中了呢?”

  林不浪也感受到了溫芳華的異樣,這才向她投去關心的神色,柔聲道:“師姐,管他什么營,有不浪在,必然不會讓師姐......和大家有事的!”

  溫芳華這才神色稍霽道:“不浪,蘇凌......諸位,咱們有大麻煩了!這些兵卒乃是沈濟舟麾下的一支特殊的建制營——箭羽營!箭羽營共一千人,看如今出現在這里的人數,當有一半,五百左右的箭雨營弓箭士。他們皆是重甲羽箭配備,而且,相較于普通的弓箭手,這些人皆善射,射術極為精準,數丈之內,若確定目標,箭無虛發!看來,這渤海城,咱們真的不容易出去了......”

  溫芳華頓了頓又道:“當然,若只是此故,我也不能如此驚訝,據我攬海閣所知,這箭羽營已然全伙被沈濟舟帶著去往與蕭元徹對敵的前線了......然而不知何故,今日竟然會出現在這渤海城中,將我們圍住!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啊!”

  蘇凌神情微變,沉聲道:“溫姐姐,你的情報可準確?”

  一旁李七檀沉聲道:“小師叔,我的黑蝮門也有相關情報,其實,我所忌憚的也是兩部人馬,一者奶長戟衛,另一者便是眼前突然出現的箭羽營,箭羽營的殺傷力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更甚于長戟衛,我黑蝮門探聽的情報跟溫閣主的情報一致,也是箭羽營全伙被沈濟舟征調前往戰事前線,我才會大膽的讓黑蝮門反了渤海......今日竟然有一半的箭羽營弓箭士出現在這里,實在讓我也吃驚非小啊。”

  剎那間,蘇凌心中閃過數個念頭,暗忖片刻,蘇凌長嘆一聲道:“但箭羽營無緣無故會出現在這里,必有原因,此事,我雖然不敢肯定,但想來,我此行渤海,或許有人已然知曉了......蕭丞相那里或許還有奸細,報知了沈濟舟,才有了五百箭羽營兵卒從前線疾返而回......”

  眾人神色皆凝重起來,一旁并未說話的趙風雨卻忽的昂然大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箭羽營如何,事到如今,誰阻我等,我等便踏著他們的尸體沖出去!”

  蘇凌聞言,也驀地豪烈起來,哈哈笑道:“趙師兄所言極是,蘇某倒要看看這箭羽營的成色如何!”

  蘇凌雖如此說,眼角的余光還是不停的看向那緩緩如蝸牛龜速上升的西城大門,這大門雖然在上升,但是幾乎肉眼都看不出它上升了多少,似乎跟最開始區別不大。

  若不是那大閘和鐵索依舊響個不停,蘇凌甚至都覺得,這大門似乎停滯了一般。

  慢!太慢了!就算是這西城大門龐大笨重,也不應該上升的如此緩慢啊。

  蘇凌心中疑問突起,可是如今這情形之下,他也來不及細想了。

  因為,眼前那五百箭羽營的甲士已然緩緩的朝他們逼近了。

  雨幕之下,最前面幾排的羽箭甲士的面容,蘇凌都能夠看得清楚。

  大約離著蘇凌眾人還有十丈左右,忽的聽聞那箭羽營中傳出一聲爆喝道:“駐——!”

  “啪——啪”兩聲整齊原地踏步的,五百箭羽營甲士同時整齊的停步。

  五百人佇立在雨中,在沒有一絲的聲響,只有甲胄被雨打的暴烈的嘭嘭聲響,震人心神。

  肅殺昂然,兵威赫赫!

  一桿大旗不知何時飄揚在大雨雨幕之中。

  狂風將大旗吹得獵獵作響,旗幡涌動之中,大旗上筆走龍蛇的寫著一個大字:審!

  大旗之下,忽的緩緩捧出一員將,胯下一匹赤黑大宛戰馬踏踏向前,踩著地面上成河的積水,濺起陣陣水花,激揚四濺。

  那將端坐于馬上,金盔金甲,手中倒提著一桿銀槍,槍尖在地上劃出一道雪白的水線。

  別人或許還未認清此將,蘇凌卻在這大旗出現的那一刻,已然認出來者何人。

  這沈濟舟的陣營之中,姓審的,除了那個叫做審正南的之外,再無他人。

  “審正南!......”蘇凌從嘴角里擠出這人的名字。

  再看這員金甲大將,面如鏨金,朗目劍眉,頜下短髯,眼中兩道攝人寒光,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他坐在馬上,頗有幾分剛毅和威嚴。

  不是審正南,又是何人?

  審正南,在沈濟舟的陣營之中,一直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如論能力,審正南是沈濟舟陣營中少有的文韜武略皆大才的人,說他是謀臣,卻能帶兵上陣,指揮軍馬,個人的功夫也使深不可測,便是渤海四驍與他相比,功夫也在伯仲之間;說他是武將,卻熟讀兵法韜略,智計百出,善奇謀,更有方略,沈濟舟中謀士者,如田翰文、祖達授等,與他相比,也各有千秋。

  不僅如此,審正南更是在諜報一途上頗有心得,那魍魎司的首創者便是此人,只是后來,他才逐漸將魍魎司的權利移交給了牽晁。

  而那牽晁,從最初的莽夫到這次與蘇凌相遇,整個人似換了一個人一般,也是審正南調教出來的結果。

  所以這個人,才是沈濟舟陣營中真正可怕的人。

  然而除了這些,他與沈濟舟陣營中文武更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不依附于任何勢力。

  眾所皆知,沈濟舟有三子,而沈濟舟遲遲不確定后繼之人,所以三子私下運作,形成了三個派系。

  諸如沈濟舟文臣田翰文、祖達授、郭涂和許宥之,武將如文顏二將、臧宣霸、張蹈逸等人,都有各自依附的世子,更因所依附的世子不同,而分化出了三個派系。

  而這審正南,無論是沈濟舟的哪一個兒子,他都不親不慢,不遠不疏,更由于他掌管吏治、刑名和軍治,所以無論哪個派系觸犯了相關法紀,他也都毫不徇私,絕不偏袒,執法如山。

  這三個派系也沒少費力氣拉攏此人,可是架不住審正南臉酸,總是被撅回去,鬧個顏面有失。

  所以久而久之,這審正南卻落了個剛正勇毅的名頭出來,沈濟舟也素知審正南中正,視其為沈氏孤臣,所以他是沈氏文武中最特立獨行的那一個。

  與誰都不親近,但也被所有人忌憚,卻因為沈濟舟極為信賴他,他的地位也無人可以撼動。

  審正南是最早一批投效沈濟舟的人,為沈氏在渤海扎根立下赫赫功勞,沈濟舟更親提四字匾額:忠直剛勇,以示褒獎。

  蘇凌亦知審正南之名,舊漳對戰之時,亦曾見過。

  今日不僅箭羽營現身,這審正南竟然也來了。

  形勢急轉直下,不好對付啊!蘇凌暗自嘆息。

  卻見審正南策馬獨行一陣,懸即勒馬,沉聲道:“蘇凌,審某來了,不如出來敘敘舊啊!”

  蘇凌心中苦笑,收拾心情,催馬向前走了幾步,這才在馬上朝著審正南微微拱手,淡淡道:“審正南,蘇凌在此!”

  審正南淡淡看了蘇凌幾眼,一捋頜下須髯道:“蘇凌,可想過審某會出現在此處么?”

  蘇凌淡淡道:“無所謂想過不想過,我只知道,今日我必須離開這渤海,誰攔著都沒有用!”

  “是么?”審正南在馬上捻髯大笑。

  忽的眼中射出兩道滿是殺意的冷芒,一字一頓道:“蘇凌,今日審正南在此,箭羽營亦在,你們一個也出不得這渤海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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