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對弈江山 > 第四百五十九章 看,兩條互咬的狗多熱鬧
  沈濟舟陷入深思。

  不可否認,沈濟舟覺得許宥之此言的確有理有據,并且可行。

  說實在的,這些日子以來,沈濟舟體會到的最多的感覺便是——憋屈。

  是真的憋屈!

  遙想數月前,自己帶了十數倍于蕭元徹的軍馬,當是時旌旗蔽空,良將千員,戰兵浩蕩,何等氣勢!

  原想著,自己踏入朝堂時,那還是不入流的小吏的昔日玩伴蕭元徹定然一戰即潰,自己的雄獅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將蕭元徹的勢力全數鯨吞。

  誰曾想,這幾月過去,蕭元徹竟和自己打得是有來有回,還在蘇凌的算計下,連斬自己文顏兩大驍將。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自己如今逐漸掌握主動權,可是雖戰場得勢,卻遠遠未將優勢化為勝勢,自己辛辛苦苦地幾次攻舊漳,人家蕭元徹的人馬守得那個風雨不透,自己愣是沒討著任何便宜。

  若是雙方人馬不相上下,那還說得過去,可自己兵馬何其多,蕭元徹兵馬何其寡,他卻能和自己斗得有來有回的,這就實在讓自己憋屈窩火了。

  他也想改變現狀,一錘定音,到時天下我有,江山在手,天下舍我其誰?

  這才是我四世三公,大將軍沈濟舟的排面嘛!

  唉,許宥之啊許宥之,你要是早兩天跑來獻策,老子定然二話不說,當場拍板了,可你偏偏這節骨眼上跑來獻策。

  只可惜,策乃好策,你這人可就......

  想到這里,沈濟舟深深地看了一眼許宥之,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頗為復雜。

  許宥之說的有些興奮,故而有些口干舌燥。

  他覺著,自己這計策絕對會被主公賞識,怎么著在自己說完,話音落下之時,大將軍也得先命人端卮茶來,親自相請,說上一句,卿辛苦了,當滿飲此卮。

  可是,他發現,沈濟舟只是用了一種難以琢磨的表情看著自己,自己方才那般激昂,似乎自己的主公毫無觸動之感。

  沒有辦法,許宥之只得自己用舌頭略微舔了舔有些干渴的嘴唇,垂手恭敬站在那里,等待著自己的主公的決斷。

  半晌,沈濟舟才用了一種極為不常見的神情和語調,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得么......倒是值得考慮一下......”

  “主公!臣以為許宥之此言,根本不值得考慮,實在是大言不慚之言,根本就是誤我軍兵,誤我主公!”

  便在這時,一聲滿是譏諷和嘲弄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遍整個帥帳之中。

  為何說恰到好處,若是再晚一點,沈濟舟真就有可能點頭表示許宥之二策可以一試了;若是早一點,沈濟舟正在糾結之中,根本無心聽旁人說什么。

  而這句話正好在沈濟舟想要同意還未出口,更剛想做決斷之時,驀地說了出來。

  一句話,提振了沈濟舟的心神,一句話把許宥之滿心的希望整個澆滅。

  許宥之頓時勃然大怒,訇然回頭,咬牙切齒,暗自想著,定要找出這個口出狂言,壞我軍大事的狂徒,好好教訓一番,看看他還猖狂不猖狂!

  可是他潑天大怒,回頭尋找聲音來源之時,眼神正好和那個出聲之人的眼神,訇然相接。

  兩人的眼神,從來沒有過的彼此熟悉。

  眼神相接之時,雙方都看到了橫在彼此間水火不容的鴻溝。

  郭涂!小丑,又是你壞老子壞事!

  這是許宥之心中所想。

  許宥之!大禍臨頭還如此猖狂,老子定然把你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這是郭涂心中所想。

  數息之間,兩人的眼神已然犀利地交鋒了好幾個來回。

  最終還是那許宥之哼了一聲,一臉厭惡的神情,再不看郭涂,聲音上揚道:“怎么,郭長史對許某所獻的計策有異議?莫不是郭長史天縱之才,能夠想到比許某還好的計策么?”

  郭涂冷哼一聲道:“許宥之,莫要陰陽怪氣,我雖然未想出什么計策,也斷然不會學你這庸才,胡亂獻策,將我軍置于危險的邊緣!”

  “哎呦呦......郭長史這話可說得了不得......你可知為何主公現在只有優勢,而無法轉化為勝勢啊?就是養了一些自以為是,卻又半點計策都想不出來的家伙,空耗大軍糧草!”

  許宥之半點不肯讓步,反唇相譏。

  “你!你倒是出了不少計策,結果反倒賠上了我渤海兩員大將,若文顏二將軍還在,區區舊漳,如何拿不下!”郭涂一瞪眼道。

  許宥之聞言,仿佛覺得眼前這個人八成是個傻子,像看稀奇一般看著郭涂譏笑道:“郭長史年歲比我也大不了哪里去,怎的記性就如此差了,文顏二將進兵之策,似乎還是郭長史所想的計策啊,郭長史怎么反倒賴我的頭上了?”

  郭涂聞言,頓時有些破門簾子掛不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叉腰,即刻開噴道:“那也比你妖言蠱惑主公的好!”

  許宥之一跺腳,反懟過去道:“我妖言蠱惑?那你便是庸才誤主!”

  再看這堂堂大將軍帥帳之上,兩大核心謀士,一個叉腰,一個跺腳,你來我往,反反復復就說著兩句沒什么營養的話。

  “你妖言蠱惑!......”

  “你庸才誤主!......”

  翻來覆去,翻江倒海,翻天覆地。

  看兩人叉腰跺腳之勢,要是不來個拉架的,怕是兩人非得用同樣的話,噴對方兩天兩夜不可。

  這出戲一上演,引得帥帳之內所有人都紛紛側目,一邊覺著這兩人吵得實在激烈,是不是得上去勸勸,一邊覺得兩人一個叉腰,一個跺腳,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倒也可笑滑稽。

  許宥之和郭涂二人正吵得不可開交,不亦樂乎,不死不活之——

  “啪——”、“稀里嘩啦——”

  便在這時,先是啪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似乎是什么東西摔在地上,摔了個稀碎的聲音傳來。

  “你庸才......”

  倆人毫無養分的爭吵頓時戛然而止。

  皆赫然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卻正看到帥帳之上,帥案之后,沈濟舟一臉怒氣地正瞪著他們倆,那眼中的怒火好在不能化成實質,要不然真就把他倆燒得渣渣灰都不剩......(一刀999,請打廣告費......)

  “我......”沈濟舟差點問候這倆貨的老母,只是剛說了個我字,實在覺得欠妥,只得使勁一收,卻還是沖沖怒氣道:“你們這兩個.......皆是我沈濟舟的謀臣,更是大族的族長,一個個撇嘴瞪眼,捋胳膊挽袖子,跟倆潑婦罵街一般,成何體統!要不要到我帥案上頭對罵,我騰騰地方,好不礙你們倆施展罵才啊!”

  許宥之和郭涂這才臉色一紅,覺著方才的確有失身份,有礙觀瞻,皆一拱手,面有愧色道:“臣失儀......一時間忘形......”

  沈濟舟這才用手點指二人道:“還知道失儀,你們看看,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傳揚出去,蕭元徹不得笑掉大牙,敵人在側,你們倒好,耗子動刀窩里反!虧你們還是我沈濟舟麾下舉足若輕的人!”

  “臣有罪!.......”慌得許宥之和郭涂忙跪倒請罪起來。

  “罷了罷了!都起來吧......軍中事務甚多,我也懶得再治你們什么罪了!”沈濟舟一甩袖子嗔道。

  兩人這才又站起身來,互相剜了對方一眼,跟兩個斗雞相似,各自撇嘴,哼了一聲,互不相視。

  他倆不說話,沈濟舟得繼續唱戲啊,要不然都不說話還議個什么事啊。

  “額......這個,嗯......那個......”

  饒是沈濟舟被這倆玩意兒氣的有點突突,這個那個了半晌,實在有些不知從何說起,最后一攤手,皺眉沒好氣道:“又不是小孩子爭食吃!一個一個說,說罷,你們誰先說......”

  “臣先說!”

  這倆活寶,聞聽之下,皆又來勁了,同時向前一步,拱手道。

  沈濟舟頓時又覺頭大三圈,忙一皺眉道:“得得的!許宥之,你開的頭兒,你先說......”

  許宥之聞言,頓時像得勝的斗雞一般,一仰頭,瞥了郭涂一眼道:“臣的意思,方才已然說過,諜子來報,蕭元徹無糧,我軍當三路齊出,必斬蕭元徹!可是這郭涂卻大言不慚,誤導主公,主公莫要猶豫,戰機只在一瞬之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早下決斷啊!”

  郭涂自然是看到了許宥之得意的模樣,心中早已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啃他兩口,但想到,這許宥之可不知道后面還有一件大事等著他呢,這件事他要是能輕松應付,那我郭字立馬倒著寫!

  暫且先忍一忍。

  沈濟舟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說真的,沈濟舟對許宥之的計策實在是動心,可是在此之前,有個人,這個人的地位在沈濟舟的心目中無可替代,他帶回一個關于許宥之,甚至許氏一族的天大的秘密。

  正是這個秘密,足矣讓許宥之再無立于帥帳之內的資格。

  而現在,沈濟舟覺得還能聽得進他獻策,已然是千古名君之心胸氣度了。

  再加上沈濟舟這個人,有一個致命的且不自知的弱點,便是耳軟心活,優柔寡斷,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所以,他遲遲做不下決斷。

  統帥者,若無擁有當機立斷的氣魄,快速甄別出利益最大化的方法,那這個陣營絕對走不遠。

  千百年來,多少所謂豪杰,皆如是。

  沒有辦法,沈濟舟又看了郭涂一眼,玩的一手比狗皮道人都溜的太極推手道:“郭涂啊,你說說看,為何你覺著許宥之所言不妥啊?”

  郭涂終于迎來了自己表現的時機,這才清了清嗓子,故意將許宥之朝一旁一擠道:“臣自然有臣的道理,臣有三問,想請教許大人,若他能將臣說的心服口服,臣再無反對之言!”

  沈濟舟聞言,看向許宥之道:“你怎么說?”

  許宥之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把郭涂放在心上,朗聲道:“莫說區區三問,三百問亦無所謂也,郭長史,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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