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對弈江山 > 第六百四十二章 好戲登場
  蕭元徹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是為了表示誠意,又道:“皮將軍的大哥皮龍......實在不幸......人死不能復生......我已命人用上好的棺槨將皮龍的尸身盛殮起來,待我返回龍臺,定向天子言明,皮龍將軍也算以身殉國了......”

  皮虎如今哪顧得自己的死哥哥,死誰都無所謂,只要自己不死。

  聞聽此言,皮虎趕緊又站起身來,抱拳道:“多謝主公恩典......皮虎感激不盡!”

  蕭元徹示意他坐下,方道:“皮將軍莫要再有疑慮了,你有什么想問的,盡管開口!”

  皮虎這才點了點頭道:“末將還真有幾個疑問,這第一個么,那日末將可是親眼所見,主公被賊將蔣鄴璩一弩箭射中,栽下馬來......為何如今主公卻是好端端的......沒有一點受傷的跡象呢?”

  蕭元徹微微一笑,與郭白衣對視一眼,方朗聲道:“皮將軍有所不知啊......我內里襯了一件寶物,乃是天子所賜的金絲軟甲,蔣鄴璩距我很遠,這金絲軟甲又閃避刀槍,他如何傷得了我呢?”

  皮虎聞言,這才點了點頭,奉承道:“也是主公洪福齊天,吉人自有天相,上蒼護佑,邪不侵體!”

  蕭元徹淡淡一笑,也不在意。

  皮虎又拱手道:“末將還有一問,今日偷營,末將是受了那蔣賊的蠱惑,但促使蔣賊下定決心偷襲的,還是許宥之的一封信......那信上言明,主公您身受重傷,命在旦夕,更說他有意復歸沈濟舟,邀蔣賊與他里應外合......可主公您并未受傷啊,難道那信......是假的不成?”

  蕭元徹哈哈大笑道:“皮將軍這一問問得好,實不相瞞,那信是真的,的確出自許宥之之手啊!”

  皮虎聞言,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拱手急道:“末將請主公速速抓了那許宥之,此人居心叵測......”

  他倒是開始替蕭元徹肅奸了......

  蕭元徹擺擺手笑道:“皮將軍,稍安勿躁,那信雖然是許宥之親筆所寫,但卻是出自我的授意......”

  蕭元徹以為自己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皮虎定然能明白其中緣由,可是未曾想到,自己還是太高看他了,這個屁股將軍真就是個飯桶蠢材。

  卻見那皮虎一抱拳,一臉丈二和尚道:“主公您授意?這......這是為何......”

  要是換個旁誰,估計蕭元徹就要抄起離手邊最近之物,狠狠地朝他腦袋上砸去了,可是跟這皮虎的君臣知遇的戲碼還得演下去。

  他耐著性子,盡量不在神情中帶出來,以淡笑作掩飾道:“我怕素知那蔣鄴璩雖然武力尚可,但行事向來小心謹慎,不確實的消息,他定然不會貿然行事......為了誘他出兵,我麾下蘇凌蘇祭酒與郭白衣郭祭酒議定了此計,以許宥之親筆信為餌,假意與蔣鄴璩約定里應外合,更誆騙他說我受了箭傷,命在旦夕。那蔣鄴璩定然按捺不住......出兵來攻......”

  皮虎這才恍然大悟,趕緊一躬掃地道:“主公此計,絕妙無雙,末將心服口服!”

  蕭元徹哈哈大笑道:“皮將軍過譽了,若不是此計,我怎能收了將軍這樣的英雄呢......”

  蕭元徹一臉笑意,忽地竟稍有些遺憾的神色,小聲嘆道:“只是,原本以為來的是那蔣鄴璩......定叫他有來無回......未曾想卻是皮將軍......不過這樣也好,總是多了皮將軍這樣的英雄!”

  皮虎聽在耳中,不由得心思一動,卻并未出言。

  蕭元徹跟皮虎又閑聊了幾句,這才道:“皮將軍辛苦,就先去好好休息吧,我已命人收拾了一間大帳,里面物什,一應俱全!我跟元讓將軍和郭祭酒再商議商議如何進攻滄水關事宜......”

  皮虎原本想要留下,聽聽他們商議些什么,又恐此舉使蕭元徹生疑,只得按捺住沖動,但卻轉身朝帳外走去的時候,卻刻意地放慢了腳步。

  其實皮虎心中卻是另有打算的。

  蕭元徹在演戲,他不清楚,但他自己可是也在演戲。

  別看他一口一個主公,叫得那叫一個殷勤,然而他卻早已恨上了蕭元徹。

  他跟自己的哥哥一母所生,小時候皮虎又多病,自己的母親生下他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自己的父親在他剛學會走路時,便又續弦。

  后母兇悍,對待兄弟二人虐待苛刻,張口便罵,抬手即打。其父雖然有心維護,但后母娘家勢大,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母進門未過二年,其父便暴斃而死。

  父親死得蹊蹺,有人說是后母下毒將父親毒殺,但皮龍皮虎年紀都小,苦無證據。

  那后母干脆將皮家財產全部占了,更將兄弟二人趕出家門,兄弟二人年紀很小便成了乞丐。

  其兄皮龍,為兄如父,寧愿自己挨餓,也要讓兄弟皮虎有吃的,寧愿自己受凍,大雪天穿著單衣,也要把最暖的衣衫給弟弟皮虎吃。

  蒼蒼人世,黎庶何艱!

  兄弟二人吃盡了苦頭,年紀尚小,便投軍去了,從下等士卒做起,靠著打仗勇猛,悍不畏死,加之皮龍在父親在時,多少上了幾年塾,認些字來,故而經過十幾年的艱辛,這才從下等士卒,逐步晉升為滄水關守將蔣鄴璩的副將。

  但這已然是極限了,這大晉王朝,世家當道,做什么都要講個出身高貴,出身貧寒,便是原罪。

  在沈濟舟的渤海更是如此。

  皮氏兄弟,手足之情,兄弟情深。原想著今日斬了蕭元徹,兄弟二人從此飛黃騰達,未曾想竟中了毒計,大哥慘死在夏元讓的手中。

  想起往日種種,皮虎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痛?

  他隨機應變,假意投降蕭元徹,實則想要另覓時機,降而復叛。

  他轉身之后,聽到蕭元徹已經和郭白衣商量下一步如何進攻滄水關時,便注上意了。

  他裝作若無其事,實則可以放慢腳步,想要聽聽蕭元徹和郭白衣究竟要說些什么,如何打算。

  那蕭元徹和郭白衣也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為之,聲音時高時低,時快時慢。

  只是皮虎聽了個糊里糊涂,一句完整的話也聽不出來。

  他最后索性停下腳步,轉回身,緩緩地朝蕭元徹和郭白衣兩人的方向挪起了步子。

  或許是蕭元徹和郭白衣、夏元讓三人談得太為專注了,那皮虎整個人都走到蕭元徹書案前了,蕭元徹還面向郭白衣的方向,未曾發覺。

  直到蕭元徹下意識的轉頭之時,才發現,皮虎赫然就在眼前。

  蕭元徹發現皮虎之時,皮虎已然將他們的議論聽了個清楚明白。

  原來蕭元徹和郭夏二人一致覺得,要效仿蔣鄴璩的做法,那滄水關只可智取不可硬攻,當在夜晚,派上一員將,帶精兵前去偷襲,一旦得手,再大軍壓上。

  皮虎心中冷笑,好一個蕭元徹,好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既然被皮二爺撞破了,那豈能讓你得逞!

  他正想著,卻發現蕭元徹已然轉頭發現了自己,不僅是蕭元徹,郭白衣和夏元讓也是一臉愕然地看著自己。

  蕭元徹趕緊干咳兩聲做掩飾,刻意的做出一副隨意的神色,笑吟吟道:“怎么,皮將軍還未離去啊......”

  夏元讓和郭白衣也眼神不錯的盯著皮虎。

  皮虎不慌不忙,話里有話,故意問道:“皮虎方才走得稍慢,似乎聽到了主公跟祭酒和夏將軍在討論攻打滄水關的事宜......不知末將是否聽得真切啊?”

  他這一句話,蕭元徹、夏元讓和郭白衣三人同時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蕭元徹臉色有些難看,笑意也消失了,盯著皮虎,沉聲道:“但不知皮將軍,你可曾聽到些什么啊?”

  皮虎心中冷笑,表面上卻畢恭畢敬,坦然道:“末將聽到,主公打算派一員上將,帶領精兵前去偷襲滄水關。郭祭酒和夏將軍也十分贊同......”

  蕭元徹三人的臉色更加難看,蕭元徹擠出幾聲干笑,刻意掩飾道:“皮將軍當是聽錯了吧......”

  皮虎卻淡淡一笑,篤定地一字一頓道:“末將非但未曾聽錯,反而聽得一清二楚......半點都不會錯的!”

  此言一出,那郭白衣早就拍案而起,用手點指皮虎,一臉殺意的恨聲道:“主公,皮虎已然撞破我等密謀,此人便留不得了!”

  夏元讓也是冷喝一聲,從椅子上跳將起來,一把抽出了腰中佩劍,執劍冷聲道:“主公,郭祭酒說得不錯,皮虎不可留也!留著恐壞主公大事也!主公快快下令!元讓定叫他血濺五步!”

  說著,夏元讓按劍便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蕭元徹臉色陰沉,眼神灼灼的盯著皮虎,卻并未立時表態。

  皮虎見狀,故作坦蕩,忽地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人說蕭丞相禮賢下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日皮某觀之,卻名不副實也!皮某誠心歸附,卻被如此對待,實在讓皮某齒寒也!”

  說著皮虎淡笑著看著蕭元徹,一副大義赴死的神色道:“丞相若是見疑,就請即刻斬了皮某!皮某絕不還手!......只是,殺了皮某,怕是丞相拿不下那滄水關啊!”

  郭白衣一拍桌案,厲聲道:“皮虎,死到臨頭了,危言聳聽!元讓將軍,休要聽他胡言亂語,快快擒殺了他!”

  夏元讓聞言,大吼一聲道:“皮虎!你閉眼受死吧!”

  說著晃動手中佩劍,便要來殺人。

  皮虎哈哈大笑,并未有絲毫反抗和膽怯之意。

  “啪——”

  驀地,蕭元徹一拍書案。

  夏元讓和郭白衣皆是一愣,夏元讓持劍立在當場,回頭看向蕭元徹。

  卻見蕭元徹帶著些許深意,瞇縫著眼睛看著皮虎,沉聲問道:“皮虎,你方才說......殺了你,我便拿不下那滄水關了?這是何意啊......”

  皮虎淡淡一笑,忽地抱拳叩首,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主公遣將偷襲滄水關之計,的確甚妙!但是這帶兵之將.......若是主公信皮某,皮虎愿親自帶兵,替主公拿下那滄水關!”

  “也只有皮某一人,最適合偷襲滄水關!”

  說著,皮虎往上叩首,目光堅定地盯著蕭元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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