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終究還是沒能落下一滴淚，如同那些獨自熬過的日子一樣，干澀沉默。
“以君之心，行君之意。”
無極將劍舉到她面前。
那把黑色的劍是如此斑駁，傷痕累累。
“如今的你還不是一名最合格的劍修，但我希望你以后是。”
“劍修必須要匡扶正義嗎？不，救人還是救己，全看你自己。”
“如果只有這條路才能讓你走到最后，那么無人可以讓你回頭。”
無極只是將自己的感悟原原本本的復述給她，在沈妤那里，卻又化作獨一無二的尊重。
每個人都順天而為，就連她自己也想除掉死身之軀，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妥協？
無極往后踏了一步，身影移到數十米外。
揮舞手中的長劍，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殘影，每一劍都快如閃電。
她身形敏捷靈巧，動作快到極致，一招一式看似隨意卻又精妙至極。
劍身散發著黑色的光芒，隨著她不停揮動手中的長劍，劍身越來越亮，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盤，而她整個人也隨之被包裹在了這道光環中。
沈妤站在原地，目光緊緊落在女子身上。
無極沒有用魂力，一絲也沒有。
黑劍隨著灰影舞動，似乎什么都沒發生，在女子停下后，周圍突然爆發出劇烈的爆破聲，方圓一里的樹木被盡數斬斷，巨大的氣流將斷木吹飛。
獵風吹起沈妤的墨發和衣裙。
單憑劍意，她就足以將周圍的一切泯滅。
沈妤第一次產生名為震撼的情緒。
若是加上魂力，女子可開天辟地。
也許無極，遠不止涅浴境。
“你將劍使給我看。”
沈妤頓了一瞬，手中凝結出一把血劍，通身血紅，晶瑩剔透。
片刻，沈妤學著她的模樣，不用魂力，單使劍。
劍光閃閃，一招又一招，速度愈加緊張，空氣中充滿著尖銳的破空聲，各式各樣的技巧招式盡出，氣勢恢弘，凌厲的劍氣無聲的散開，劍尖處流動著血光。
“七清萬虛劍術，很適合你。”
無極只是看了她的第一式便明了了一切。
“我學得不好，至今只學了第一式。”
“你學的很好，可你會錯意了，無論是劍術還是劍意，你都照搬不誤，哪怕是殺氣你都完美復制，那是沒用的。”
“你不可能與那位前輩一樣領悟一樣的東西，所以你領悟不到領域，更談不上破體。”
無極說完重新舉起劍。
一招一式與她的劍術一模一樣，與之不同的是，充滿銳利之氣的招式在她手里變得沉寂平靜。
動作毫無改變，卻又毫不相關。
她將自己的劍意和劍勢加持在劍術上，只是變換了動作，本質卻沒有改變。
“你沒學七清萬虛劍術之前，自有自己的一套劍勢，學了劍術反而拋棄了，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將你的劍勢灌注到這套劍術上。”
“如此，它才能算是你的。”
沈妤似懂非懂。
抬劍舞了一段，沒有任何劍術可言，卻自有一股殺伐之氣。
無極在旁邊看著她一遍遍舞劍。
嘴角不自覺勾起，她難得變換了別的表情。
沈妤越舞，魂劍越亮，血光沖天，身上的劍意越來越洶涌，劍勢越來越兇猛。
雖沒有魂力，卻足以掀起刀子似的狂風，在無極臉上刮起幾道口子。
無極毫不在意，盯著沈妤的身影，時不時會出聲提點兩句。
起初，沈妤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覺得七清萬虛劍術使起來沒那么費勁。
一個月，毫無動靜。
兩個月，仍然沒有任何感悟。
三個月，沈妤覺得自己在劍道的天賦著實不強，哪怕無極已經這么提點她，她還是沒能領悟屬于自己的領域。
四個月，無極告訴她，她練了十五年才領悟了領域。
沈妤不信，但她確實多了一些肯定。
就是無極也要十五年，她就算花個三五十年又有什么不可？
無極在劍之一道上是最有天賦之人，沈妤是這樣認為的。
哪怕以后會遇到再多的人，也不會改變今日的想法。
無極沒說的是，她從十歲便開始踏上了劍途，也就是說，她二十五歲就領悟了屬于自己的領域。
五月、六月、七月……整整一年，無極帶著沈妤幾乎橫穿了整個絕隱山脈。
所過之處，必有劍痕。
沈妤跟在無極身后，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人照拂的感覺。
她見過無極抬手碾壓涅浴境的魂獸，也見過她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追的四處閃躲。
無極不懂的東西也很多，比如人類各種難以解釋的行為，所有不能解釋的，沈妤都告訴她是人性導致的，無極也就不再問。
人性是最深奧的東西，三言兩語解釋不清。
她還會順手救下心存不良之人，又會反被算計，她會同情一個深陷魂獸群里的修士，又會冷眼旁觀被男子騙得團團轉的苦情人。
沈妤替她將那些沒有眼力見兒的人殺死，無極沒有說什么責備的話，只是在旁邊認真道：“沒必要的，他總有一天會死，你又何必多廢些力氣。”
無極很隨意，走到哪就歇在哪，沒有固定的去處，也沒有固定的路線。
沈妤曾跟著她將一條路走了五遍。
無極不記得，她說這條路很好看，也許在不知不覺中她其實已經走了幾百遍，只是她忘記了。
沈妤每日都換不同的衣裙，自然也會給無極換，每到那時無極會冷著臉說她不喜歡，卻不會掙扎。
無極不喜歡花哨的東西，沈妤喜歡，還會讓她幫忙挑選首飾，只是選出來的東西總是不得沈妤歡心。
“太過繁瑣的東西會影響你出劍的速度。”
沈妤不理，笑嘻嘻提起裙擺，“我穿著不好看嗎？”
無極極為專注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一遍，然后一手拿著劍，一手拿著劍鞘，道：“好看，也許差一個耳飾。”
沈妤每日至少都要練三個時辰的劍，無極說她根本沒有將自己的劍勢融入到劍術中去。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嚴苛，若是別的劍修肯定會夸贊沈妤。
當然，沈妤也不知道，因為無極不會罵她，只會在一旁平靜說你沒練好，接著沈妤會露出最真切的懊惱。
這個使慣了重劍的女子會試圖模仿她的劍勢，學著她的模樣言傳身教。
可她學的實在不像，無極身上沒有沈妤的戾氣，特別是在練劍的時候，兩人的氣勢格外不同。
對于劍勢和劍意，無極向來是得心應手，這是她第一次受到打擊。
于是沈妤研究劍術，無極研究沈妤的劍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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