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飛越泡沫時代 > 165. 新人加入
    “我剛從川崎那邊的辦公室過來。”赤松晴子道,“今天一切順利。”

    “辛苦了。”巖橋慎一說。

    錄音室里家具簡陋,連條像樣的沙發都沒有。

    中村正人拿了把椅子過來,赤松晴子道過謝,在方形桌子的一邊坐下。三個人各占據著桌子的一邊,這配置,要是美和醬今天沒去參加同鄉會,來一桌麻雀不成問題。

    桌上還散放著曲譜,赤松晴子向他確認:“我能看一看嗎?”

    “請吧。”巖橋慎一說。

    赤松晴子拿起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張,默讀曲譜,問:“是在整理吉田桑的曲子?”她大概知道這支樂隊的制作流程。

    “美和醬的詞,正人桑的曲子。”巖橋慎一說,“感覺上如何?”

    赤松晴子讀完手里的那張,又拿起另外一張,“《BIG MOUTHの逆襲》?”她忍俊不禁,“好有趣的主題。”

    “是只有我們的美和醬才想得出來的歌詞啊。”巖橋慎一說。

    赤松晴子說:“您一副很為吉田桑感到驕傲的語氣。”

    “畢竟是她的‘監護人’嘛。”巖橋慎一趁美和醬不在,使勁兒賺便宜。

    來了個懂音樂的“第三方”,中村正人迫不及待想聽聽看外人的意見,把制作好的小樣拿給赤松晴子,“赤松桑聽聽看實際的效果吧。”

    ……

    “洋樂的風味很足。”赤松晴子聽完了小樣以后,發表出如此感想。

    吉田美和也好,中村正人也好,都受到西方音樂很深的影響,寫出的曲子里有非常濃厚的西洋風味,有別于傳統的日式歌謠。

    赤松晴子一耳朵能聽出重點,也是挺厲害的了。

    “既要保證跟美和醬的風格搭調,還要保持我自己的風格,費了好大的勁兒。”中村正人解釋道。

    “費了好大的勁兒,這點確實。”接話的人是巖橋慎一。

    作為最早經手吉田美和詞曲制作的人,他對吉田美和的了解可以說是最深的,中村正人這次制作的幾首曲子,巖橋慎一想象由吉田美和來唱的效果,沒什么違和感。

    量身定做,還能做到很合身,可見是下了大功夫。

    突然到訪的赤松晴子,被兩個人纏住,問了一通聽后感想。話題告一段落,赤松晴子頓了頓,又提到另外一件事,“其實,這次過來,是有位音樂人想要介紹給巖橋桑認識。”

    “哦?”巖橋慎一很感興趣。

    “是位全能樂手,能彈貝斯和鍵盤,鼓也會一點,作曲方面,受警察樂隊的影響很深,寫AOR(大人抒情搖滾——為了和諧替換成大人)也很有一手。”

    “唔,挺詳細的嘛。”巖橋慎一點點頭,“該不會是你在地下音樂圈挖到的寶吧?”

    “要是挖寶,一時半會兒哪能挖的那么詳細。”赤松晴子一笑。

    相比剛來到巖橋慎一身邊的時候,赤松晴子的個性變得更加隨和了一些。這大概要歸功于遇襲事件以后,她努力學習當觀眾的磨煉。

    當觀眾這件事不僅讓她學會了如何欣賞演出,還從演出當中,了解到如何感受他人的心情,使得她更加富有人情味了一些。

    久病的人,人情會被疾病消磨的淡薄。

    觀看演出不能治愈這種副作用,但是對赤松晴子來說,她似乎從理解他人,感受共鳴這件事上面,發現了全新的感覺。

    “那倒也是。”

    “其實是我母親朋友的兒子。雖然是東京都出身,不過曾經因為父親工作調職,全家搬到了神戶,那段時間和我家走動的很頻繁。”

    “您也聽哥哥說起過,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幾乎不去學校,也很少接觸同齡人。母親擔心我沒有同齡的朋友,還特意介紹他給我認識。”

    “他那時一直是跟母親一起到我家去做客,大概三年后,他父親又被外派到腐國,全家又跟著一起搬家,后來沒再見過他。”

    “京都櫻花開放的時候,我專程回家去賞櫻。”

    京都人對家鄉有種特殊的情結,雖然到了櫻花開放的時節,在哪兒都看得到櫻花,但是赤松家身為京都的大戶,至今保留著一種奇妙的想法,那就是櫻花如果不能賞京都的,那就不算是完整度過了賞櫻期。

    今年也一樣,雖然身在東京,京都櫻花開放時,赤松晴子挑了個周六專程回去賞櫻,然后聽母親提起,那個朋友的兒子大學讀到一半中途退學,決定要以音樂為生,改去念了音樂專科學校,今年剛剛畢業,無處可去,只得混跡地下音樂圈。

    “你聽到的時候,心里在偷笑吧?”巖橋慎一調侃她。

    赤松晴子在地下樂隊當主唱,還來他的制作公司兼職,有空就在地下音樂圈看演出,跟京都老家人心里對她的印象和期待南轅北轍,要是被知道了,帶給家里的沖擊,只怕不亞于母親朋友那個從學校退學去搞音樂(吃土)的兒子。

    “一點點。”

    赤松晴子想起母親提到他的時候有些惋惜的語氣,笑著承認了。她似乎在瞞著家人做不被允許的事這件事當中,滋生出那么一點奇怪的惡趣味。

    接著繼續往下說,“前陣子,母親交代我,為了一些事到她那位朋友成城的家里去拜訪,剛好遇到他回家拿東西,稍微聊了幾句。”

    “我問他都在做什么音樂,他就送了我一張自制專輯。我聽過以后,覺得他的音樂做的很棒。他現在還是自由身,我想或許可以邀請他到公司來,就擅作主張,和他說自己現在也在做音樂,又問他,要不要也到公司來。”

    “我報上巖橋桑的名字,聽說是您獨立以后開的制作公司,他也挺感興趣的。說是愿意跟巖橋桑見面聊一聊。”赤松晴子說。

    巖橋慎一在地下音樂圈的名氣可見一斑,不僅如此,還是很正面的名氣。

    “當然,突然這么跟您說,就讓您決定要不要見他也不合適。”赤松晴子想的還算周到,從包里拿出一盤磁帶,遞過去,“這是他的原創曲,請您聽聽看。”

    巖橋慎一接過來。

    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的中村正人也對這個大學退學去做音 去做音樂的小子挺感興趣的,這源自于同類的惺惺相惜,這位老大哥是正兒八經考進過青山學院大學的人,結果中途覺得學的專業沒意思,干脆退了學出來當音樂人。

    這個說退就退的魄力,某種意義上來說很厲害。不是退學這件事厲害,而是在心里對音樂的自信超越了一切的這種心態厲害。

    摁下播放鍵以后,巖橋慎一聽到的是個有些纖細柔美的男聲,聽到這樣一個聲音,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他繼續聽下去,越聽越覺得驚喜,這人的曲子寫得很不錯,曲風也頗為成熟。連續聽了幾首,相當具有個人的風格和特色。

    要是能招到這么一個作曲家,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很不錯。”巖橋慎一說,“要是能見面并且說服他,我反而覺得榮幸之至。”

    “光是聽到您這么評價他,他大概就會很高興了。”

    “那么,赤松桑,請你幫忙介紹我們見面如何?……對了,還沒有請教他的名字。”

    赤松晴子告訴他,“是叫做栗林誠一郎。”

    栗林誠一郎。

    栗林誠一郎的年齡實際上比巖橋慎一還要大一歲,但是見面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個中等個頭,留著長發,長相像他的歌聲那樣纖細,稍微有點女孩子相的青年。

    單就這么看上去,好像年紀更大一些的人是巖橋慎一。

    赤松晴子和他一起來了錄音室。

    打完招呼,巖橋慎一請栗林誠一郎去錄音室附近的咖啡館坐坐,“這兒沒什么能招待你的。”

    不過,比起隔壁的咖啡,栗林誠一郎顯然對錄音室里的一切更感興趣,“巖橋桑,您現在正在制作音樂?”

    女子搖滾音樂節過后,巖橋慎一揚名地下音樂圈,那時栗林誠一郎正值音樂專科學校畢業在即,聽說了巖橋慎一的名字,印象深刻。

    畢業以后,栗林誠一郎一直在地下音樂圈活動,期間,也有向他表示出興趣的公司,不過,栗林誠一郎要么不滿意公司的方針,要么不滿他們傲慢的態度。

    最近,有家叫BEING的小制作公司對他拋來了橄欖枝,代表的態度很不錯,表示會尊重他的選擇,不會勉強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栗林誠一郎收下了名片,說要考慮一下。

    從大學退學以后他就從成城的本家搬出來在外面租房子,這天回家去取東西,不想遇到了少年時代認識的赤松晴子。

    赤松晴子聽說他正在做音樂,問了幾句。個性溫和的栗林誠一郎,直接送了一盤自己制作的磁帶給她。

    沒想到在那之后,赤松晴子又聯系他,還說自己現在也在做音樂。

    少年時代記憶里那個體弱多病,話也不多的小女孩,說她現在在地下樂隊當主唱,還兼職了音樂制作公司的工作。

    栗林誠一郎叫她這個脫了軌的人生軌跡給嚇了一跳,可轉而想到,小時候怯弱的自己,還不是完成了人生第一個大反抗,從大學退學決定去做音樂。

    音樂真有這樣的魅力?

    想到自己的決定,栗林誠一郎覺得的確如此。

    但是,在意外赤松晴子現在的兼職之余,更令栗林誠一郎關注的,是她兼職的制作公司,是那個巖橋慎一開的制作公司。

    那個雖然沒見過面,但是卻讓他從心里感到尊敬的人。

    栗林誠一郎答應赤松晴子,和巖橋慎一當面談一談。見面的地點是代代木的錄音室。

    栗林誠一郎對錄音室感興趣,既然如此,也就省去了咖啡館那一步。不過,還是比招待渡邊萬由美的時候稍微隆重點兒,沒去泡速溶咖啡,而是到大廳的自動售貨機那里買了罐裝咖啡。

    喝著罐裝咖啡,聊著音樂。

    栗林誠一郎好奇巖橋慎一成立制作公司的理由,又對他今后的制作方針感興趣,這些巖橋慎一都一一作答了。

    之后又換巖橋慎一來提問栗林誠一郎,先是稱贊了從赤松晴子那里聽來的那盤磁帶里的音樂,又指出了他音樂當中富有趣味和顯得不足的地方。

    栗林誠一郎一直對自己的音樂很有自信,對巖橋慎一指出的不足,心里先是有些不服氣,可是聽他一說,不禁悄悄冒汗,繼而覺得,這位巖橋桑的耳朵敏銳的嚇人。

    巖橋慎一或許不是個好廚子,但大概是個好的美食家,他對音樂非常敏那個感,一首完整編好的歌,他聽一遍,憑借第一耳朵的聽感,就能指出其中的妙處和不足之處。

    栗林誠一郎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覺中向巖橋慎一那邊倒去。

    “請讓我考慮一下。”他到底還記得抽屜里那張BEING的名片。

    而且,相比BEING,巖橋慎一的GENZO不足之處顯而易見,現在跟著巖橋慎一,他什么都沒有,但是加入BEING的話,就能立刻開始自己的職業音樂人生涯。

    自己的音樂能被更多人聽到,這件事誘惑著栗林誠一郎。但是,他又想到巖橋慎一指出來的他音樂當中的不足,那些讓他自己也承認的不足之處。

    栗林誠一郎思前想后,決定到巖橋慎一身邊去。帶著這些不足,在路上一邊走一邊補平。

    這固然是出于對巖橋慎一的信任。但除此之外,栗林誠一郎心里想到,現在似乎有點像是決定從大學退學去上音樂專科學校的時候。

    放棄一條人人看來正確的路,去走一條不確定的路。

    現在他是零,加入BEING,是從零到百,加入GENZO是從零到十。

    但是,栗林誠一郎不認為看來正確的路就一定正確,因為誰也不知道一條路通向何方。

    決定簽約以后,栗林誠一郎聯系BEING的代表,表示自己不會加入BEING。

    對方意外極了,當時雙方相談甚歡,本以為這個新人的加入順理成章,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栗林君是有什么別的想法嗎?”

    “不,貴公司非常優秀。只是,我心中另有選擇。”

    “冒昧請問,您要加入的是哪家公司?”

    “GENZO。”栗林誠一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