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飛越泡沫時代 > 236. 撒個嬌吧
    (兩章合一章)

    不管怎么說,身為研音的歌手,至少在事業方面,中森明菜和研音應當是站在一起的。

    哪怕從野崎研一郎那里聽來的話風,研音會順水推舟,但前提也是中森明菜自己先妥協,然后才能順理成章發展成那種局面。

    要是中森明菜自己要退出,研音還能保留體面。

    但是,如果中森明菜自己堅持不退出要去爭這個獎,研音的算盤就會落空,到那時,反過來就成為了要做抉擇的那一方:

    決定到底是和中森明菜站在一起,還是把事情放在明面上,撕掉事不關己的面具,哪怕從此和中森明菜離心離德。

    ……

    說起來,在這整個的大賞事件當中,關系到的各路人馬,誰都沒有明刀明槍的斗起來,而是在相互借力消滅自己的對手。利用不同派系之間微妙的關系來達成目的。

    演歌派要利用杰尼斯,研音要利用演歌派,眾人在想象著對方會如何去做的前提之下,共同促成這個局面。

    小杉理宇造也好,近藤真彥也好,他們與其說是要讓中森明菜退出,不如說是要讓中森明菜作為這個夢的一環,把她生拉硬拽過去,填補最重要的那一環。

    可是,雙方相互矛盾的說辭,反而激起了中森明菜的懷疑和叛逆心,讓她難以“入眠”,不能配合他們唱這出戲。

    ……

    研音那邊存著要順水推舟的念頭固然稱不上是光明磊落,但是,順水推舟的前提是有“順水”,而小杉理宇造提供的恰好就是這個“順水”。

    可這個執行者的手段,在巖橋慎一看來,不僅是不光彩,簡直是刁毒了。

    不僅讓中森明菜動搖進而產生放棄大賞的想法,同時還在無形當中離間了她和事務所的關系。一旦中森明菜對研音產生了不信任,那么在今后許多事情上就無法對事務所敞開心扉。

    與此相對的,在中森明菜那里,小杉理宇造為她好的人設就立了起來,到那時,恐怕要受到這個人的操控。以這個人的刁毒,做出什么事來也不奇怪。

    相比之下,近藤真彥那點花言巧語,只是點垃圾的小伎倆而已。

    想到這,巖橋慎一忽然覺得,近藤真彥說不定就是個超級豬隊友。

    就像演歌想借刀殺人,用杰尼斯的手逼退中森明菜那樣,杰尼斯也完全可以放任小杉理宇造操作,用演歌派的幌子逼退中森明菜。

    結果近藤真彥嘴上沒毛,反而讓中森明菜對他和小杉理宇造產生了懷疑。

    如果他是近藤,就不會對中森明菜說自己想要大賞,而是什么也不說裝傻,等著中森明菜落入小杉理宇造的圈套以后——因為什么也沒說,那么在中森明菜看來就成了利益無關者,很大可能會成為她最先商量的對象。

    到那時,再順水推舟,鼓勵她去跟事務所問個明白。那才是救都救不回來。

    現在,近藤真彥沒有那么做,不知道該說他是蠢蛋,還是該感謝他露了個馬腳給中森明菜看,從而讓她對這件事感到了懷疑。

    只有一個聲音的時候,人最容易被煽動。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人就開始動搖。要是兩個聲音之間還剛好有矛盾的地方,結果就是兩邊都難以相信。

    因為這樣,才有了他這個第三方說話的余地。

    巖橋慎一并不愿意在中森明菜面前,像個八婆似的說她的男朋友不靠譜是個渣。

    或者說,近藤真彥是個渣這種話,她的朋友恐怕說了不止一次,全曰本沒人不知道,連加藤登紀子那種老前輩都能特意送《難破船》這樣的歌給她。

    會對《難破船》產生心靈的共鳴進而執意演唱,也代表中森明菜對自己的處境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強調她的男朋友是個渣不要相信他,意義就不大了。

    比起靠著強調她的男朋友又渣又壞,不如把矛頭對準小杉理宇造這個真正的執行者,把中森明菜從這種兩難境地里拉出來,重新做一番自我審視。

    ……

    就這個擺在臺面上的成績,近藤真彥想要體面一點拿獎,概率是零。

    這一點,中森明菜是清楚的。否則她就不會動搖了。要是近藤真彥是她的最大對手,哪用得著這么麻煩,只要一開口,這姑娘估計就下決心退出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小杉理宇造的勸說挑戰了她對事務所的信任,而近藤真彥的請求,又挑戰了她對音樂的感情,對大賞公正性的信賴。中森明菜的底線遭到了挑戰。

    答應小杉理宇造會摧毀她對事務所的信任,答應近藤,何嘗不是摧毀了她對音樂的虔誠。

    對巖橋慎一來說,一個連謊都不會撒的桃浦斯達,寧可耍心機都要見到他,本來就說明很多問題了。答案就在她自己心里,只不過她的背后空空蕩蕩,沒有人伸出手支撐住她的背。

    所以對他來說,并不需要把話說透了說全了,而是要在她的背后放一雙能支撐她的手。但是,這雙手不是他,而是中森明菜的事務所。

    ……

    演歌派、杰尼斯、研音,三方都想要借對方的力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巖橋慎一也干脆借力打力,就拿近藤真彥來當槍使:“說真的,近藤桑那邊的請求,不是毫無意義嗎?”

    之前他一直不提近藤真彥,現在說起,中森明菜幾乎是因為意外睜大了眼睛。

    “這么說可能很失禮,但是,近藤桑的成績,大賞那么神圣的獎項,如果頒給他,公正性一定會遭人質疑。”

    這句話是大實話,中森明菜也這么覺得,所以并不認為失禮。

    近藤真彥說想要大賞,這種話在她聽來,讓她像個面對孩子的任性束手無策的年輕母親。知道那是不對的,也知道就算答應了買這個玩具,口袋里的錢也不允許。

    “再說了,”巖橋慎一說的面不改色,“近藤桑我雖然不太了解,但是,他應該是擁有品格,不是那種不遵守規則的人。”……才怪。

& r />     雖然心里早就知道杰尼斯在走后門,但是,與其強硬的對她說“不要為了近藤妥協!”,不如對她說“你要相信你的男朋友還有一點品格”。

    人是有自尊心的。

    站在櫥窗前面對孩子的哭鬧束手無策的母親可以對孩子說自己沒錢,但是,路過的人不能指著她們說這兩個買不起的窮人怎么能賴著不走。

    疏不間親,外人一個勁兒說近藤真彥不好,反而會微妙的激起她對近藤真彥的維護。要真是個一無是處的垃圾貨色,是不可能把她追到手的。

    果然,聽他這么說,中森明菜顯得放松了一些。

    這種放松不是因為男朋友得到了肯定,倒像是放下了心里某個包袱。

    至于他的男朋友到底有沒有那樣的一點品格,今天在心里埋下一顆近藤真彥還是會為了她著想做事有底線的種子,哪一天這顆種子長出來的是相反的果實,那種失望也會更加強烈。

    ……

    “其實,我覺得挺奇怪的。”放大了近藤真彥行為的不合理以后,巖橋慎一轉過話題。

    “哎?”

    “難道不是嗎?”他笑了笑,“通常情況下來說,以您今年的成績,您也好,事務所也好,不是應該全力期盼即將到來的大賞嗎?”

    中森明菜一怔。這個反應,像是丟了鑰匙以后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卻發現鑰匙就在自己手里攥著。

    “中森桑,如果事務所真的受到了大賞的暗示,難道以你們多年來合作的默契和信任,他們不會對您坦誠相告,然后取得您的諒解嗎?怎么會借唱片公司的人之口,來說這樣重要的事?您信任的事務所,不能那樣做。”巖橋慎一說。

    當年,中森明菜是平民百姓家的普通女孩,數次參加選秀節目都被刷下來,研音是個剛起步的事務所,缺乏經驗,同樣稚嫩的雙方一拍而合,開始一起摸索著前進。

    在這個共同前進的過程里,中森明菜和事務所之間的默契要高于普通的事務所與藝人。

    “您要相信事務所,事務所是您最堅實的后盾。如果他們沒有對您提這件事,要么是這件事子虛烏有,要么即使發生了,他們也有跨越過去的辦法。”

    巖橋慎一慢慢把事務所這座靠山往她背后推了過去,心知研音有順水推舟的如意算盤,但是,這兩者是綁在一起的,只要中森明菜主意拿穩了,研音的算盤也要抹平了重打。

    “再說了,您就算要想象,也是要想象事務所無條件站在您這邊才對。如果事務所同意您退出,也是因為您自己有意退出,而不是事務所讓您退出。您自己的意志力,有著比您想象當中還要強大的力量。”

    “意志力?”中森明菜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沒錯、沒錯。”巖橋慎一點頭,露出個笑容,“您知道您做了些什么嗎?平民百姓家的普通女孩子,參加選秀節目出道,從默默無聞到現在最厲害的偶像,您比您自己想象當中的還要厲害,還要強大,還要富有力量。”

    “您已經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現在這個大賞,是您可能創造的新的奇跡。”

    貧窮少女成長為桃浦斯達,昔日頂著圣子頭參加甄選的少女,最終超越了圣子,簡直是豐臣秀吉一樣的人物,偶像時代的草根英雄。

    “再說了,在考慮這些你推我讓的事之前,怎么能忘記大賞本身代表的意義呢?”

    巖橋慎一說,“我相信,您是因為知道退讓是不合理的,所以才猶豫不決。大賞之所以成為音樂人心中權威的獎項,是因為它公正,您會猶豫,是因為想要守護它的公正,因為您有這樣的良心。”

    “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來自外界的勸說和猜測,實打實的成績,才是擺在面前最真實的東西。同樣的,您多年來和事務所之間積攢的默契與信任,那也是真實的。”

    巖橋慎一沒有讓她完全去否定這一切,也沒有把自己的話擺到很重要的位置上,而是建議她帶著對事務所的信任去溝通。

    從她選擇費那么大的勁兒來找他這件事當中,她的態度已經顯露無疑。

    這個等待的過程,克服說謊的內疚的過程,也是她思考、猶豫、自我審視的過程。站到巖橋慎一面前,說出那句“真巧”,是克服了這種種以后才有的。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她所需要的是“支持”。

    在這件事上,巖橋慎一并不是一雙支持她的手,而是天平上一塊小小的砝碼。只不過,偶然兩邊剛好勢均力敵的時候,他這塊砝碼就成了決定性的。

    但是,真正能夠帶來這種支持的,應該是站在她背后的、因為小杉董事的話讓她產生了動搖的事務所。

    巖橋慎一做的,是穩住了中森明菜對研音的信任感,然后又把這一球踢給了研音,暗中逼迫他們去做選擇。

    研音和中森明菜是綁在一起的,中森明菜要是退縮了,他們就順水推舟,可一旦中森明菜堅定了對他們的信任,他們也就要改變那種不作為的態度。

    想要什么都不做,躲在背后當老好人,這種事哪有那么容易。

    “其實,中森桑,您也稍微撒一下嬌吧。”巖橋慎一突然說。

    “撒嬌?”中森明菜從他嘴里聽到這么個詞,露出個像是被嚇了一跳的表情。

    “對。”巖橋慎一點頭,“試著去相信別人,相信事務所的力量,相信這些煩惱會迎刃而解。事務所可不僅是為您安排工作,或者抽取您的傭金的,還要為您遮風擋雨,解決煩惱。”

    “而且,比起等待或者退讓的人生,還是主動爭取的人生更有意思哦。”

    說到這,巖橋慎一笑了一下,“比如說,您想要見到我,努力了一下,然后見到了我。”

    聽到他又提起這一茬,中森明菜臉上發熱,顯得很不好意思,“對不起,對您說了謊。”

    “沒關系,能聽您說這些,我反而很高興。”巖橋慎一說,“感覺到了您的信任。”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先前對她的操心沒有落了空的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