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飛越泡沫時代 > 1048. 托你的福
    銀座大街一到周末,便禁止機動車輛同行,每到此時,繁華大街就成為了“步行者天國”。

    此地可說是東京最繁華的地段,地價更是全國之最,就算泡沫破碎、將一切都埋葬,銀座也一定還是銀座。

    下午,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跑去歌舞伎座看戲。準確來說,是兩個人在銀座悠閑逛街的時候突發奇想,買了兩張單幕票,過去感受一下曰本的傳統文化。

    所謂的單幕票,顧名思義,就是只觀看整出劇目當中其中的一幕,非常適合滿足一時興起的觀劇念頭。

    唯有一點,買單幕票只能在歌舞伎座的四樓,離舞臺最遠的位置觀看,并且不能像買了內場的客人那樣,可以享用便當。與其說是看戲,不如說是感受一下氣氛。

    巖橋慎一十足的外國人一個,中森明菜雖說是土生土長的清瀨商店街孩子,對歌舞伎這種東西也差不多一頭霧水,兩個人誰也談不上“感興趣”。但即使如此,約會這種事就是這樣,只要有一個人開始突發奇想,兩個人就會同時化身笨蛋,去嘗試各種各樣的事。

    不過,反正是在約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當然,因為兩個人都看不懂歌舞伎,除了買票,還特別購買了耳機導覽服務,屆時,舞臺上演出著,耳機里配上解說員的解說,借此來了解舞臺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如此貼心的服務,可見觀賞歌舞伎的門檻到底有多高。

    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買的這一幕,正好有七代目市川染五郎的戲。此君今年不過十八歲,出身歌舞伎名門,父親是九代目松本幸四郎,他又是長子和唯一的兒子,在代代世襲、傳男不傳女的梨園,是正兒八經等著繼承家業的公子哥兒。

    市川染五郎姿容秀麗,又因為父親松本幸四郎除了是歌舞伎演員之外,還是有名的影視劇演員,不僅從小備受關注,過后也追隨父親的腳步,在電視劇和電影里露面。

    在梨園已經成為了傳統文化——也就是普通人越來越少關注——的今天,歌舞伎演員參與藝能界的工作,不僅是所謂的“歌舞伎演員要經歷人生百態沉淀自己”這樣的傳統理由,也是為了增加關注度,吸引普通人將目光投向梨園。

    市川染五郎美男子一枚,走出梨園去拋頭露面,吸引了一堆年輕女粉絲追他的演出。買了單幕票的觀眾聚集的四樓,衣著時髦的都市女郎滿不在乎的或坐或站——單幕票只有前六十名才有座位,再后來者,就只好站著看戲。

    與略顯雜亂的四樓比起來,巖橋慎一目光掃過內場,看著把頭發盤得一絲不茍、穿著和服的端莊夫人們,在心里為這樓上與樓下的反差,略為感到些許的不可思議。

    他扭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中森明菜,心里想,他們果真出現在這里才更合適。

    覺察到了巖橋慎一的目光,中森明菜沖他眨了眨眼睛,又認認真真看著前面的舞臺。這副模樣,似乎是對觀賞歌舞伎這件事,已經摸到了點門道。

    巖橋慎一不好東張西望,也把注意力放回到舞臺上。然而,聽著耳機里的解說,照樣對演出本身提不起興致,相比之下,倒是更加關注歌舞伎座的舞臺布置、臺上的舞臺機關、以及演員亮相時的姿態和衣裝打扮,諸如此類的東西。

    一邊留意,一邊在心里琢磨,如今演唱會約定俗成下來的一些舞臺布置方式,未必沒有借鑒過歌舞伎的舞臺。

    終于找到了感興趣的點,巖橋慎一再看著舞臺,就不覺得無聊,反倒興致盎然起來。

    ……

    這一幕戲結束,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起身離席。

    從歌舞伎座出來,兩個人起先默不作聲,只邁步前進。等走到路邊,離歌舞伎座那幢遠了一些,又默契十足的彼此交換了一下視線。

    這會兒,中森明菜笑了。她輕輕舒了口氣,說他,“剛才,慎一你看得津津有味的。”

    “我才要這么說。”巖橋慎一回了句,“剛才,你可看得認認真真的。”

    兩個人都覺得是對方看得更加投入一些,反倒暴露了一件事。想到這點,中森明菜樂得瞇起眼睛,一張小臉上笑容燦爛。

    “果然,不太容易欣賞吧?”她說。

    要不是大庭廣眾下這么做了太顯眼,巖橋慎一還真想舉雙手贊成。中森明菜又說,“雖然內容不太容易欣賞,但舞臺本身非常華麗。”

    巖橋慎一隨口回了一句,“我還是第一次來看歌舞伎,挺新鮮的。”

    “那,下次再看點什么?”這個中森明菜又開始冒傻主意。

    巖橋慎一答應著,卻說,“下次再看點別的。”他想了想,提建議,“下次去看寶塚的演出怎么樣?”

    中森明菜忍俊不禁,靈動的雙眼打量巖橋慎一,看得他覺得自己提了什么奇怪建議,問道,“怎么了嗎?”

    她輕輕搖頭,笑瞇瞇的答應,“……下次一起去看好了。”

    巖橋慎一還想再追問一下,但就這么說話的一會兒功夫,就有從這里走過的行人,注意到這邊的兩個人。中森明菜拉了一下巖橋慎一外套的衣袖,兩個站在歌舞伎座外聊著天的家伙,趕緊走快一點離開。

    走遠了幾步之后,中森明菜從口袋里拿出一副平光眼鏡,架到鼻梁上。雖說她佩戴黑框眼鏡的形象,跟她本人的名氣不相上下,也不知道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這么想著,就突然遇到認出了巖橋慎一的行人。

    “巖橋桑!”大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有點激動的過來跟他搭話。

    幕后黑衣人巖橋慎一,這張臉如今也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了。應付完了見到心中偶像——雖然不知道究竟崇拜他哪一點的學生仔,中森明菜在一邊樂得直笑。

    說來也有意思,這個年輕學生,崇拜巖橋慎一,卻對他身邊的中森明菜視而不見。

    “這里是銀座哦。”她突然說。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就算是外國人,也知道這里是銀座。”

    “真是斤斤計較。”中森明菜小聲吐槽他——剛好能讓巖橋慎一聽到的小聲。她轉動眼珠,把話題拉回來,“既然這里是銀座……”


    她裝模作樣的出餿主意,“慎一也去買一副伊達眼鏡吧。”

    所謂的“伊達眼鏡”,指的就是中森明菜正戴著的沒有度數的裝飾眼鏡。這個名字來自于戰國時的伊達·獨眼龍·崩爹·二十年·政宗。他喜愛華麗,追求時尚,十分愛美。所以后來,但凡提到裝飾用的物件,就冠上“伊達”的前綴。

    巖橋慎一一口回絕,“我要是戴上那個才奇怪吧?裝腔作勢的。”

    這個中森明菜像聽到了個想聽的笑話,高興得很。看這副樣子,百分之一百二是故意這么說。

    不過,巖橋慎一也是個名人的現在,兩個人結伴出來逛街,只靠中森明菜喬裝,效果大打折扣。看這樣子,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多出來約會,直到東京人看習慣。

    ……

    中森明菜對銀座的每條街都了如指掌,到底是個時尚達人。而巖橋慎一,則對銀座的夜生活了如指掌——畢竟是行走的銀座六本木指南。

    既然是光天化日之下,那自然是聽中森明菜的指揮。去歌舞伎座是一時興起,這個中森明菜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場一時興起不夠盡興,還是因為從“一時興起”這件事當中得到了樂趣,眨眨眼睛,跟巖橋慎一商量,“想去打小鋼珠。”

    “什么?”

    巖橋慎一有點意想不到。

    中森明菜忽閃自己的眼睫毛,跟自家男朋友撒嬌,“去嘛~”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眼睛里的那一份狡黠,仿佛就是要讓巖橋慎一知道這一點。

    巖橋慎一拿她沒辦法,邁動腳步,“那走吧。”

    他身先士卒,中森明菜盯著他的肩膀,有點小計劃得逞了似的,稍稍得意的笑了起來。她邁開步子,一下追了上去,和他肩膀挨著肩膀,往銀座后街走去。

    彈子房一年到頭,從白天到黑夜,永遠是清閑的時候少。一到周末,往里面一看,更是塞得滿滿當當,烏煙瘴氣。

    但好處是,所有人都全神貫注面對眼前的彈珠機,誰也不會在意進來的人是誰,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又是誰。想要贏的意志,戰勝一切俗世雜念。

    巖橋慎一買了兩千日元的珠子,把其中一份放到中森明菜手上,兩個人一起去找空著的彈珠機。

    中森明菜寓目瀏覽,率先發現了空著的機器,拉著巖橋慎一過去。看她這輕車熟路的樣子,八成是個打彈珠的常客。

    約會約到彈子房,這個展開是有夠隨意的。巖橋慎一還是頭一回跟中森明菜一塊兒打彈珠。他自己對玩彈珠游戲既沒有興趣,也沒有一點技巧,好像每一次到這里來,都是為了陪別人一起玩。

    巖橋慎一的那盒珠子很快就被吃了個精光,一千日元轉瞬即逝。他扭過頭,看了看旁邊大展身手的中森明菜。這個桃浦斯達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珠子上,還沒發現自家男朋友已經連本錢都用光了。

    淘汰出局,巖橋慎一走過去,站在中森明菜的身后。

    “誒~?”中森明菜總算注意到了他。

    巖橋慎一彎下腰,湊到她耳邊,“我的珠子都用完了。”他話說完,這個中森明菜忍俊不禁,沒想到凡事都做得漂漂亮亮的巖橋慎一,也有這么不擅長的東西。

    巖橋慎一敗下陣來,反倒激起她一展身手的氣勢。她大發神威,沒一會兒,珠子就嘩啦啦流出來,正好裝進巖橋慎一打空了的盒子里。

    “沒想到你還是高手。”巖橋慎一大開眼界。

    中森明菜有點得意,嘴上卻說:“要說打彈珠,真正的高手還是靜香醬。”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別看今日子醬那樣,她其實跟慎一你的水平不相上下。”

    “是嗎?”巖橋慎一真有點出乎意料,“我還以為小泉桑是超級高手呢。”畢竟是出了名的老娘抽煙喝酒去夜店,但老娘是個好girl。

    中森明菜調侃他,“慎一也有點以貌取人。”

    其實,巖橋慎一也就跟小泉今日子見過一兩次,幾乎沒怎么說過話。

    他搖搖頭——雖說中森明菜背對著他,回了一句,“確實,光看你平時的樣子,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高手。”

    中森明菜說了聲真過分,又道:“聽著像是在挖苦人似的。”

    就這跟他說話的功夫,又有珠子流到臺子上。中森明菜今天手氣格外好,喜笑顏開,也忘了跟巖橋慎一斗嘴。

    也說不定,是因為巖橋慎一在她身后,所以她才這么順利呢。就算這種想法沒道理,但中森明菜還是不受控制地如此想道。

    最后,巖橋慎一端著中森明菜贏的珠子,拿去換了些小禮品。

    “今天多虧了慎一你。”

    從烏煙瘴氣的彈子房里出來,中森明菜長舒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背。

    巖橋慎一手里還拿著剛才兌換的禮品,“我可什么都沒派上用場,只等著享用你的戰利品。”

    即使到了彈子房,也要把又軟又香的飯吃得飽飽的,無愧軟飯之王的名號。

    中森明菜笑瞇瞇,“我的手氣,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好。”她繞到巖橋慎一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一定是托了你的福。”

    巖橋慎一覺得她的話是夸張,是故意這么說。但話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又好像不論是什么,都顯得格外真誠。他轉過身去,騰出一只手,舉起手掌,“既然這樣的話……”

    中森明菜勁頭兒十足,和他擊了個掌,喜笑顏開,“慶祝一下。”

    在又一次引起行人的注意之前,兩個人從彈子房外離開,回到銀座大街。又是去看歌舞伎,又是去打小鋼珠,兩個人都有點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喝杯茶。

    正準備去找家店,這時,忽然有兩個二十多歲年紀的年輕女性走過來,試探著打招呼,“明菜醬?”

    中森明菜的目光,對上她們的目光。面對著面,兩個女孩子這下更確定了,滿臉笑容的打招呼,“那部《可愛的季節》,我有看哦!”

    中森明菜很明顯反應了一下,回過神來,臉上的笑意之中,多了一絲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