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風起明末 > 第一百四十七章:蝴蝶翅膀
  嘉靖二十五年四月,令沿邊各縣揀選民兵,大縣五百人,中縣三百人,小縣兩百人,專令防護城池。

  萬歷二十三年科臣耿隨龍請復民壯舊制,大州縣設兩百名,次者一百五十名,小者一百人。

  而現如今隨著各地的動蕩不休,民兵的規模也不斷的在擴大。

  如今內地動蕩地區的民兵已經是要比嘉靖年間的沿邊民兵更多了,一些動蕩地方大縣民兵甚至能達七八百人,中縣也有四五百人,小縣也有兩三百人。

  這些民兵閑時耕種,戰時作戰,日常之間都有訓練,和衛軍其實很相似。

  但是和衛軍不同的是,他們都是民戶,大部分都是良家子弟。

  在保護鄉土、護佑家眷的想法之下,他們的戰斗意志比起衛軍要強得多。

  “調動民兵,動員壯丁這些權力都是屬于州縣的主官。”

  周遇懋強忍住發問的沖動,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現在陳望是漢中參將,他的直屬上官,以后他要長期在陳望麾下任職。

  周遇懋很清楚,上官沒有說明的事情,他也不應該去多問。

  “兩城人口約有十萬余人,其中青壯人數并不算少,如果募集民壯協助守城,臨時募集數萬人應當不是問題。”

  周遇懋雖然不知道兩城具體的人口,但是他好歹也當了將近兩年的漢中游擊,對于興安和洵陽還算是有一些了解。

  明末文貴武輕,身為營將一般情況之下只有統兵權,沒有調兵權。

  周遇懋作為漢中游擊之所以能夠調動漢中的衛軍和民兵,是因為他得到了洪承疇下放的權力。

  但是權力僅限于調兵,衛軍和民兵實際上的管理權并不屬于周遇懋。

  陳望眉毛微挑,他確實是忘了這一件事。

  “正月,闖賊攻破開封府密縣,河南府登州,南下汝州,魯陽關于上月已被攻破,流寇大部已經越關大舉侵入了南陽府。”

  “東面傳來的消息,高迎祥、張獻忠兩部已經于南陽府會和。”

  陳望沒有移開放在周遇懋身上的目光,繼續道。

  “流寇諸部數十萬人于南陽合營,探馬回報,流寇旗幟盈野,連營百里難望盡頭,不可勝數。”

  周遇懋神色凝重,身形微晃,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恐懼。

  南陽府南就是襄陽府,而一旦進入了襄陽府后便只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往南,一條往西,東面的路都不通。

  襄陽府西為勛陽府、東與德安府接壤,但是中間被險峻的山嶺所阻擋,大軍想要行進過去無疑是癡人說夢。

  而往南的話,必須要攻陷襄陽城。

  但是襄陽城豈是那么容易陷落的城池?

  昔日蒙古南侵之時,以重兵圍攻襄陽,卻是寸步難進。

  直到五年以后,襄陽苦于后無援兵,內無糧草,守將最終選擇了出城投降,襄陽城才最終陷落。

  往東不行,往南的道路也被斷絕,往北就更不可能了。

  北面是流寇過來的方向,后面必然是大批的追兵。

  那么流寇進軍的路線實際上只剩下了一條——往西。

  從南陽府、襄陽府到勛陽府,然后繼續向西,他們的目的地是漢中府,他們想要再一次返回陜西!

  周遇懋神色變換,難看至極,重新坐下的時候甚至差一點就因為沒有坐穩而倒在地上。

  堂中列坐的一眾將校都是千總,眾人都看到了周遇懋的窘態,但是沒有任何人嘲笑周遇懋,因為這一件事也如同大山一般壓在所有人的心中。

  “周游擊鎮守漢中對于漢中較為熟悉,洵陽、興安募集民壯守城一事就由你前去接洽。”

  陳望微一思索,決定將這件事情交給周遇懋來處理。

  周遇懋作為漢中游擊在漢中府許久,在東部進剿也有半年多的時間,已經是和興安等州縣的主官熟識。

  既然原來關系還算是融洽,那就不需要做太多的改動。

  傳達完了軍令之后,陳望簡單的分配了一下防務的問題,便解散了會議。

  周遇懋和興安、洵陽兩城的主官接洽民壯民兵一事,同時領兵移營暫時守衛洵陽。

  陳望暫時并不太想和這些地方的主官有太多和太過密切的交集。

  要是關系良好,那些地方主官也為他帶不來多少的好處,反而還有可能引起不好的猜疑。

  要是關系不好,得罪了那些地方的主官,到時候彈劾的奏章遞交上去,雖然不會造成什么實質的影響,但是難免會因此受到責罰。

  現在陳望只想盡可能不引起注意洪承疇的注意力,讓洪承疇的視線暫時轉向他處。

  當初跟在曹文詔的麾下的時候,軍中缺糧向周邊郡縣要求供給,當地的主官不但不給供給,反而下令開炮攻擊,不然曹文詔領軍靠近。

  而且他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一路來,陳望領兵所有經過的州縣都是統一的緊閉大門,拒絕入內。

  甚至就是要花錢想要購買一些蔬菜食物,這樣合理的要求都被拒絕了幾次。

  雖然陳望清楚這些事情不能全部怪這些地方的文官,畢竟很多明末之后地方軍隊軍紀多敗壞。

  很多地方傳言:賊過如梳,兵過如篦。

  所謂的梳就是梳子,梳子的齒間距稍寬是用來梳理整理頭發。

  而篦(bi)則是專門用來清除頭發中蟣虱的梳發工具,齒密。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的意思就是說,賊寇掠民如同用梳一子梳過,過后還有幸存和剩余。

  官兵掠民如同用竹篦篦過,過后搶劫一空,官兵害民比盜賊更甚。

  但是……

  這一切又能全部怪那些官兵嗎?

  崇禎七年,鄖鎮主客官兵均無餉可食,同時陜撫練國事也以無餉告急。

  安慶的駐防軍,苦于將吏駿削,皆有離心,最終崇禎八年時流寇來犯,尚未和流寇接戰,已經是一哄而散。

  如果朝廷的不拖欠軍餉,如果將校不克扣盤剝,如果不是被壓迫著,他們怎么會一步步變成惡鬼,

  大部分普通的軍兵,他們衣難蔽體,食不果腹,窮困潦倒。

  他們并不跋扈,他們并不殘忍,他們也并沒有泯滅人性,他們也是人,和其他一樣在貧困線上拼命的掙扎,拼命的想要活下去的人。

  跋扈是那些拿著高額餉銀的家丁,殘忍的那些一心往上爬的將校,泯滅人性的那些朝廷之中貪贓枉法的蛀蟲!

  陳望神色微沉,明朝的崩潰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其巨大的財政問題。

  軍隊沒有戰斗力,沒有辦法徹底剿滅叛亂也是因為財政的問題。

  雖然后世將明末的流寇稱為農民軍,但是實際上他們的主體骨干大部分都是叛變的明軍。

  今天已經是崇禎九年的二月初九了,就在今年的二月十日,也就是一天之后。

  寧夏官軍士卒由于長期缺餉,發生兵變,饑兵群起圍攻官署。

  寧夏巡撫右僉都御史王楫因不能措餉,饑兵索餉無著,乃鼓噪而殺之。

  等到兵備副使丁啟睿率軍鎮壓,捕獲為首者七人,立即處斬,兵變才被撫定。

  洪承疇感到一高官吏被殺,事態嚴重,親自趕到寧夏固原去處理。

  李自成等部聲勢復振趁機進攻陜北榆林、綏德一帶。

  崇禎九年的上半年是明軍頗為低沉的一年,雖然數場大規模的會戰都取得了勝利,但是卻未能削弱流寇的軍力,流寇多面開花四處流動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陳望目光復雜,歷史在他的影響之下已經發生了改變。

  應該戰死的曹文詔沒有死,而應該籍籍無名只不過是一個千總的高杰,卻是帶著兩千余名的精騎馬軍成為了洪承疇標兵營的坐營官。

  高杰麾下原本在三原之戰折損也在后續得到了補充,而正因為如此,一些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在李自成登部移營之后,洪承疇糾集官軍二萬在后拼命追擊。

  李自成和混天星從澄城經韓城、郃陽、宜川、洛川三川一線。

  過鄜州、延安,通過延綏鎮境內,取道慶陽府環縣,再經慶陽府城,向西進入了平涼府的固原境內。

  過天星、滿天星部則由真寧、合水東入陜西高陵、三原地區。

  洪承疇擔心省城西安有失,被迫分兵追剿。

  洪承疇親自領軍前去追擊過天星、滿天星、混天星三部。

  同時令曹文詔、賀人龍帶領本部兵馬繼續追擊李自成。

  從這里已經開始出現了錯亂,陳望記得很清楚,在原本的時空,混天星是和李自成一起行動,而過天星惠登相則是只和滿天星一起行動。

  過天星惠登相和李自成兩部應當是比較親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極為生分。

  陳望突然感覺一道亮光自腦海之中閃過,他回想起來了一件事,湫頭鎮之戰后不久,惠登相和李自成便分開行動,那個時候歷史線就已經是發生了變化。

  恐怕惠登相和李自成之間發生了什么糾紛,生出了間隙。

  經歷了半年多的磨礪,陳望已經不再是那個對于戰局事態感知模糊的學生,他已經開始逐漸適應自己的身份。

  洪承疇領軍一路追擊,在中部縣追上過天星惠登相和滿天星、混天星三部。

  惠登相此前與洪承疇連戰三場,三戰三負,根本不敢回身迎擊,直接選擇了斷尾求生,帶領精騎馬軍徑直逃亡。

  惠登相一路向西,這一次他試圖找尋李自成會合。

  然而洪承疇提前預知,檄調左光先和甘肅總兵柳紹宗合擊惠登相于干鹽池。

  左光先和甘肅總兵柳紹宗受洪承疇之命,布圍三重攔截去路。

  洪承疇親領標兵營為后應,以高杰為前驅。

  更大的改變因此而起。

  惠登相領兵陷入重圍,軍心慌亂,難以約束。

  高杰于遠處望見惠登相軍中大亂,令麾下兵馬趁勢掩殺,而后抓住機會親領甲騎突入亂軍陣中,陣斬滿天星。

  混天星欲要維持軍陣,但是卻反被潰兵沖散,生死不明。

  洪承疇見勢急令擂鼓進軍,柳紹宗與左光先兩人領兵合擊而來。

  四面楚歌,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惠登相心膽俱寒,下馬跪地,垂首俯身捧刀請降。

  原本的時空之中,陷入包圍之后,惠登相與滿天星接受勸降。

  而后明陜西巡撫甘學闊安插其部數萬人于延安,而后寧夏兵變爆發,惠登相與滿天星降而復叛。

  但是現在原本不應該死的混天星和滿天星,卻是死在了干鹽池。

  而惠登相麾下兵馬死傷慘重,似乎只剩下了數千人,具體被安置哪里陳望并沒有得知。

  寧夏的兵變爆發是必然,明天就是寧夏巡撫王楫身死的時日。

  到時候洪承疇多半也會前往寧夏鎮安撫當地軍兵。

  但是惠登相到底是否會如同歷史那般再度降而復叛卻是一個未知數了。

  惠登相如今麾下軍兵損失慘重,滿天星、過天星兩人盡皆身隕……

  陜西的局勢已經是逐漸脫離了原本的歷史線。

  陳望緩緩站起了身來,興安所城守署的正堂此時已經是空空蕩蕩。

  會議解散之后,眾人各有職司都已經是前去辦理。

  堂門緊閉,一眾親衛都在堂外守衛,堂中只剩下了陳望一個人。

  陳望環視著空蕩的四周,舉目看向桌面之上的輿圖。

  三月之時,高迎祥就將帶領大軍和張獻忠進入漢中府,重返陜西境內。

  書中的記載并沒有明言高迎祥到底有沒有攻陷興安和洵陽。

  只是說高迎祥在三月之時攜闖塌天、蝎子塊等部會和了張獻忠后,經由襄陽府、勛陽府進往興安,分犯石泉、漢陰。

  若是數十萬人一擁而來,強行攻城,日夜圍攻,如果守城兵力不夠,興安和洵陽只怕是都難以守住。

  雖然張獻忠在后面并沒有跟著高迎祥行,高迎祥在兵敗黑水裕的時候,闖塌天和蝎子塊等部也不在,他們那個時候仍在勛陽府和襄陽府內活動。

  現在一個難題正擺在陳望面前,而引起這個難題,正是洪承疇在數日之前發來的軍令。

  流寇聚眾而來,僅憑兩營軍兵難以抵擋,洪承疇并非是讓他死守住道路,將高迎祥擋在漢中府外。

  洪承疇下發的軍令言簡意賅,只有一個很簡單的要求——漢中防務,應首重瑞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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