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手術蘇晚主刀，華浩清做她的副手，主要負責止血清創。
而遞工具紗布之類的工作，則是交到了白若楠的手上。
這對蘇晚而言，算是一次冒險的嘗試。
畢竟，白若楠不曾接觸過這種手術，所謂的弟子，也不過是跟著胡老先生耳濡目染的學了些醫術。
但她的自信，和她昨天認識手術用品時表現出的認真態度，讓蘇晚決定給她這個機會。
好在，她沒有辜負所有人的希望。
雖然看到蘇晚拿刀劃開胡老先生腿上的皮肉時，心顫了那么一瞬，手抖了那么一抖，但之后的過程中卻沒有再出現任何錯誤。
站在旁邊圍觀的幾人，一個個的表情從最開始的驚恐，變得驚奇，然后便是欽佩。
要不是進入實驗室之前，被嚴令禁止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他們早就忍不住驚呼出聲了。
小石頭皺眉看著，眼見蘇晚動作細致的拼著斷骨，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
他的爹娘就是在替人運貨途中，跌落山崖，摔碎腿骨被人時就剩半條命，因為無人能治活活疼死的。
如果當時碰到有這種本事的大夫，情況會不會不同？
想到這里，小石頭冷漠的眼中多了憤怒，剛要轉身離開，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他不耐煩的轉頭看去，就見童天明兩眼放光，嘴唇無聲的翕動著。
從他的唇形，小石頭依稀能分辨出，是“快看”兩個字。
血肉模糊的場面，有什么好看的？
小石頭不屑地撇撇嘴，卻被童天明猛地拉了一下。
人看著弱不經風的，沒想到力道比他還大。
小石頭正不耐煩，余光卻突然瞥見蘇晚正在進行縫合。
聽著周圍小聲倒抽氣的聲音，哪怕他不懂這些，也知道，蘇晚的醫術一定很高超。
別的他不知道，但之前那個赤腳大夫光是給他爹娘瞧腿，都用了半天的時間，最后說了句沒得救了，拿了他們二兩診金走了。
要不你就干脆早點說，把人吊了半天以為還有希望，結果……
不過這個姓蘇的，好像和那些招搖撞騙的大夫不一樣，手上確實有幾分本事。
縫合其實算是這項手術最簡單的部分，要不是還要要給他們講解，蘇晚原本是打算交給華浩清的。
跟著她學了那么久，不交學費，總得付出點勞動力吧？
“晚晚，你縫的好漂亮。”等到蘇晚最后一針結束，剪斷線頭沖她點點頭，白若楠這才繃不住開口。
她說：“京中最好的繡娘，在你面前怕是都要慚愧。”
蘇晚：……
手術縫針走線的方式跟刺繡完全不同的好吧！
這夸得未免太生硬了。
她沒給胡老先生進行全麻，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老爺子攥緊的手。
白若楠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妥，沖著她笑笑，轉頭趕緊收拾東西。
手術完還有幾個小時的觀察期，胡老先生還不能走，只能躺在那里無語望天，聽著幾個后輩聒噪。
怕人打擾到他休息，華浩清趕緊帶著另外幾個在醫藥方面稍有天賦的同行，先行離開。
童天明非但沒走，反而一把拉住小石頭的手，湊到正在洗手的蘇晚面前，甜甜道：“師父真棒！”
蘇晚掀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等她想起來這是剛收的便宜徒弟，就見童天明拽了拽小石頭的衣袖，眼底滿是暗示。
小石頭抿唇，根本不理。
他卻不肯放棄，又拽了拽。
力道之大，差點沒給小石頭拽的一個踉蹌。
很明顯，他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韌性子。
小石頭很煩這一點，可他對上蘇晚那雙亮晶晶看似無害，卻讓人看不穿的眸子，抿了抿唇，悶聲喊道：“師父。”
蘇晚唇角微勾，“乖徒兒，先出去吧，妍妍會給你們師兄弟安排房間。”
童天明，“謝謝師父！”
小石頭還在嘀咕她說的師兄弟，就被他一把拉了出去。
蘇晚遠遠只聽著童天明說道：“師弟，走這邊，我剛剛看到顧夫子往那里去了。”
小石頭的聲音又冷又硬，“她先選的我。”
童天明，“她是誰？”
小石頭，“師父。”
童天明，“哦，可是我比你年長。”
小石頭更煩了，“你懂不懂先來后到的道理？”
童天明，“我比你大兩歲，叫師兄。”
小石頭：……
溝通無果，他瞪了童天明一眼，快步離開。
白若楠關心完胡老先生的精神狀況，輕輕撞了撞蘇晚，“你這倆小徒弟，挺有意思的。”
旁邊響起一道幽幽的童音，“是三個。”
兩人這才注意到，孫瑛還站在旁邊，并沒有跟童天明他們離開。
白若楠拍拍腦袋，“你瞧我這記性，竟把這丫頭給忘了。”
聞言，孫瑛也不生氣，反倒笑瞇瞇的看著她。
拿著帕子擦手的蘇晚撩了撩眼皮，淡淡道：“不想笑就別笑，挺難看的。”
小姑娘臉上的笑頓時一僵，明亮的眼底閃過一絲無措。
她到底只是個八歲的小姑娘，以往都是被人夸聰明，乖巧，嘴巴甜，被人這么直白的揭穿還是第一次。
方才師父說什么？
讓她不想笑，可以不要笑。
可是如果她真的那么做，街坊會在她后娘奶奶面前說她不好，她后娘一生氣就會罵她，不讓她吃飯。
就連最疼愛她的爹爹，聽到人說她不好時，也會看著她止不住的嘆氣。
沒管孫瑛此刻的糾結，蘇晚徑直開口道：“我這人向來直來直去，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也不想身邊的人有太多的花花腸子。”
孫瑛臉色微白，趕忙保證道：“師父放心，我肯定不會耍心眼的！”
怕蘇晚不信，她舉起右手，就要立誓。
蘇晚從不提倡這套，也不信，伸手扶住她，“學堂里不興這套，你若有心，我自會看得出。”
明白她是給自己機會，孫瑛忙不迭點頭，一雙黑眸亮的出奇。
看出她是個好苗子，白若楠嘆了一口氣，“也不知，我什么時候才能收個小徒弟。”
蘇晚挑眉，“白姐姐上午不是收了一個？我瞧著，是個乖順的。”
白若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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