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皇上特意等著蕭遠，一直沒睡。
聽完描述，他臉色冷了幾分，“陳國也敢摻和進來，當真是不知死活。”
若是去年這個時候，恰逢天災民生凋敝，皇上可能還會忌憚一下。
可現在，大慶風調雨順國庫充足，都已經打得陳國俯首稱臣了，竟還不肯安分。
回想著其中細節，蕭遠擰眉，“父皇，陳國使臣有沒有可能不是裝，而是真的怕。”
皇上冷哼，“連蠱蟲這種禍國殃民的東西他們都敢拿出來，他們還有什么不敢的。”
不用蕭遠解釋，說完這些，他已然察覺不對。
當時陳國將領被俘，對于蠱蟲一事的供詞，從頭到尾就說出個所以然來。
而陳國皇室那邊給出的解釋，只說有一個云游的道士，途徑的時候將方子留在了宮中，他們覺得有趣才嘗試。
至于那個云游的道士是誰，一問三不知。
若他們不是隱瞞，而是真的不知情呢。
一個云游的道士，竟會有那么大的本事，隨便給個方子就能讓人學會操縱蠱蟲？
想到蠱，蕭遠忽然想到一個人。
蘇晚的師兄，無塵子。
他對于蠱毒方面，研究頗深。
皇上似是有些累了，擺擺手，“你看著去查，若是陳國使者當真老老實實的，便讓他們早些打道回府。”
話落，他忽然想到什么，“讓人盯著點連擎宇，此子是個有野心的，如今與夜鳶和親不成，未必會鬧出什么幺蛾子。”
——
翌日一早，蘇晚還有些迷糊，就被迎春從床上拉了起來。
她伺候著她洗臉，提醒道：“小姐可別睡了，今日是衛將軍和衛老夫人出殯的日子。”
昨晚洗漱完都半夜了，蘇晚一覺睡下去，險些忘了正事。
她趕緊拘勒一捧水，撲在臉上，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迎春為她挑了一身素色衣裙，搭配一只白色玉簪，整體簡單卻又不顯隨意。
擔心今日出亂子，蘇晚沒敢帶上小婉兒他們，叮囑迎春留在家里照顧她們。
迎春是想跟著她的，可不等她開口，蘇晚就已經沒了人影。
蘇侯爺和葉氏先走一步，只留了蘇植在院中等著蘇晚。
今日的天，格外的晴朗。
衛將軍生前清廉，不愿鋪張浪費，將軍府甚至連下葬的日子都不曾宣揚出去。
可他們不說，有心之人卻不難探查。
隊伍剛從將軍府離開不久，便有一群群的百姓，自發的從家中趕來。
他們身穿素衣，實在來不及換衣服的，干脆撕了同行人的衣袖，撕碎成條打結系在腰間。
一眼望不到頭的人群，竟只有一陣陣腳步聲和低低抽泣，衛家人走了一路才發現身后相送的百姓。
兄妹幾人對視一眼，眼眶更紅了。
衛夫人被蘇晚和蘇植攙扶著，緩緩轉過身，面向眾人。
看著這些曾被她丈夫庇護，如今平安順遂的百姓們，她聲音微顫，“今日諸位送婆母與亡夫一程的恩情，衛孫氏記下了，我代他們謝謝諸位。”
她說著，沖著一眾百姓彎腰鞠躬。
這一舉動，就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一樣，在場的百姓紛紛掉起了眼淚。
起初只有小聲的哭聲，后來逐漸變大，直到最后怨老天不公。
一位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需要人扶的老人，伸手指著天空，喊道：“我們這些個老不死的活著有什么用？衛將軍多好的一個人啊。”
在他的旁邊，幾個小聲哭泣的婦人，淚水一瞬間像是止不住一般。
她們是戰死邊關將士的遺孀。
這些年，衛將軍一直按照派人照拂他們，要不然，她們如何養得活家中寡母孩兒？
她們紛紛拉著自己的孩子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給衛將軍磕頭。”
看著那幾個孩子，衛夫人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強撐著聲音說道：“繼續。”
若是將軍在天有靈，定然不愿意看到百姓們這般。
衛可沁抱著衛將軍的靈位，看著紛紛跪拜的百姓，淚水自臉頰話落。
她輕聲問：“爹爹，您看到了嗎？”
這便是您這些年，拼了性命也要保護的百姓。
此情此景，便是再鐵血心腸的人，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蘇晚全程都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一手扶著衛夫人，一手時刻放在鞭子的手柄上。
好在，一直到最后階段，都沒有不長眼的人跳出來搗亂。
衛可沁呆呆地抱著靈位，看著幾位兄長封土，眼淚都已經哭干了。
讓葉氏扶著衛夫人去休息，蘇晚走到她旁邊，輕聲道：“衛姐姐，節哀。”
聽到她的聲音，衛可沁眼珠動了動，看向她，“晚晚，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對不起。”蘇晚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可這么久，她都不曾查清幕后真兇，根本沒臉稱什么辛苦。
衛可沁干涸的嘴唇動了動，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這不怪你，是我們擋了別人的路。”
蘇晚聽的心驚，“衛姐姐可是查到了什么？”
面對她的追問，衛可沁不說話了。
但從她平靜卻壓抑著憤怒的眼神中，蘇晚確定，她肯定是有了線索。
人多眼雜的，她不敢多問，一直陪著等到最后，隨著衛家一行人回到將軍府。
在外強撐了一天，衛夫人一進門便身子一軟，倒在了葉氏懷中。
蘇植趕緊沖過去將人扶住，送往后院。
傷心過度，加上半個多月沒好好睡覺，衛夫人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
她現在這樣，蘇晚根本不敢給她用什么補藥，只能先掛上營養針，勸著她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好好吃飯。
斯人已逝，就算活著的人再這么折騰自己，他們也不可能活過來。
活著的人只有好好生活，才算是對得起他們。
衛夫人淚眼婆娑的拉住蘇晚的手，輕聲道：“好孩子，沁兒我便交給你了。”
蘇晚心中咯噔一下，脫口道：“伯母若是尋死，衛姐姐肯定會追隨你而去的。”
“她敢！”衛夫人眼眶通紅。
可自己女兒的脾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盯著蘇晚看了半響，衛夫人閉上眼睛，淚水自眼角滑落，“丫頭，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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