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公府貴媳 > 第178章 出人命
  侯府的喜宴設在花園子里,從中午一直辦到晚上,酒菜流水似的端上端下,賓客換了一波又一波,席間推杯換盞歡聲笑語,暢酣半日,連滿園的花草也染上了幾分醉意。

  晏長風替姐妹們擋了不少酒,隱約有了醉意,便尋了個借口離席,打算去院子里的映月湖邊醒酒。

  辦席吃酒的地方與映月湖隔了一道彎曲小徑,兩邊種滿了樹,夏日樹蔭遮天蔽日,十分涼爽。

  晏長風剛拐入小徑便瞧見裴二立在樹下,一身天青色長衫,清貴儒雅,煞是惹眼。

  她見了此情此景,忍不住詩性大發,于是搜腸刮肚找了這么一句吟道:“霽清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

  裴修忍俊不禁地轉身望向她,“大庭廣眾的調戲美少年,看來是喝了不少。”

  “你怎么不說你大庭廣眾擺造型勾引小娘子呢?”晏長風走到他身邊,看四下無人,墊腳親在他臉頰上,“這才叫調戲。”

  裴修被撲鼻的酒氣熏得腦熱腿軟,想起了她喝醉酒調戲他的那次,臉色不由得一紅。他別開臉輕咳一聲,“我猜你會過來醒酒,特意在此等你。”

  晏長風:“這么有默契嗎?”

  “恩。”裴修歪頭靠近她低沉著說,“主要是想你,你不管在哪都會碰上。”

  晏長風老臉一紅,要說調戲人,無人能出裴二公子其右。

  “誒,今晚咱們不回去了吧?”她估摸著趙氏今夜怕是不消停,回去純屬往槍口上撞,“我跟枝枝也說好了,一起住在竹芳園。”

  裴修點頭,“不回去也好,趙氏今日被白夜司的人抓了,還沒放出來,放出來了必定不消停。”

  “啥?”晏長風不知道這事,驚訝不已。

  “我也是方才得的信兒。”裴修說,“出殯的隊伍在路上跟押送秦惠容的車遇上了,國公夫人當街發瘋,被白夜司帶走了,裴延慶進宮求情,圣上晾了他半天。圣上歷來最恨那些世家中人張揚跋扈,趙氏撞在了槍口上,自然要殺一儆百。”

  好家伙,國公夫人是不是瘋了,白夜司的車駕也敢攔?

  “要不咱出門躲幾日吧?”她琢磨著趙氏被白夜司抓一遭,回家起碼瘋半年,這日子咋過。

  “你想去哪?”裴修聽話聽音兒,感覺二姑娘可能是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趟揚州府。”晏長風說,“我大姐生在夏日,生辰快到了,想回去看看她。”

  裴修挑眉,他前段時間讓揚州城的兄弟留意晏家大姐的消息,傳回來信兒模棱兩可。有人說她是皈依佛門,不能接觸世俗中人,有人說她是瘋了,被關在家里,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足不出戶。

  他記得他去晏家的時候就沒見大姑娘,當時只說她病了,如今看來應該是另有問題。

  “聽聞大姐皈依佛門?”他到底沒忍住問出疑問。

  晏長風想起那還未解的謎,不知道從何說起。雖然她現在覺得裴二應該不會傷害大姐,但還是想先弄明白原委。

  她搖搖頭,“那不過是對外的說辭,她只是……身體出了點問題,還在調養中。”

  裴修聽出她不想說,便不再問。只是心里犯嘀咕,依著他們現在的關系,她不能對他說的事,大概不是難以啟齒,是可能不方便對他說。

  什么事不方便對他講呢?

  “霽清!你原來躲到這里來與小娘子私會呢!”

  忽然一道冒昧的聲音自小徑盡頭傳來。晏長風側臉望去,見是個生臉公子哥兒,低聲問裴二,“誰啊?”

  裴修:“是新任閣老家的三公子,謝瀾。”

  晏長風對這些紈绔公子哥兒沒興趣認識,“那你去吧,我去湖邊醒醒酒。”

  裴修何嘗想去,他跑到這里來一半是為偶遇媳婦兒,一半是為躲謝瀾。他有意接觸謝瀾,但這些公子哥兒往往難纏,但凡要跟他們攀交情,就必須得隨了他們的喜好,陪著吃喝玩樂。

  今日宴席上,謝瀾頻頻勸酒,裴修變著法的拒絕,可無奈這廝腦回路清奇,非要以酒肉會友,好像不喝酒就不配入他們紈绔的門。

  裴修勉強喝了半盅,便以頭暈為名溜之大吉。如果現在做實了他出來只是跟夫人聊聊天,怕是沒完沒了。

  “夫人,配合一下。”他極快地低聲道,然后作出一番挨罵受教的樣子來,故意說給謝瀾聽,“夫人,我今后再也不敢吃酒了!”

  晏長風又抽了抽嘴角,幸而她平日跟老爹沒少打配合糊弄人,反應很快,當即拉下臉,潑婦母夜叉上身。

  她擰著裴二的一只耳朵吼:“喝酒的時候怎么沒見你不敢呢,不知道自己身體什么情況嗎!上回抿了一小口,足足病了半個月,命差點兒沒了!居然還敢喝半盅?作死你也不是這么個作法!”

  裴修在心里給二姑娘熱烈鼓掌,從動作到話語,配合得行云流水,

  他形象全無地被拎著半邊耳朵,求饒:“哎呦疼疼……夫人饒命,饒命,我知道錯了,真知道錯了!”

  謝瀾都看呆了,裴霽清看起來斯文矜貴,與世無爭,原是個仙氣飄渺的人,誰能想到他在家里過得是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

  “哎呦,這這這這可是裴夫人?”謝瀾呲牙與晏長風笑,“失敬失敬,老聽霽清說你賢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一聽就是扯淡,晏長風心說,裴二怎么可能跟他提起她?八成就是這些紈绔子弟平日里給狐朋狗友互相打馬虎眼習慣了,瞎話張口就來。

  “是么,他還說我什么了?”晏長風放開裴二,賠謝瀾扯,“我方才聽你說他跟小娘子私會,想來不是頭一回,莫不是外面有相好?”

  這謝瀾哪知道!他們統共才認識了半日!

  不過早前聽聞裴家二公子時常出入醉紅塵,與那風流蜀王殿下是一路貨色,想必肯定有相好。

  “沒有的事!”謝瀾信誓旦旦,仿佛他跟裴二認識了八百年,“霽清最是潔身自好,又對你情深意重,怎么會看上那些煙花柳巷中人,裴夫人你放一萬個心。”

  “哦,那便好。”晏長風拍拍裴二的肩膀,對謝瀾說,“還請謝公子替我看住了他,他滴酒不能沾,是會出人命的,倘或有個三長兩短,誰勸他酒我就弄死誰,也不可耽于美色,要是讓我知道他有相好……”

  她捏著拳頭轉了轉手腕,微微一笑,“我這拳頭有時候不大聽使喚,打廢個把人什么的是常事。”

  謝瀾渾身一哆嗦,不自覺后退了幾步,仿佛他就是那相好似的。也不知道裴霽清怎么會娶了這么個嚇人的婆娘,太暴力了,有這樣的媳婦兒這豈能不短命?

  “不能不能,你放心裴夫人,我定幫你看住了他!”謝瀾小心臟噗噗的跳,不敢再跟這母夜叉站在一塊,拉著裴霽清就走,“他方才沒怎么吃東西,我這就勸他好好吃飯去!”

  裴修臨走朝她擠眼睛。晏長風心里好笑,感覺這謝公子有點兒缺心眼。

  目送謝瀾逃命似的拽著裴二回去宴席上,她才轉身朝映月湖而去。

  與花園喜宴的熱鬧大相徑庭,映月湖安靜清涼。今日賓客皆飲酒,不怎么敢在湖邊徘徊,因此鮮有人過來。

  晏長風也不敢靠近湖邊,喝多了酒看湖水容易暈,很容易失足。她只遠遠的在湖邊走,打算去湖邊花廳坐一坐,那里穿堂風很是涼爽。

  冷不丁的,她瞥見遠處湖邊蹲了一個人,那地方有一叢草,密草掩蓋下,分明是個人。她非常好奇,侯府嫌少有這樣沒規矩的,誰沒事會跑到那去?

  她繞到那人所在方位的背面,還沒看清人,便聽見了這人的聲音。

  是安和王。

  “賤人該死!統統該死!”

  安和手里拿著一把小匕首,正在往一只蛤蟆身上狂扎,那蛤蟆一丁點兒大,哪里受得住他這樣扎,早就成了不知道多少塊,再扎下去,八成要成肉泥。

  晏長風有點牙疼,她不想招惹安和王,可也不能裝作不知道,這畢竟是在侯府,一個手里有匕首的任性偏執小屁孩,他敢把蛤蟆扎成這樣,就敢往人身上扎。

  然而就在她遲疑著要不要管,該怎么管的時候,安和王忽然猛一回頭,看見了她的存在。

  這眼神該怎么形容,陰鷙,偏執,不加掩飾的恨意,這些情緒出現在一個孩童的眼中,又添一分詭異,真是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晏長風渾身一個冷顫,當即醒了酒,她毫不猶豫地下了決定,跑為上計,趕緊把能管他的人叫來為妙。

  可她腳還沒提起來,那拎著匕首的獨臂肉球便朝他沖過來,嘴里口口聲聲嚷著:“你個兇手賤人!我捅死你!”

  這樣的話從一個孩童嘴里說出來真是可怕至極。心智沒長全的孩童與失去理智的瘋子都不太可控,也沒法理論,只能避開,不然出了事說不清楚。

  晏長風撒腿就跑,她看準了不遠處的湖邊花廳,想著那邊或許有人,過去不為求助,起碼做個見證,以免回頭被大皇子妃賴她欺負小孩。

  她跑,肉球就追,本以為她跑得快,安和王跑不過就放棄了,誰知道他不依不饒,連滾帶爬地提刀追她。

  晏長風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去花廳,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小,她尋思著那小子的極限應該到了,不會再追上。她跨步進花廳,喊道:“有人……我的娘!”

  她冷不丁踩到了一個硌腳的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根手指頭!

  饒是她膽子大,此時也不禁頭皮發麻,手指頭的主人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如果府上有人斷了手,卻風平浪靜,八成是兇多吉少。

  她尋著地上的血找去,在花廳正中的木榻底下,果然塞了一個人。

  她正要上前查看,卻聽腳步聲靠近,回頭一看,安和王居然追了上來!

  這小胖子身殘志堅,甩著一只胳膊跑得氣喘吁吁居然還不放過,他像個受了蠱惑的傀儡,活著的唯一目標就是殺了她。

  晏長風簡直活見了鬼,這都是什么事!

  “安和王,跑了半天一定累了吧,想不想吃好吃的?”她一邊哄著,一邊后退到花廳的另一邊門。

  安和王:“我要吃你的血扒你的皮!”

  晏長風:“誒,你這就不講理了啊,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吃我做甚?”

  安和王:“他們都說你該死,我母妃也說你該死,你就該……啊!”

  晏長風正待跳門而出,忽聽“咚”的一悶響。她回頭一看,登時瞠目。

  安和王一頭載在了花廳的門檻上,腦袋血流如注。

  晏長風倒吸一口氣,她忙過去查看,安和王已經有出氣沒進氣。她不敢耽擱,立刻跑出去喊人,這附近不知怎么的竟是沒有一個人。她一直跑到臨近宴席場地,才拽住一個丫頭,“快去請太醫,安和王在湖邊花廳磕了頭,只剩一口氣了!”

  吩咐了丫頭,她又去找厲嬤嬤,一邊拽著她往湖邊花廳跑一邊解釋。

  “嬤嬤,今日花廳附近為何沒有人?安和王在那里殺了個丫頭居然沒人發現!”

  厲嬤嬤沒吭聲,這是大長公主吩咐的,是為了設計安和王。

  “先保證安和王沒事是要緊。”厲嬤嬤說,“不然這事說不清楚。”

  要命的是,晏長風再回去湖邊花廳時,安和王已經咽氣了。

  太醫還沒來,只要兩個伺候安和王的丫頭在,二人跪在地上,看著安和王的尸體瑟瑟發抖,像是被驚嚇得哭不出來了。

  晏長風跟厲嬤嬤的心都沉了下去。

  “麟兒!”

  只聽一聲破了音的叫喊傳來,聞訊趕來的大皇子妃在丫頭們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往這里來。她慌不擇路地跑上臺階,看著一動不動的安和王問:“我兒他怎么了?啊!”

  跪著的兩個丫頭抖得越發厲害,她們皆低著頭,一聲也不敢吭。

  “你們是死人嗎!我把安和王交給你們,不過轉眼功夫就成了這樣了!”大皇子妃拖著沉重的華服跪坐下來,抱著剛咽氣的安和王吼,“太醫呢!太醫怎么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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