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聽得懂北狄話，被楚昭問起，神情有些茫然。
楚昭又問：“狼來之前，你說你想起來了，你到底想起什么了？”
阿傲張張嘴，想告訴她，卻發現之前想起的那些東西已經變得模糊，有點無從說起了。
似乎狼群來的太突然，又把他好不容易想起的東西給嚇跑了。
這時，鐵錘端著燒好的熱水進來。
軍醫拿出剪刀，把楚昭的袖子剪下來，開始給她清理傷口。
草原上條件有限，軍醫的手法也很粗糙，楚昭縱使再堅強，再能忍，也控制不住呻吟出聲，額頭疼出細密的汗珠。
阿傲趴跪在她身旁，用力握住她另一只手，拼命想給她一點安慰。
軍醫把傷口的碎布用鑷子一一夾出來，又拿放涼的開水澆在上面，沖掉上面的臟血。
楚昭疼得實在受不了，頭埋進阿傲懷里，張口咬住他的胸膛。
阿傲一動不動，任由她咬著，眉頭都沒皺一下。
血水流了一地，露出傷口本來的面目，深深的牙印下幾乎可以看見骨頭，令人心驚肉跳，就連鐵錘這樣的女漢子都轉過頭不忍直視。
傷口清洗完，軍醫拿出一個罐子，從里面挖出黑乎乎的膏體給楚昭糊在傷口上。
楚昭感到涼絲絲的，便松開阿傲，轉頭去看，驚訝道：“你都不幫我縫針嗎？”
軍醫搖搖頭，把罐子里的東西給她看，連說帶比劃，說這是草原上最好的傷藥，可以清創解毒，去腐生肌，治野獸咬傷特別有效。
楚昭盯著那黑乎乎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聽天由命地躺了回去。
算了，不管了，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閻王爺了。
她任務還沒完成，閻王爺肯定不會隨便把她的命收走的。
軍醫一口氣往她胳膊上糊了半罐子藥膏，又拿干凈的白布幫她包扎起來。
剛包好，帖木將軍吊著一只胳膊走了進來。
楚昭看到他的造型，不由得想起前些日的慕容驍。
也不知慕容驍胳膊上的傷現在好了沒有？
“你來的正好。”楚昭指著那黑乎乎的藥膏問帖木將軍，“這東西看著跟牛糞似的，到底靠不靠譜呀？”
“……”
帖木將軍聽她把草原上最好的傷藥比做牛糞，一時哭笑不得，耐心解釋道，“這藥是用幾十種稀有藥草混在一起搗碎后制成的，療傷效果很好，我自己用的也是這個，尋常人受傷都沒資格用的。”
這么好的東西，楚昭不禁來了興趣，和他商量道：“你和軍醫說說，我教他學縫針，讓他把藥方告訴我，怎么樣？”
她傷成這樣，居然還有精力操心這些。
帖木將軍笑了笑說：“靖南王妃還是先休息吧，等你好些了再說不遲。”
“是啊王上，你快點歇著養養精神吧，我都快嚇死了。”鐵錘說道。
楚昭只得暫時作罷，臉色慘白地點點頭：“行，你們收拾完也去歇著吧，我先睡一會兒。”
說完看了阿傲一眼：“你這一身的血，快去洗把臉換身衣裳。”
阿傲應了一聲，扶她躺好，又幫她把被子蓋好，起身道：“你先睡，我很快就回來，今晚我在這守著你。”
楚昭想說不用，隨即又覺得他肯定不會聽，便也沒再多說什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在鐵錘和軍醫悉悉索索收拾東西的聲響里沉沉睡去。
阿傲再回來的時候，看到帖木將軍一個人守在帳中。
想必是鐵錘收拾完東西也去清洗更衣了。
帖木將軍聽到動靜向阿傲看過來，神色很是復雜。
“我沒想到，她會冒死救我，她真的讓我意外。”
阿傲挑了下眉，想起楚昭的話，隨口淡淡道：“我家王上就是這么個人，她救人無數，從不求回報，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越是這么說，帖木將軍越是過意不去，看著楚昭面無血色的臉慚愧道：“她不求回報是她的事，但我們草原的漢子有恩必報，這個人情，我總要還她的。”
很好，要的就是你知恩圖報。
阿傲心里想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你打算怎么還她，至少目前來說你們還是敵人，難不成你要放她走嗎？”
帖木將軍也糾結起來，沉思許久才道：“放她走是不可能的，但我會從別的地方報答她。”
“隨便你。”阿傲不置可否，正色道，“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報恩的事以后再說。”
“好，那我先走了。”帖木將軍起身道，“軍醫說她晚上可能會發熱，你告訴那個鐵錘姑娘，讓她留心些。”
“知道了。”阿傲點點頭，目送他離開，走到楚昭身邊跪坐下來，手放在她額頭試了試溫度。
楚昭睡得很沉，暫時沒有發燒的跡象。
阿傲的手貼在她額上，不禁想起雁云關下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可以說是他們認識這么久最出格的一次了。
想著她冰涼的手在自己胸膛點火，阿傲忍不住心潮起伏。
一只手扒開自己的衣襟，看到胸口被楚昭咬出的紫紅滲血的牙印，那一圈已經腫了起來。
他伸手在上面按了按，疼得皺起眉頭。
他只是被她咬了一口，就疼成這樣，她被狼咬傷，是該有多疼？
“你呀……”他心疼地用手指輕戳楚昭的額頭，語氣無奈又寵溺，“這么不讓人省心，該如何是好？”
下一刻，楚昭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拉下來放在胸口，含糊不清地叫他：“蕭馳，好疼，抱抱我……”
阿傲怔了怔，側身挨著她躺下，將她攬進懷里：“阿昭，不怕，我來了。”
楚昭立刻向他偎過來，毛茸茸的腦袋抵在他肩窩，口中不停喚：“蕭馳，蕭馳……”
阿傲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卻還是輕拍著她柔聲回應：“是我，我在呢，我在呢……”
楚昭在他輕輕的拍哄下漸漸安靜下來，又進了沉沉的夢鄉。
阿傲深深凝視著她安靜的睡顏，原來她并不是永遠都那么堅強，她的脆弱藏在堅強背后，只有在夢里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才會釋放出來。
阿昭。
阿昭。
什么時候，他才可以當眾叫出她的昵稱，而不是只能在深夜假扮別人的時候才敢偷偷叫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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