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走過大門。
長老將樹葉拿在手中，嘴中念念有詞，隨即將樹葉扔在眼前的懸崖峭壁。
樹葉迎風便長，化作了一片巨大的葉船。
“大人請！”長老率先登入了葉船，示意沒有問題
金源昂首闊步，他是術法六重的宗師之境。
肉身、陰神、技巧都已經來到了異人的極限。
要不是此次出行，需要一個術法六重的高手。
他甚至已經開始準備洗練法力，踏入近仙。
說他是近仙之下第一人有些過分，但是前十絕對有他。
他腳踩在葉船之上。
葉船無風自動，直上青云。
“我上一次來還是我的父親帶我來拜訪城主。
當年便感覺城主府煌煌天威，威嚴不可直視。
自身如同仰望巨龍的螻蟻，惶惶不可終日。
幾十年過去了，我的修為精進，可當年敬畏的心情不光沒有消退，反而越發覺得可怖。”金源忍不住感嘆。
長老站在原地，并沒有插嘴，這話不是對他說的。
“吳城主近些年身體如何？”這話倒是問長老。
“金源大人抬舉我了，我不過是陰暗角落里不能見到陽光的老鼠，如何能見到城主這等貴人！”長老滴水不漏。
金源也不以為意。
巨坑和城主府巨型建筑之間的距離較遠。
風吹在金源的裘服之上傳來獵獵風聲。
金源的心臟就像被一塊大手抓住，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讓他微微皺眉。
“是你更強了？還是外強中干呢？”
葉船一路來到了接近頂端的位置。
慢慢的一道旋渦出現在金源眼前。
“請！”長老指引方向。
金源昂首闊步的踏入了旋渦之中。
再次一轉念，他就出現在一個幽深的古堡之中。
四周的只有幾個幽暗的燈籠，能見度沒提高多少。
但是恐怖的氣氛卻提高了不止一層。
踏踏踏！
腳步聲慢慢傳來。
那是一個年約六十，面容祥和的老者，他身上穿著和常玉芝類似的服飾。
但是他穿的相對于簡樸一些。
他是天淵城炎火下院院長，夏元瑜！
“夏院長！”金源禮貌的躬身行禮。
“原來是射聲校尉金源大人親自來了。”夏元瑜似乎認識金源，打了招呼。
“夏院長如何也做了城主的侍衛？”這話就很有意思。
“我在天庭之上，不也是守衛天門的侍衛，有何區別。”夏元瑜絲毫不介意，反而誠實的回答。
“為日神陛下侍衛，如何能和為吳清源侍衛一般。”金源竟然在城主府里這般說話。
“我侍衛了三十年，也不曾見過日神陛下啊！”
夏元瑜笑著反駁。
金源眉頭一皺。
“你不要后悔便好！”
“請！”
古堡幽深，時不時有著不知從何處涌出的陰風。
這讓久居大日天庭的金源有些不太舒服。
啪！
金源的腳下踩碎了一只蟲子。
“躲在陰溝里的臭蟲！”
他略顯厭惡的驅使法力，將污穢甩開。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臭蟲既然存在，自有他的道理，他日未必不能成為一方人物。”
夏元瑜聲音幽幽，就像是歌者在吟唱，在樓道之中慢慢回蕩。
“呵呵，臭蟲豈止整個天穹都被大日籠罩，它安心伏在地底也就罷了，起碼有活路的機會，一旦跳，妄圖飛天，除了灰飛煙滅，哪里有第二條路。”
金源沒有爭辯，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前。
“金源大人，到了！”
金源經過夏元瑜身邊。
“好自為之！”
說罷，便推開大門，詭異的綠色光芒鋪滿夏元瑜的臉上。
他的表情本是平靜，但是在此襯托之下，竟然宛如厲鬼。
“太陽也不會一直都在！”
聲聲慢慢。
金源最后似乎聽到聲響，仔細聽下去，卻又不可聞。
他目視著這個小院。
院子不大，但是石子鋪的小路略顯幽靜，兩側的樹木，竹林、花圃打理的有理有條。
中間的一個小水潭更是為這里增添了幾分生氣。
在樹木與竹影的交錯下，一個古色古香的院落出現在眼前
金源沿著石子路走到了門前，推開大門。
這似乎是一個大殿。
瓷磚潔白如玉，還能發射著四周的影響。
兩側用著美輪美奐的紗帳裝點。
頭頂上的光源則是一個個大小不同的寶珠點綴的諸天星辰。
相比于外界的幽靜，內部的這種富麗堂皇令人咋舌。
“皇制玉磚，蘭英玄紗！”金源看著四周紗帳的眼神一沉。
這是貢品，按理說每一寸，每一塊都應該在大日天庭之上。
可是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擺在了這里。
北方主位一個巨大的椅子，足足是正常椅子的三倍大小。
靠背甚至直到房頂。
最有意思的是，這個椅子右手把手的位置伸出了一段，上面用龍紋雕刻，在它之下懸掛了一個鈴鐺。
而在椅子中央，坐下的就是整個天淵城的主事人。
一百六十年未換的天淵城主。
他老了！
太老了！
他已經無法通過外貌來判斷壽命。
他整個人后背開始駝了下來，四肢干枯，這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營養不良的侏儒。
那普通的黑色衣裳，披在他身上，松松垮垮。
他的雙眼渾濁，頭上的頭發稀疏的已經無法用簪子收攏。
只能隨意的散在雙肩。
但是與他肉身相反的，他的氣勢竟然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的腦后，九道琉璃光如同九大秘境。
恐怖的威嚴在他身后形成一只揮舞著巨錘的神靈。
哪怕只是稍微一眼，金源就感覺雙眼刺痛，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哪怕是他的身材如此矮自傲，但是他的修為卻強大的不可思議，哪怕是這么大的椅子，也會給人一種他是擠在這里的感覺。
“金家的小子，你來何事？”
他的聲音虛弱不堪，聲音弱小。
金源并沒有被這一幕麻痹，三十年前來見他，他也是這般模樣。
“金太尉之曾孫，金源參拜吳城主。”金源行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禮。
他沒有說他的官職，因為按理說射聲校尉是從三品的官職。
天淵城這種資源城，城主常設為正四品。
也就是說，按照官職來說，吳清源應該拜他。
但是吳清源肯定不會的，所以他也沒有自取其辱。
“金源？金天是你什么人？”吳清源似乎回憶到了什么，猶豫許久，緩緩問出。
“正是家父！”
“我有印象，三十年前，你父親帶你來過這里，你父親也近仙了吧。”
“回稟吳城主，我父親已經于十年前術化仙逝了。”金源嘆息。
“他也死了，他們真狠！”吳清源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
金源不懂。
“說吧！大日天庭是有什么旨意？”吳清源咳嗽一聲。
但是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接旨的樣子。
只是右手往前一伸。
金源神色微動，但是沒有多言。
而是拿出一本金黃色的折子。
雙手舉過頭頂。
“金太尉的私旨？”吳清源頓時將手又放了下去。
這個態度就很有意思。
“啟稟吳城主，三天前，天庭進行了人事變動，掌管遷越仙器的官員被免職了，我的叔父接替了這個職務。”
吳清源眼神一動。
手掌又抬了上來。
頓時金折子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飛到了吳清源手中。
吳清源打開看了看，越看神色越變化。
“金太尉這是什么意思？”吳清源將金折子隨手一拋。
頓時化作飛灰消散。
“我曾祖父只是希望城主你能改換一下立場。”金源只說到這里。
吳清源眼神幽幽。
“你什么意思？”
“如今日神陛下不見蹤跡，只留下三位太子分管軍政。
天下豈有一萬年的太子乎！”
“金太尉還是支持大太子？”吳清源打斷了金源繼續說的話，而是這么詢問道。
“立嫡！立賢！立長！都應該是大太子。”金源表明了立場。
“可是據我所知大司空支持二太子，大司徒支持三太子啊！
二太子監管人事任免，這么多年大日天庭門生故吏已經占據了半壁江山。
三太子掌管錢袋子，富可敵國。
另外兩位小太子雖然沒有政務繼承，也才蘇醒幾十年，但是也有些根基。
大太子如何繼位啊？”
字里行間，絲毫沒有提及從未露面的正神。
看來在這些高手眼中，正神不會再回來了。
“呵呵，這天下，歸根結底的在于力量，五位太子雖然都有日神陛下的庇佑，已得長生，但是軍權這么多年一直在大太子手中。”
話已至此，不再多言。
吳清源若有所思。
“你們需要戰爭？”
“是的，戰爭，一場大范圍，持久，且會隕落諸多高手的戰爭？”
“那和老朽有什么關系呢？”吳清源反問。
“你老人家這么多年聽調不聽宣，賺來了滔天的財富，但據我所知，這些財富十成，只有三成留給您了吧！”
“你不是金源！”吳清源身軀微微伸直，雙眼睜大。
“我是金源！”
“你可以是金源？”
“我就是金源！”
吳清源盯著金源片刻，身體又彎曲了下去。
“那么金源，你想說什么？”
“這么多年，天淵城名為羈縻，實為割據，山金價值連城，你自然日進斗金，但是最終的大頭都是進入了三太子的兜里吧。”
吳清源沒有否認。
“那是因為三太子掌握了至關重要的遷躍仙器，是他整么多年一直在支持你進行人口買賣！才讓天淵城一直可以保持戰斗力，始終處于割據狀態，但是現在朝堂斗爭，遷躍仙器已經落到了大太子手里。
您是不是要換一個靠山了呢？”
吳清源還是沒有表態。
金源也不著急，坐在長桌的對面。
“我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未來，整片天地烽火狼煙，處處兵戈，民不聊生。”吳清源長嘆一聲。
“欲行大事，必有犧牲！”金源冷漠的說道。
“你們需要我做什么？”
“大太子許諾。
第一：天淵城自治，承認作為天淵城城主的合法位置，并且由你指定的繼承人作為繼任城主，大日天庭不得干預。
第二：下播荒天石十五顆，為你開辟一個獨屬于你的善道沃土。
第三：凡是你所開辟的城池，皆歸于天淵城統治。
第四：封你為太師！正一品官階。
第五：竭盡全力延長你的壽命，甚至我們可以嘗試為你推演第一步。”
“好豐厚的條件，但是我要付出什么？”
金源整理了一下衣服，緩緩開口道。
“作為回報，我們需要甲胄十萬套，靈石三十億顆。”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靈石三十億？甲胄十萬！你去搶吧，這樣快些。”吳清源被氣笑了。
“一百六十年，你做了這天淵城一百六十年的土皇帝，這些東西對你來說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吧？”金源反問道。
吳清源沒有接下這個話茬，而是接著問道。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事關機密，無可奉告？”
“你們打算打誰？”
“無可奉告！”
“哎！你什么都不說，就像來騙我老頭子的錢，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
“吳城主，你心中比誰都明白，大日天庭控弦之士何止百萬，戰將千員。
之前大太子為了朝局，選擇了隱忍，可如今，大太子不想忍了，這天地該有一個主人坐在那個位置了。
無論怎樣，你都不可能再過這種瀟灑的日子。
大太子也好，三太子也罷，你終究要選擇一方投靠。”
吳清源沒有做聲，而是在默默地計算。
“可否容老夫思考幾天？”
“不必，遲則生變，我在這里待的越久，就越可能被其他勢力發現。
大太子！三太子！選擇一方。”
金源態度強勢。
絲毫不在乎吳清源鐵青的臉色，言語之間，就要逼他表態。
“原為大太子效犬馬之勞！”最終，吳清源長嘆一聲，說出這般話。
“正神見證，你和大太子簽訂契約吧。”金源說罷，從懷里拿出一個契約。
上面歇著清楚的寫著一個名字。
帝子：昊重淵！
筆體中正，但是隱隱之間似有一股霸道的殺伐之氣。
正是當朝大太子，昊重淵的親筆簽字。
另一段名字則空了出來。
吳清源苦笑一聲。
“大太子相當自信啊！”
“大太子胸懷天下，腹有良謀，世間之事，少有他不能了解的。
他斷言吳城主必定會統一要求，因此已經提前準備好的契約了。”
吳清源看了看契約之上的內容，果然和之前的許諾一般無二。
于是也毫不猶豫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
契約成立。
“那我便告辭了！”金源雷厲風行，轉身就慢慢離開。
“我送您！”夏元瑜將金源送走，然后折返回來。
看著吳清源蒼老的面孔，他緩步走到前面。
將毛毯往上蓋了蓋，然后輕輕喚道。
“師父！”
炎火下院的院長夏元瑜竟然是吳清源的這個軍閥的師父。
“兩年之后，是一千年一次的大慶，如果正神再沒有反饋。
那么諸多太子絕不能忍受朝著石像參拜，那就是動手的時間。
那之后，整個迷霧之地將徹底陷入動蕩，直到最后有人，摘取最終的勝利，成為新的天帝！
可，那人為何不能是我的孩子呢？”
聲音渺渺，聳人聽聞。
誰說一個軍閥，想當一輩子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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