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虎愣住片刻。
他也是聰明人，如何不懂面前這位姑娘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要讓民怨沸騰？”他壓低聲音問道。
“是，也是為了你們。”顧蘊儀說道，“當然如果你們有別的打算，那就當我什么也沒說。”
說罷擺擺手。
“走了。”
她邁步向門外走去，身后傳來一陣沉默的腳步聲。
周三虎追上來，再次鄭重的跪下叩頭。
“姑娘，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他低聲說道，“您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您說什么，我們做什么。”
夜色深濃，京城的街道上除了巡邏的兵士，路上空蕩蕩無半個人影。
一輛黑漆木轎子停在巷子口。
兩個男人跳下車，恭敬的掀開簾子。
“王爺。”一個人高聲喚道，“這里到了。”
轎子里傳出一聲淡淡的嗯聲。
“進來。”他吩咐道。
兩個男人立刻躬身應聲是，一左一右拉著轎簾，另一個男人則推開一旁的門，待轎子抬起，兩人疾步進入院子，隨著吱呀門關閉，整個宅子瞬時陷入黑暗中。
“我們到了。”一個男人說道。
黑漆木轎子里卻毫無動靜，只有一盞昏黃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亮，透過縫隙隱約見里面坐著一個人，端正的身軀，挺拔的腰背，長發披肩垂落在膝上。
“殿下？”另一個男人試探問道。
“嗯。”里面傳來聲音。
“殿下，該回府了。”男人忙低頭恭敬的提醒，又輕聲，“您已經在路上耽擱太久了。”
轎子依舊沒動，但其內的男人卻已經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腿腳并不靈便，一邊的人立刻搬來一把輪椅。
楚鈞慢悠悠的被人攙扶著站起身來。
“走吧。”他說道，似乎剛才的疲累并沒有消耗多少，等了一會，他又頓下身子，轉頭看著身后緊跟而上的男人。
“去查查蘊儀那邊的情況，十五許久沒有寄信過來了。”他說道，嘴角浮現一絲淺笑。
男人應聲是。
“殿下放心。”他說道，目光掃過楚鈞的雙腿，眼底閃過一絲憐惜。
楚鈞沒有理會他，推著輪椅走近岐王府。
雖然雙腿殘廢，但他依舊從容優雅，似乎根本就沒有瘸一般。
男人目視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幕中。
這男人是千機營的。
因為最近初一不在，他才跟在了楚鈞身邊。
早就聽聞自己這位主子對那顧大將軍家的大小姐十分欣賞，但他之前倒是一直不知道。
但現在看來，這位大小姐的確不一般啊。
“去查查顧小姐在做什么。”男人轉身吩咐道。
清晨的陽光照耀下的江州，顧蘊儀坐在小馬車上。
她今日便要離開了。
宋大叔走上前，十分不舍得樣子：“大小姐，若是遇著將軍，請代我向他問好。”
顧蘊儀笑著點點頭。
“放心，我會轉告父親的。”她認真說道。
宋大叔嘆口氣。
“真想跟大小姐一同離開。”他說道。
顧蘊儀噗嗤笑了。
“宋叔，你這樣想不對哦。”她笑道。
宋大叔愣了下，旋即也笑起來。
“對，是我糊涂。”他說道。
“我確實該走了。”顧蘊儀說道。
江州城門外，一頂普通的烏篷船在水流湍急的河面上晃蕩。
“姑娘，咱們還是得走水路。”
十五對著顧蘊儀道。
顧蘊儀臉色發白，扶住胸口，萬萬沒想到，這具身體居然暈船，而且嚴重的很。
她強忍著眩暈，咬牙撐住。
十五嚇壞了。
“姑娘，這…”他驚訝又擔憂，“您不會有事吧？要不要找個郎中瞧瞧？”
“不用了，我還行。”顧蘊儀吐口氣說道，神態堅持，看得出她極力克制嘔吐感，“繼續趕路吧，晚了天就黑了。”
十五只得點點頭，又勸了幾句，顧蘊儀執拗不肯歇息，便由著她去了。
船槳劃過河面，濺起水花，順著風吹過船窗。
顧蘊儀趴在窗沿，瞇起眼看著岸邊的景象。
此時是春季，草長鶯飛的景象，遠處的村莊和田地間炊煙裊裊。
江南的農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的樸素而安逸。
她收回視線看向河岸邊。
那邊有一隊人騎著馬走來，馬蹄踏在泥土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顧蘊儀的視線凝聚，看向馬背上的人影。
這是一隊騎兵，穿著盔甲，身姿矯健精悍。
“這怎么還有軍隊？？”十五驚訝說道，“這是誰帶領的？”
話音未落忽覺不對。
顧蘊儀也察覺到了。
馬兒奔跑過來，速度越來越快，塵土漫卷遮擋了視野。
“姑娘，咱們先躲起來。”十五喊道，伸手按下顧蘊儀，二人退進屋子。
不過所幸那些軍隊并沒有看到這小船，徑直沖過，揚起塵沙遮蔽了四方，待塵埃漸平，已經看不到那些軍馬的蹤跡。
十五松口氣拍了拍胸口，顧蘊儀靠在船壁上喘氣。
“咱們還是盡快離開這里為妙。”她說道，“免得惹麻煩。”
“我也覺得，但姑娘你….”十五皺眉說道，“要不我給你買藥吃？”
這可不是普通的船，而且這船也沒辦法停泊，更別提裝藥材了。
十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蘊儀打斷。
“藥？不必了，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她說道，“咱們快點走，趁著官府的人還沒發現。”
十五遲疑一刻，看著顧蘊儀一副很難受的樣子，便應聲是推著她出來，再次上了小船。
這次十五加快了速度，小船順著江水往前滑去。
他們下一站要去的江陵縣距離江北有三百余里，這一趟船程也算順利，十五以為能在傍晚抵達，結果一直到暮色降臨都沒到江陵。
“姑娘，前面有個鎮子，要不我們在哪里歇息歇息。”十五建議說道。
“不行。”顧蘊儀搖頭拒絕，“趕路要緊。”
“可是姑娘，我看您的臉色…”十五苦口婆心說道。
顧蘊儀笑了笑。
“我沒事。”她說道，“我就是有些暈船罷了，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十五嘆口氣。
“那好吧。”他說道。
小船繼續駛去，顧蘊儀坐在小船上，看著前方，心跳如擂鼓，耳邊嗡鳴。
她說謊了。
這暈船的感覺可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