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榻上柳百道一片漆黑卻又十分安詳的臉，謝啟突地覺得心中有些哽咽。
雖然他跟柳百道這位岳父的相處時間不多，滿打滿算下來也只有數面之緣，但謝啟卻是打心眼里敬佩這位立下汗馬功勞，威名赫赫的岳父。
同時看著俯在榻前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柳欣兒，謝啟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知道現在夫人才是最難受的，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岳父已經去世的事實。
因此他也沒有多說那些勸解的話，只是將手放在柳欣兒的肩上輕輕安慰，無聲的陪伴著。
看著岳父這驚艷了一個時代的戰神，卻毒發死在了這片小樹林臨時搭起來的營帳之中，謝啟心中更為酸澀了。
他實在沒想到，新武帝和秦王的博弈卻連累岳父成了犧牲品。
真是神仙打架，他們這群小鬼遭殃！
果然身在皇家之人就沒一個簡單的，不僅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也最是無情不過了。
岳父這般為大梁鞠躬盡瘁的骨鯁之臣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對他下手嗎，更別提他這種利用價值不高的臣子了。
想到此處，謝啟不禁覺得有一股涼意從他的腳底直鉆天靈蓋。
這一刻他對這個朝代的認知與殘酷再次加深了。
不過現在他已經走到這種地步了，是不可能輕易脫身的。
為今之計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上爬了，只有爬得越高，他的話語權才越重，要不然以他現在的勢力是根本沒辦法護著他的家人與愛人的。
想到這里，謝啟突地想起了秦王臨死前和他所說的那句話。
小心呂樂正！
離京遠了，呂樂正的手也伸不了這么長，再加上呂樂正在京城里還忙得不可開交，同時也沒空顧忌謝啟，對他下手。
因此，謝啟還差點把這個時刻準備將他干掉的左丞相給忘記了。
不過謝啟卻是有些不解為什么秦王會在臨死前讓他小心呂樂正，要知道秦王可是他親自送上黃泉路的。
他能有這么好的心提醒自己這個殺死他的仇人？
不過當時謝啟看著秦王那狀態也不覺得他是在說謊，更像是在對自己警示一般。
雖然有些懷疑秦王臨死前說這話的用心，但是謝啟卻是沒有懷疑秦王這話的真實性。
畢竟他這一路上都是跟著秦王的，秦王有些不對勁的舉動他也看出來了，而且他總感覺秦王身邊似乎是少了幾個人。
雖然謝啟對秦王的那些心腹們不熟悉，但也都看過那些人的樣貌，一路上秦王的心腹們死的死，傷的傷。
等他帶人追上秦王逃跑的大部隊時，卻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的身邊似乎少了一些面孔。
在這之前，謝啟還發現秦王發怒的時候隱隱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樣子。
而且從秦王的心口處將尚方寶劍拔出來的時候，他可還發現劍尖上似乎還有著一抹綠色的血，要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
當時他并沒有多想，現在想來那抹綠色的血應該是秦王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源頭吧！
想到此處，謝啟有些可惜沒有仔細探究一番秦王的尸體，就讓人將秦王的尸體給收撿了起來。
此刻，再聯想秦王臨死前的這話，謝啟目光一凜，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體內的東西肯定與呂樂正有關。
不過正當謝啟思索間，一陣越來越大的哭聲瞬間將他拉回了現實。
轉過眼看著眼前帳篷內凄涼的一幕，謝啟忍不住鼻頭一酸。
算了算時間，已經讓夫人發泄得差不多了，要是再哭下去的話，只怕她的身子也受不住。
想到此處，謝啟輕輕撫了撫柳欣兒的肩膀安慰道：
“夫人，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岳父他老人家才走，你別讓他走得不放心。”
聽見謝啟這安慰聲，柳欣兒才抬了抬頭，將通紅眼眶上的淚水擦拭干凈。
是啊，爹走的時候最擔心的就是她的身體，她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這么任性讓爹走得不放心了。
而且爹鎮守邊關辛苦了一輩子，現在終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他生前的時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娘，他終于能下去看娘了，她該為爹娘開心才是。
想到爹臨死前安慰她的話，柳欣兒的臉上也不由得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
見柳欣兒止住了哭聲，謝啟才松了一口氣。
夫人現在是雙身子本就十分脆弱，要是再繼續哭下去的話，只怕是身子受不住。
因此，將柳欣兒勸住之后，謝啟又將她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眼見著夫人看著岳父因為中毒而青黑的臉，又要落淚時，謝啟趕忙轉移話題道：
“夫人，現在秦王已經被我了結了性命，內亂也平息了，你先跟隨彭將軍回京吧，我去完成他老人家最后的遺愿。”
柳百道最后的遺愿是希望謝啟將他埋在柳欣兒她娘長眠的那處山坡，完成他們年輕時的約定。
但是那處山坡卻是在邊關，離這里還著很遠的距離，謝啟有些擔心柳欣兒的身體狀況，于是想讓柳欣兒回京好好養身子。
但柳欣兒聽謝啟這么說，她卻是固執的搖了搖頭。
“夫君，我的身體我知道。孩子在肚子里也很乖，并沒有鬧我。”
“我要與你一同前去邊關，親自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見柳欣兒執意如此，謝啟也就不再多勸了，他多做些安排就是。
再加之現在的天氣已經漸漸涼下來了，在棺材周邊多放些冰塊，即便是他們走得慢些也能將岳父大人平安給送到邊關。
想到此處，謝啟便開始著手安排準備趕回邊關了。
已經來不及寫信對新武帝告假了。
謝啟直接讓新武帝送給他的那兩個暗衛先回京替他送上一封信，待從邊關回來之后再回京去向新武帝請罪。
至于他們這次抓獲的叛軍謝啟則是交給了彭將軍，順便讓彭將軍向新武帝稟報一番岳父大人柳百道的死訊。
本來彭將軍就是這次剿殺叛軍的主將，所以謝啟將這些叛軍們交給彭將軍處置是再好不過了。
做好了這些之后，謝啟就讓岳父大人生前的親衛開始準備將他護送回邊關的東西了。
看著相送他們的彭將軍，已經換上一身素衣的謝啟對著兩人遙遙一拜道：
“接下來的事就麻煩彭將軍了，謝某就帶著夫人先行一步了。”
看著謝啟一身素衣，眉目萎靡的樣子，彭將軍只是嘆息一聲隨后拱了拱手行禮道：
“謝大人客氣了，節哀。”
拜別了彭將軍，謝啟帶著柳欣兒以及運送著柳百道棺槨的馬車緩緩地向著邊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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