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厲家私立醫院。
來的路上厲桀大致跟顧夢講了一下沈曼的情況。
顧夢剛離開云城沒多久沈曼就做了腫瘤切除手術，切了一半肝，手術還算成功。
只是沒想到，兩個月前她又被確診了肺癌，一直住在醫院治療。
“咚咚咚。”
vip病房打開的瞬間，顧夢注意到顧如風眼尾紅紅的，應該是哭過。
“臭丫頭！”顧如風沖上去一把抱住顧夢，“你終于出現了，這些年都死哪兒去了？”
顧夢感覺到顧如風抱著自己的手在顫抖，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伸手在顧如風后背輕輕拍了拍。
厲天雷進去問顧城：“弟妹怎么樣了？”
“情況很不樂觀，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顧夢循聲看向顧城，發現這五年他蒼老了不少，頭上添了不少白頭發。
盛雪梅上前問：“若蘭，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顧若蘭握著母親的手沒有說話，只是木訥地搖頭，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顧夢遠遠看到顧若蘭和趙露分別守在沈曼的病床兩邊，除了立在窗邊的那道身影外，其余人都待在會客區。
事實上，從周管家出去打電話開始，陸子建就一直站在窗邊。
他看到厲家的車抵達醫院，也看到厲桀拉開車門摟著顧夢進來。
“顧夢姐！”
陸子嫣嚯地從沙發上起身，跑過去拉住顧夢的手：“你終于回來了！你失聯的這些年到底上哪兒去了？”
在場眾人聞言紛紛側目朝顧夢看去，顧夢還沒來得及回答沈曼突然醒了過來。
她一開口說話，氧氣罩上就凝結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顧夢。”沈曼非常虛弱，連說話的聲音都很輕。
眾人看向顧夢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疑惑，都很納悶為什么沈曼醒來第一時間喊的人竟然是顧夢。
厲桀拍了拍顧夢的肩膀，用鼓勵的語氣說：“去吧。”
顧夢緩緩挪到病床前，每走一步都覺得格外沉重，尤其是當她看到沈曼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因為長期的放療和化療，沈曼頭發已經掉光了，戴著頂針織帽；記憶中那張永遠畫著精致淡妝的臉如今蒼白得毫無血色，五官看上去有些變形；病號服裹著的身軀格外瘦削。
總之就是油盡燈枯的樣子！
趙露自覺地起身讓座，可顧夢只是站在一旁，似乎準備隨時離開。
“顧夢，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沈曼喘息著說：“我一直很后悔，當初將你和如風掉了包。”
“…………”
此言一出，無疑在眾人心中翻起千層浪！
傅君山更是如遭雷轟，眉宇間都快擰成了十字結，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不動聲色地瞥了顧如風一眼。
而顧如風此刻自然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瞪得賊大，視線在沈曼和顧夢之間來回橫跳。
反觀顧城和顧若蘭兩父女倒是很鎮定，似乎早已知曉此事。
盡管沈曼的話有些駭人聽聞，但大家都很沉得住氣，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彌留之際的沈曼。
沈曼緩緩抬起戴著血氧飽和夾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顧夢。
雖然顧夢并沒有因為沈曼的一句道歉就原諒她，但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本能地伸手握住。
沈曼左右手分別抓著顧夢和顧若蘭的手腕，想將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顧夢能感覺到沈曼手上根本沒什么勁兒，合攏的動作也很慢，顧夢完全有機會掙脫的，但她沒有那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母親的緣故，顧夢不再像以前那么極端和嫉惡如仇，內心變得更柔軟了。
沈曼垂眼看著小腹上兩個女兒手心貼手背交握在一起的手，不再開口。
她神色平和，慘白凹陷的面頰如死水般寂靜，只有星星點點的淚花自眼角洇出來。
雖然沈曼什么也沒說，但顧夢明白她的意思。
“媽，媽......”
任憑顧若蘭如何呼喊，沈曼還是緩緩閉上了眼，胸口起伏幾下后手無力地滑落在病床上。
“媽——”
在顧若蘭的尖銳的叫聲中，沈曼落下了最后一口氣。
“嗚嗚嗚......媽......”
顧若蘭哭著喊著將頭埋進沈曼的胸膛，像個孩子一樣痛哭流涕。
顧夢深深看了沈曼一眼，將手抽出來，轉身離開了病房。
厲桀擔心地追了出來，顧夢臉上沒有什么悲傷的表情，說想一個人靜靜。
但厲桀還是抱了她一下，低頭親吻她的發絲：“好，別走遠了。”
顧夢點了點頭，上了頂樓天臺透氣。
冷風呼嘯而過，吹起她的長發，發梢撫過修長清瘦的手指。
陸子建想起和顧夢在江邊散步的那個夜晚，涼風習習，青絲飛揚，自己伸手替顧夢將一縷發絲壓到耳后時她臉上浮現出嬌羞的表情。
五指微微蜷曲，陸子建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顧七妹。”
一個稱呼的轉變足以說明一切。
顧夢轉身，淡然一笑：“陸大哥，好久不見。”
半年后，巴厘島。
無數鮮花簇擁的地方正在舉辦一場私密的戶外森系婚禮。
顧夢捧著一束鈴蘭，穿著自己設計的婚紗，牽著可愛的小天使，緩緩走向站在百年古樹下的厲桀。
兩人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交換愛的誓言。
替顧夢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厲桀說：“我將永遠愛你如初！”
晚宴上，趙淇上臺表演助興，深情款款地唱了那首他專門為顧夢婚禮錄制的歌曲。
傅司晨望著他，眼角眉梢蕩開層層笑意，眼神如水般溫柔。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是陸子建。
兩人碰了杯，傅司晨紅酒剛湊到嘴邊就聽見陸子建說：“司晨，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別讓幸福從指尖溜走。”
傅司晨怔愣了兩秒，若有所思，隨即笑著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二妹。”
顧夢回頭發現是顧若蘭和顧如風來給自己敬酒。
顧如風咬著唇不吭聲，顯然是不情愿叫顧夢姐。
“二妹，恭喜你，祝你和厲三哥白頭偕老。”
顧夢微微頷首：“謝謝。”
“我訂了今晚的航班，待會兒就走了，特地過來跟你說一聲。”
見顧夢一臉疑惑，顧如風解釋道：“姐要去肯尼亞的ngo做三年義工。”
顧夢很難想象顧若蘭這種從小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要如何適應非洲那樣艱苦的環境。
“其實你不用......”
顧若蘭沖顧夢笑了笑，打斷道：“我已經決定好了。”
執念是痛苦的根源！
自從沈曼走后，顧若蘭便徹底放下了對厲桀的執念，也終于意識到自己之前做了多少錯事。
如今她決定去非洲做義工，不僅是想從母親過世的悲傷中走出來，也是為了替自己過往的行為贖罪。
“......注意安全。”顧夢沉默了一瞬，叮囑道。
“嗯，我會的。”
待顧若蘭走后，厲桀便硬拉著顧夢提前離場。
“厲桀，我們就這樣走了不合適吧？”
話音剛落顧夢就被厲桀掐了把臉：“叫老公！”
顧夢：“......”
厲桀有些郁悶：“你上午敬茶的時候改口叫爸媽不是叫得挺順口的嘛，怎么一到我這兒就變得這么別扭了呢？”
顧夢嘴唇微微張開，她本來是要叫的，可見厲桀這么滿懷期待地盯著，她喉嚨就像是被沙子堵住了似的，遲遲發不出聲來。
厲桀氣得摁住顧夢的腰一把將她扛上肩，大步流星地朝婚房走去。
顧夢被顛得難受，但她忍著沒吭聲。
厲桀刷卡進門，又一腳把門踹上。
進屋后他并沒有立馬放顧夢下來，在別墅里晃晃悠悠。
一會兒從客廳轉到浴室看看，一會兒又圍著戶外獨立泳池走了一圈，大有顧夢不改口他就一直把顧夢抗在肩上的意思。
“厲桀，你快放我下來，我好難受。”
話音剛落，厲桀突然“啪”的一巴掌拍在顧夢被禮服包裹出豐盈臀線的屁股上。
“忍著！”厲桀今晚喝了不少酒，整個人處于興奮狀態，得意洋洋地威脅道：“你要再不叫老公，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顧夢心里明白，厲桀收拾自己的法子只有一種。
今天是兩人結婚的大喜日子，厲桀稍微過分一點顧夢也是能接受的。
于是她咬緊牙關不松口。
厲桀扛著顧夢再次回到客廳，在minibar倒了杯紅酒才進臥室。
顧夢被摔在用玫瑰花瓣精心布置過的柔軟大床上，被厲桀摁著脖子嘴對嘴地灌下一大口紅酒。
舌尖抵著舌尖，本能地抗拒著。
來不及吞咽的紅酒順著嘴角溢出，滑過顧夢白皙纖細的脖頸，印染出一條紅痕。
唇瓣分離的瞬間顧夢嗆咳了兩下。
“喝下去，待會兒能少受點罪。”
其實厲桀的表達是有問題的，微醺的顧夢并不會少受點罪，只不過痛覺神經會變得麻木些罷了。
仲夏時節的晚風帶著海水的咸濕氣息，吹動綁在床上四角的紗幔，樹葉沙沙作響，在雪白的床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別墅周圍園林里的蟲鳴聲此起彼伏，更遠處，海水嘩啦啦地沖擊拍打著沙灘。
厲桀伸手解開顧夢的盤發，目光溫柔似水，一點點描摹過顧夢的額角、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剛被偷襲過還很紅潤的嘴唇上。
厲桀說：“老婆，再給我生個閨女吧。”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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