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在棲霞山莊養傷的第二日傍晚便接到通知，傅君山明日一早會在四大家族宗祠里公開審判趙露。
四大家族有一個傳統，家族成員犯事需要先通過家法公審，若是不能解決問題，再動用國法。
厲桀有些擔憂地看著顧夢，建議道：“你身上還有傷，要不我通知傅叔改日再審？”
“不用，我可以。”顧夢一天都不想再等。
次日，厲桀扶著顧夢進入宗祠大廳，看見趙露一身黑衣跪在白素的牌位前。
四大家族的成員悉數到場，連一向不參加家族聚會的厲家老爺子也來了，正端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
現場的氣氛很凝重，四大家族已經很多年不曾動用過家法公審了。
在場眾人都看出顧夢身上有傷，可誰都沒吭聲，畢竟這不是家長里短的場合。
陸子建看到顧夢臉色慘白，不由地皺起眉頭。
傅君山是這次公審的發起人，他率先開口道：“顧夢，內子當年誤傷了你母親，導致她難產而死，傅叔想先聽聽你的訴求。”
“傅叔，不是誤傷，是蓄意謀殺！”顧夢糾正道。
趙露聞言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顧夢：“胡說八道！你......”
“住口！”傅君山呵斥道：“跪好！”
見傅君山發火，趙露不甘心地閉上了嘴。
顧夢淡然地開口道：“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傅君山聞言點了點頭，問道：“傅叔若是安排內子去道觀，吃齋念佛十年，為你亡母禱告，你覺得如何？”
還未待顧夢開口，傅晚吟突然站起身來阻止道：“父親，不可，這個懲罰太重了。”
顧夢聞言大笑起來，牽扯到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荒謬！”顧夢直勾勾地看著傅晚吟：“十年而已，很重嗎？我母親已經去世十八年了。”
顧夢直截了當地表明立場：“我不同意！”
傅晚吟正欲上前找顧夢理論，卻被大哥傅司晨攔住。
他將傅晚吟按回到座位上，問道：“顧七妹，你想如何懲罰家母？”
“傅二哥，若要我銷案，除非廢了趙露的那雙手。”
顧夢此言一出，大廳里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就連趙露自己也沒有吭聲。
最后，顧城站出來打破了沉默：“顧夢，逝者不可追，為父知道你報仇心切，可廢了趙姨的手并不能讓你母親死而復生。”
顧夢沒想到顧城會對自己打感情牌，心里一陣作嘔。
她反問道：“父親，難道我母親的一條命還抵不過犯罪之人的一雙手？”
顧夢清冷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逐一掃過：“在場諸位都是人中龍鳳，是金枝玉葉的貴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顧夢神色哀涼，自嘲道：“從小我便聽人說，我母親是個貧賤的女人，我是貧賤女人所生的野種。”
厲桀聞言不悅地皺眉阻止道：“顧夢，別這么說。”
顧夢是他掌心里的寶，他見不得顧夢這般自暴自棄的樣子。
顧夢閉著眼睛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經恢復了斗志。
“可我要讓你們明白，我們就算再貧賤，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想占有就占有，想殺害就殺害的玩物！”
顧夢突然指著顧城說道：“你既然不愛我母親，為什么要占有她？還讓她生下我？”
雖是質問，可顧夢并不是要顧城給她一個答案。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父親根本就是個渣男！
而顧城，自然也是無法當眾回答顧夢這兩個問題的。
隨后，顧夢又指著趙露歇斯底里地質問道：“你為了替你閨蜜出氣，狠心地將我那懷胎十月的母親推下樓，至今都毫無愧疚之心，你根本就是禽獸不如！”
顧夢手一甩，表情決絕：“我說過，我要求還母親一個公道，傅叔若是做不到，咱們就法庭上見。”
像四大家族這樣的財閥，是很忌諱吃官司的。股票下跌事小，家族蒙羞事大。
這些當家之人心中都很清楚，若真是上了法庭，這樁命案要牽扯出多少豪門恩怨。
屆時，光鮮亮麗的財閥世家將淪為別人口中的笑柄。
厲天雷起身對傅君山建議道：“君山，還是投票表決吧。”
傅君山看了趙露一眼，點頭答應。
此刻，趙露心里十分緊張，若是投票結果對自己不利，那她那雙手可就保不住了。
是的，她寧肯被法律制裁也不愿被家法處置。
若是和顧夢打官司，她可以砸錢請最好的律師團隊，即便不能無罪開釋，至少也能將自己的刑罰降到最低。
去牢里待個三年五載，也是可以動用關系讓自己減刑假釋，總好過雙手被廢。
投票環節也是一波三折。
不出意外，顧城，沈曼和顧若蘭都投了反對票。
厲桀當然是無條件支持顧夢，見盛雪梅也投了贊同票，厲天雷只得跟著投贊同票。
傅家和顧夢是涉事方，都沒有投票權。
眾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陸家兄妹身上。
陸家不像厲家一邊倒，兄妹二人一個投了贊同票一個投了反對票。
傅司晨不可置信地看了陸子建一眼，沒想到他竟然幫顧夢不幫自己。
4:4，在場就剩下顧如風和厲家老爺子還沒投了。
厲家老爺子老謀深算，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他讓顧如風先投。
“如風，你還磨蹭什么？”顧城胸有成竹。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為了顧夢違逆自己。
顧如風竟然投了贊同票！
顧夢看著顧如風，鼻頭一酸，沒想到顧家竟然有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傅晚吟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可顧如風卻有些心虛，眼神躲閃。
顧如風這一票已經決定了投票結果。
誰人不知厲桀是厲家老爺子的命根子，他不可能不護短的。
若顧如風投反對票，結果最壞就是5:5，那么這事就還有商量的余地。
可他竟然選擇幫顧夢！
腹背受敵的傅晚吟在心里苦笑：畢竟血濃于水，即便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也比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更親一些。
厲家老爺子一錘定音：“老夫就不再投票了，就是這個結果了。”
趙露聞言跌坐在地，見傅司晨正欲開口，厲家老爺子提醒道：“家族傳統不可違！”
他看著四位當家人說道：“四大家族，同氣連枝。此事，已按家法處置，斷不可為此心生嫌隙。”
隨后，他又對著家族年輕一輩警告道：“若是家族子弟膽敢尋私報復，破壞家族數百年的交情，老夫定不輕饒。”
上次在厲家見到老爺子時他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顧夢沒想到他在正式場合，竟然不怒自威。
問題解決了，眾人陸續離場。
沈曼想要去安慰趙露，可因為自責而遲疑，畢竟她是為了給自己出氣才犯下大錯。
顧若蘭見狀，趕緊扶著母親離開。
顧如風正想開口問問顧夢的傷情，卻被顧城叫走：“還不走，是要留下來監刑嗎？”
不一會兒，宗祠內就只剩下傅君山，趙露和顧夢。
傅君山問道：“顧夢，你是要親自動手還是讓顧叔我來？”
顧夢身上有傷，根本蹲不下去：“還是麻煩顧叔動手吧。”
看著傅君山拿著匕首走向自己，趙露手腳并用地朝后退去。
她拼命搖頭求饒：“君山，不要，求求你，不要廢我的手......”
傅君山上前一把抓起趙露的手臂：“你不要亂動，我下手會很快。”
“不要，好歹夫妻一場，別......”
見傅君山態度堅決，趙露自知此事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嚇得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顧夢看見傅君山的手動了一下，動作非常利落。
趙露慘叫出聲，鮮血順著鋒利的刀尖滴落在青磚上。
傅君山皺著眉，抓起趙露的另一只手，想要速戰速決。
趙露見求傅君山無用，便開始向站在后面的顧夢求饒。
“顧夢，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起殺心的，求你放過我吧，留我一只手，我是真心悔過的，嗚嗚......”
顧夢見狀并未心軟，只道：“我沒有權利替我母親原諒你。”
傅君山見顧夢堅持，只得狠心挑了趙露的手筋。
“啊啊啊......”
大廳內再次響起趙露撕心裂肺般的哭叫聲，等候在外的傅司晨和傅晚吟立馬沖了進去。
兩人將母親扶起，趕緊往醫院送。
傅君山扔掉匕首，緩緩站起，轉過身平靜地對顧夢說道：“顧夢，你母親的仇已經報了。”
顧夢淡淡地瞥了傅君山粘滿鮮血的雙手，轉身離去。
還真是個薄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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