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修安在宋瑩面前瞬間老實起來。
周金華“賣”盛世的舉動,也有了解釋。
原來,當初周金華只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小伙子,在莫城大街上要飯的時候,遇到了蔣老爺子。
眼瞅著一個手腳健全人卻當街行乞,蔣老爺子便多了幾眼,又找人將周金華找過來,問了緣由。
這才知道,周金華拿著全部家當和朋友學人做生意,結果錢沒賺到,反被朋友把錢都騙光了。
除了身上穿的短袖短褲,再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甚至手機最后都被小偷偷走了。
蔣老爺子見他可憐,便給了他一份蔣家修剪草坪的工作。
周金華干了一年。
這期間,蔣老爺子閑來無事,在花園里溜達,時不時會跟周金華閑聊,這才發現,周金華為人勤懇,做事認真。被騙不是因為他不會做生意,而是因為他對朋友太過信任,也太單純。
聰明人從來都不少。
但聰明卻依舊能保持赤子之心的人,卻不好尋。
那還是三十多年前,恰逢經濟開放,影視行業隱隱有起家之勢,蔣老爺子便給了周金華一筆錢,讓他先是去香江學習了三年。
緊跟著,等周金華回來,蔣家便出資創辦了盛世。
這其中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賺錢。
那時候,宋瑩的母親蔣瀾安一心想要拍戲,只身離開莫城在帝都求學期間,便曾參演過導演宋子林的電影。
蔣家的勢力,向來盤踞在莫城一帶,可蔣瀾安卻鐵了心要在帝都發展。
華國四族,彼此之間本就有牽連,各自也默認有旁人不能沾染的地盤,蔣家不好直接在秦家的地盤上護犢子,便讓周金華代蔣家,在帝都創辦了盛世娛樂。
一來,讓蔣瀾安在帝都有個照應,不至于孤立無援。
二來,也是為了給蔣瀾安兜底,在她闖不出什么名堂的情況下,自家公司給她保駕護航。
誰知蔣瀾安好似天生就該吃這碗飯,第一部戲就一炮而紅,直接簽了當時帝都最大的娛樂公司,壓根不用家里幫忙,就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但盛世已經在那兒了,也沒道理關門不干,于是蔣家就讓周金華繼續做了下去。
前面二十多年,蔣家安排了人幫周金華打理盛世,所以那段時間,盛世一躍成為華國三大娛樂傳媒之一。
后來蔣瀾安成為第一個大滿貫女演員,功成名就,便逐漸淡出公眾視線。
偶爾演演話劇,或是在帝都傳媒大學給學生上上課,很少再出現在熒屏上。
蔣家念著周金華的辛苦,便直接將盛世送給了他,不再干涉盛世的經營。
這也是后來,盛世沒落的直接原因。
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按照市值和每年的純利潤,周金華不虧反賺。
“我就說呢,之前所有的公司都不接受我的兩年短約,除了盛世。周總,這里頭有蔣家的緣故吧?”
蔣瀾安承襲了老爺子鐵面無私的性格,當初她自己是自力更生闖出來的,也不會給女兒走后門。
那就只有蔣老爺子。
周金華也不瞞了。
“老爺子的確打過招呼。但他也說了,只是給個機會,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潛規則找上您,不用格外向您傾斜資源。所以小宋總您也不用這么介懷。”
這話倒是沒扯謊。
否則宋瑩不至于進圈大半年,資源一直那么虐。薆
“那這次賣公司,是玩笑,還是蔣修安這混小子逼迫你的?”
宋瑩將話題繞了回來,蔣修安連忙舉起雙手。
“天地可鑒啊姐!我真的沒有逼迫!蔣家送出去的東西就是送出去了,再要回來這種厚臉皮丟面子的事情,我才不會干呢!”
“小宋總,您誤會了,小少爺沒有逼我。真的是我自己想售賣了。”
周金華嘆了口氣,“拼搏了這大半輩子了,我早已沒了心勁兒。娛樂圈是你們年輕人游戲,自從去年我老伴兒因病去世后,我就感覺什么事都沒意思。每天早出晚歸加班沒意思,整天盯著公司財報,也沒意思。
“既然按部就班的活法沒意思,那不如換個有意思的活法。提前退休,四處走走,不比坐在這小小的寫字樓里好多了?”
周金華原本可以直接賣盛世。
但宋瑩還在。
萬一給了別人,到時候欺負宋瑩怎么辦?
所以他原是準備再等一年,待宋瑩合約到期再說。
誰知道,正好趕上宋瑩收購青橙。
再加上從蔣修安口中得知宋瑩的計劃,這不,直接就主動把盛世送上門了?
“小宋總,只要您愿意,盛世我可以雙手奉上。”
原本盛世就是蔣家的,這幾年借著這個攤子,周金華沒少賺錢,所以就算白給,也不介意。
但宋瑩介意。
“既然當初外祖父把盛世給您了,那公司就是您的。修安都做不出白拿的事情,我又怎么會不如他?”
說完這話,宋瑩想了想。
“青橙那邊眼下動的現金比較多,我一時間,拿不出全款收購盛世。這樣,我今天回去,讓彭文清點一下結余,先盡最大的努力周轉現金,應該可以給您拿出七成。
“至于剩下的,您若是信得過我,我給您折算成公司的分紅干股,每年按照公司盈利來給您分紅。
“您若是信不過,那我盡可能在三個月內籌措夠,至于中間耽擱的時間,全都按照銀行的標準給您算利息,您怎么樣?”
周金華連忙給送應倒茶。
“瞧您這話說的,我怎么能信不過您呢?”
“那就這么說定了。這幾天我回莫城拍戲,盛世這邊還請您再照應幾天,交接的手續有什么問題,您盡管找彭文就行,等我從莫城回來,我們再商量其他的事情,您怎么樣?”
“好好好,小宋總,我都聽您的。”
收購的事情,就這樣談定。
時間差不多,宋瑩起身作別,帶著蔣修安離開。
周總親自相送,被宋瑩攔住。
“周總留步。還有,事情未定之前,暫且保密。”
“成,都聽您的!”
-
出了辦公室,沒走幾步,虹姐就沖到跟前,拉著宋瑩到角落。
“怎么說怎么說?”
宋瑩還沒來得及應聲,虹姐就到有個人跟著過來,連忙噤聲。
“虹姐,給你介紹一下,這我表弟,蔣修安。——修安,這是我經紀人虹姐,也姓蔣。”
“虹姐好。”
蔣修安乖巧打招呼。
虹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一眼蔣修安,發出邀約。
“弟弟多大啦?畢業了嗎?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玩玩?和你表姐一樣,來我們公司做藝人怎么樣?”
宋瑩頓時想起當初虹姐初見秦殊時的樣子。
“拉倒吧虹姐,別想了,他家里不會同意的。”
虹姐還想掙扎,“做做工作,應該可以的吧……”
蔣修安扮乖一笑,“虹姐,我聽我姐的哦。”
“阿瑩……”虹姐準備攻略。
“不行就是不行,死心吧。”
宋瑩直接斷了虹姐的念想。
就算她同意,蔣家也不會同意的。
更別說蔣修安就是個扮豬吃虎的家伙。
恰逢此時,宋瑩電話響起。
是秦殊。
宋瑩接通電話走到一邊。
“喂,老公。”
“在公司嗎?”
“嗯啊,過來談點事情。對了,我表弟來帝都了,我們都在盛世這邊,正好我外祖父讓他給爸媽帶了東西,所以我想,晚上我們一起回爸媽那邊吃飯,你覺得怎么樣?”
電話那頭頓了片刻,秦殊道。
“我都行。稍等我一會兒,我來接你。”
“好嘞。”
說完這話,宋瑩聽到鎖門的聲音,“你這會兒是在家嗎?”
“嗯。”秦殊輕應了一聲,手上動作沒停,“你明天要走,所以我今天回來的早一點,多陪陪你,再有什么要買的東西,陪你一起買一點。”
“東西我今天出門前就收拾好了,這樣老公,你在多寶閣最上面那一層,把上次我們從老宅拿的那幅畫取一下,那是爺爺送給爸的《春宴圖》,你帶上圖來盛世,今天我們回爸媽那邊。”
宋瑩原本準備等拍戲回來,再去見父母的,正好可以多陪陪他們。
不過蔣修安既然來了,那肯定還是要帶著去見見蔣瀾安,這樣他回去才能給蔣老爺子有個交代。
掛掉電話,宋瑩又和父母說了晚上回家的事,這才走過來。
緊跟著,就見蔣修安一臉單純。
“虹姐,拍戲真的那么有意思嗎?你說得我都開始心動了呢!”
宋瑩:“……”
“別裝大尾巴狼了。”
宋瑩白了蔣修安一眼,直接戳穿他的假面。
然后再次提醒虹姐,“別他現在裝乖,在家里是出了名的不服管教,虹姐,你hold不住的,好好培養我這個未來的頂流不香嗎?”
“你哪里用未來?你現在就是頂流好嗎?”
說完這話,虹姐想起什么,“對了。正好你在,后面的工作安排我給你提前透個底——莫城回來之后,你還有三個廣告,四個代言,還有一場晚會。新找上門了十幾個本子,我和小鹿已經篩選過了,最后挑了三個最好的,你最近有空,莫城回來之前給我答復。”
罷了,虹姐又叮囑了宋瑩幾句要注意的事,秦殊便打電話說已經到了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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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修安不是第一次見秦殊。
之前宋瑩和秦殊談婚論嫁,蔣老爺子知道后,生怕宋瑩遇人不淑,專程讓人查了秦殊這個人。
只可惜,那時候什么都沒查到,于是老爺子直接來了帝都,甚至為此去見了秦老爺子——帝都是秦家的底盤,蔣家查不到,那就只能委托秦家。
其實那個時候,蔣老爺子就猜測秦殊可能和秦家有關系。
果不其然,不僅有關系,還親得不能再親。
當初蔣修安是跟著老爺子一起來的,所以那時候,就在秦家見過一面。
雖然已經過去一年,但當時的畫面,蔣修安還記憶猶新。
“聽說你要娶宋瑩?”
一頭毛寸的少年,盯著那個比自己瞧上去還要玩世不恭的痞野狼崽,該死的勝負欲蹭蹭直升。
秦殊那天剛回到家,并不知道蔣家老爺子上門做客。
瞧著眼前毛寸男孩的囂張樣子,只當是情敵上門挑事。
四目相對的一瞬,火藥味漸濃。
幾乎一聲沒吭,兩個人就在院子里打了起來。
一個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一個是覺得未來姐夫張狂,想要教他做人,殺殺對方的銳氣,免得姐姐婚后受委屈。
動手全都不含糊,打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傭人勸都勸不開,直接驚得喊來秦老爺子主持大局。
好不容易停手,兩人臉上都掛了彩。
但秦殊只是唇角磕破點皮,蔣修安卻是直接眼角都青了,甚至還流了鼻血。
幾乎是他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
蔣老爺子是偷摸關心外孫女,自然不會多說。
蔣修安挨了揍,丟不起人,自然也不會說。
至于秦殊,打了宋瑩的表弟,心虛著呢,自然更不會說。
所以如今宋瑩還不知道兩人已經見過。
于是熱情的給兩人介紹彼此。
“修安,這是你姐夫,秦殊。阿殊,這是我表弟,蔣修安。小時候我在外祖家生活過幾年,和修安玩得最好。”
時隔一年,曾經交手過的兩個人再次見面,只對視的一瞬,就仿佛重燃電火。
“你好,弟弟,歡迎來帝都做客。”
秦殊含笑伸出手。
聽到弟弟這個稱呼,蔣修安覺得有被羞辱到。
伸出手回握,五指用力,蔣修安臉上也擠出笑,“你好,姐夫。”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量,秦殊只當不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手上的力氣也隨之加重。
這一年來,蔣修安在莫城可沒少練功夫,本以為再見秦殊,可以輕輕松松碾壓,或者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也行。
誰知道這第一回合,就直接慘敗。
蔣修安覺得自己手上的骨頭都要碎了,奈何秦殊卻始終不松開,還握著他的手,絮叨個沒停。
“早就聽阿瑩說,有個很合得來的弟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這幾年往來的少了,但感情一直沒散,甚至比以往更厚。當時我就想見見,可一直苦于沒機會。沒想到這就見到了,弟弟果真長得一表人才,有又禮貌,難怪阿瑩之前一直夸你。”
蔣修安手都快疼死了,奈何宋瑩在邊上,他又不好意思掙脫。
只能一邊擠笑,一邊咬緊腮幫子忍疼。
最后的結果,就是臉紅脖子粗,從下頜線到脖頸的側邊,青筋暴起。
簡直跟便秘似的。
秦殊還在云淡風輕的致歡迎詞客套。
蔣修安人都快傻了。
還是宋瑩注意到他的異常。
“修遠,你這是怎么了?臉色怎么不太好。”
“是天太熱,曬得嗎?”
秦殊說這話的時候,手上的勁兒松了幾分,蔣修安當即抽出自己的手,想嘶聲又不敢,只能抿著嘴,鼻孔猛出氣。
好好的一個帥哥,生生逼出了大鼻孔。
偏這時候,秦殊還貼心至極的拿出一小包紙巾遞過去。
“七月底,正是帝都大熱的時候,弟弟,擦擦汗,上車吧。我開了空調。”
蔣修安笑著接過紙巾,手上都是紅印子:“我謝謝您。”
秦殊含笑,瀲滟的狐貍眼閃過狡黠。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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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開車,宋瑩坐在副駕,蔣修安坐在后排。
車內后視鏡里,蔣修安透過鏡片,氣沖沖的盯著秦殊。
秦殊掀起眼皮,一打眼,就對上蔣修安的視線。
鏡子里,雷光四射。
這時——
“對了,修安,外祖父這段時間身體怎么樣?”
宋瑩回過頭來。
蔣修安猛地收回目光,雙手交疊放在并著的腿上,坐直了身子,秒變乖巧可愛。
“挺好的,每天早上晨跑十公里,完了還打太極,比我身子骨還硬朗呢。”
蔣老爺子以前是行伍出身。
后來經商之后,那些養成的習慣也沒丟,每天雷打不動十公里。
下雨的時候,就上跑步機,從來沒斷過。
甚至對蔣家后輩,也一樣要求。
所以蔣家四個男孩,全都功夫不錯。
就連當初蔣瀾安和宋懷琰比較忙,宋瑩在蔣家住了三年,也被迫練了一身功夫。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