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卻默然了,一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物。
曾經她狼狽逃離京城,去了青丫山,然后又逃進山洞里。
她抬起頭問瑞慶公公:“我還回去嗎?還回得去嗎?”
瑞慶公公想去過往,忽然也默然了。
一個侍女小聲地說:“郡主,你現在的頭發,全都是黑的,關于那些謠言,不攻而散,你不必再擔憂的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回不回去,意義又如何呢。
如今一路看來,好像很太平。
還要再亂嗎?還怕沒亂夠嗎?
所有人想著,也都是沉默了,被追殺的事,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那種感覺,原本有三十多人的,但是現在加上瑞慶公公,跟著夏郡主活著出來的,只不過十三人而已。
竹排順水往下,匯入了河流,看到的人也越來越多。
河道兩邊農田青青,種下的青苗有些稀疏,可卻也是向榮的。
田間土頭,都有農人在勞作,屋前屋手,杏花開著。
她們在看岸上的風景,岸上的人,也好奇地看著她們。
怎的一堆衣襯襤褸,奇奇怪怪的人吧。
洞中雖沒風雪驕陽,可是布料這東西,終歸是會慢慢破舊,爛壞的。
如今大家身上穿著的,都算是還比較好的呢。
“郡主,那我們要去哪兒呢?”
夏蟬回過頭來看著她們:“你們想去哪兒,如今出了洞里,想去哪就去哪,可以去找自己的家人,不必再做奴做婢,大大方方的,就做自己的主人。”
一個侍女嘆了口氣:“夏郡主,我們若是有家的話,早也就回去了。”
上了年紀的宮女,能去如兒呢?多的是削了發出家了。
夏蟬也想到了,看著她們年紀也大了,在這個世道,也許不太好謀生了。
而今她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想送,好讓她們能安頓,再無愁地過下半生。
“你們如果愿意的話,跟著我吧,只要有我一頓吃的,我就不會讓你們餓著,我來照顧你們,給你們養老送終。”
這樣,也不枉大家曾經在青丫山,在山洞里互相照顧這一年多的主仆情誼。
“這,郡主,使不得啊,你可是郡主。”
“我這個郡主,算了吧,我還寧愿不是呢。”她苦澀地笑:“如果可以,平民百姓不是更好么?我也不喜歡主仆這一套的,你們看得起我,就叫我夏蟬便是。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不管以后怎么打算,現在總是先要吃飽肚子,穿上得體的衣服才是。”
這安山也真是大,與苗州一處相交,連綿起伏的山,山間水道,也是一條一條的,相匯交融往低處奔流。
這里的人,會在平坦一些的地方種上水稻,也是散居為多。
看到的人多了,她也讓大家棄了船上了岸。
趁著天色還亮著,砍了樹木,跟大家一塊先扎個簡單的草屋子暫先住下。
在河里抓了幾尾魚,便又對付一餐。
她們都愿意跟著她,包括年邁的瑞慶公公。
夏蟬打算在這里住二天,把周邊的地形搞清楚,再真正安營扎寨。
這里空氣,可真是好啊,這里的夜空,也真是美,哪怕這會并不是盛夏,可是那星星,亮得叫人不舍得移開眼睛。
“二小姐,這星星,真好看。”
夏蟬一笑,從草縫里看著夜空:“是啊。”
看著看著,終是困了,很快就入睡。
一早醒來,聽到瑞慶公公的咳嗽聲,夏蟬輕手輕腳地爬了出去,看到瑞慶公公站在河邊,不知想要做什么。
“瑞慶公公。”
“二小姐,你怎么起得這么早啊。”
“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你也真早。”
瑞慶公公嘆了口氣:“唉,年紀大了,也睡不了那么多。”
“公公,你想不想回京城去?過二天,我可以弄一筆錢讓人送你去的。”
瑞慶公公搖頭:“年紀大了,也不太想折騰了。”
“公公,你和我不太一樣,你回去,沒有人會為難你的,而且你在京城,也可以過更安穩比現在富足的生活,你可以在那里安享晚年。”
瑞慶公公就笑:“二小姐,如今像你所想的那樣,難得平靜了,又何必去掀波瀾呢,這一輩子我也經歷得不少了,安享二字,也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簡單啊,做到大總管那位置,有人捧著,可是恨我的人,你覺得還少嗎?”
這倒也是,有人愛,就有人恨。
二小姐現在想過平靜的生活,就這么小小的事,他可真不想破壞,何況人啊,真的是到了一定的年紀,很多的事情,也是自然而然就想開了。
跟著二小姐,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呢。
“公公,現在還早呢,那你早睡一會吧。”
“不了,睡不了那么多,我想看看這河里有沒有魚,看看有沒有二小姐的運氣,抓些魚來給大家吃。”
夏蟬一笑:“抓魚這事,還是交給我吧,我比較拿手,今天要是運氣好,還得麻煩公公你拿魚去換些米糧,咱們也吃些能飽肚子的。”
瑞慶公公笑著點頭:“這又不是什么難事,不過二小姐啊,我這會都對你改口了,你一口一個公公的叫著,也是隔墻有耳啊。”
夏蟬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是,公公,不,瑞大叔你說得是。”
大家都改改口吧,如果不想引人注目的話,還是警慎一點。
這么多人,是一種優勢,做什么事都很快就能成,但是要養活大家,也是責任重大的。
河里的魚并不大,不過一早還是收獲豐盛的,她用迷宮被單做了魚網,一網網放入水里去撈,等到日出的時候,還真撈了不少,用煮飯的大鍋裝了,然抬著去跟農人換吃的。
這事交給瑞慶公公去做,夏蟬則是拎了些魚去集市,這東西并不稀罕,還有些賤,折騰了半天半送半賣才出了手。
不過主在也不是靠這個賣錢,她觀察著這里,比較搶走的是那些飛禽之類的,尤其是一處賣錦雞的,那真的是哄搶一樣。
全都圍著,爭先出高價要買下那只在籠子里奄奄一息的錦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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