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導演過來問話,吊在空中的許旭和旁邊的威亞師傅,同時點了點頭。
等這些威亞師傅把許旭給放下來后,蔡導開始交代道:“待會兒開始拍攝時,有三個點需要注意一下,小許你的正面會先撲上來一排人,你持槍這樣一連做五個突刺,舉槍上來的士兵后退,這個拍完后,身后會有曹軍來捅,你就把練習的那個回馬槍使出來。這兩點過后,曹軍畏懼后退,這時候威亞吊起來,你要在空中做個轉圈,坐到馬背上。”
許旭點頭表示明白,當下,大家踩在地面上是排演了一下。
等各組就緒后。
長坂坡第二天的拍攝開始。
現場放起了《當陽常志此心丹》,此曲一響,進入到趙子龍的無敵模式。
前兩個點順風順水,尤其精心排練的回馬槍,在許旭身體回旋的瞬間,槍桿在空中發出唰的一聲破空聲響,去掉槍頭的槍桿,成功頂在背后粘著槍桿的群演身上。在拍攝角度的幫助下,形成穿個通透的視覺錯覺。
可是到第三個點時,許旭的空中轉體沒問題,但落下的時候卻沒有精準坐到馬鞍上,而是啪一下直接懟在馬脖子上,馬兒直接甩起脖子,差點給許旭掀飛。
止住身形的許旭臉一黑,在空中身體姿態是他可以努力控制,但是落點卻需要地上威亞師傅們的準確控制,這顯然是沒有到位。
導演蔡曉晴見狀眉頭一皺,但并沒責備什么,拍戲一遍不過也正常,調整了一下馬的位置后,直接讓下面從飛升上馬的這兒重新再來。
坐下休息的群演重新起身,拿起槍戟把許旭圍在中間,準備重拍剛才這飛身上馬的片段。
可對于許旭而言,他的每一次吊起來,就會牽扯到表皮的傷口。
但咬咬牙,只能硬上。
至于替身,不存在的,鏡頭之前,眾演平等。
而這,只是動作戲份里的一個縮影。
接下來的連續一周時間里,許旭是真切體會到,原來后來訪談里所說的這年頭演員辛苦,不是一句空話。
拿命拍戲,也并非夸張。
設備的不完善,經驗的不充分,都需要演員在實際拍攝中去硬上。
當進行到拍攝的第十天時,早上起床后的許旭,洗漱時看著鏡子里已經愈合的嘴角。
哈哈哈!
對著鏡子扯開嗓子發出大笑。
笑聲在洗漱池前回蕩。
他沒瘋。
而是在練習趙子龍的笑。
因為今天,他終于是迎來長坂坡部分的最后一場戲:我乃常山趙子龍!
同住一棟房的老包和曹氏陣營演員已經見怪不怪,甚至手指掏了掏耳朵,彈出一顆碩大耳朵屎。
把這場戲放在最后,也是許旭和導演蔡曉晴商議之后的決定。
主要是涉及到一個情緒上的醞釀,許旭要展現出趙子龍在突圍之時浴血向生的笑。
許旭在此前跟導演蔡曉晴談角色理解時是夾帶了私心的,他要給自己盡可能增多長坂坡這段在電視上播放時的出現時間,以更多展現自身形象,所以與原劇里趙子龍單純只是在曹軍中軍帳下突圍打斗時、曹洪下來問話后簡單答上一句“我乃常山趙子龍”不同。
針對最后這場戲,議定之后的基本安排是:
【面對前有阻攔、后有追兵的一大片密密麻麻曹軍,許旭面對面迎面沖鋒,基于已經拍完的曹操下令不許放冷箭前提下,曹軍騎兵、步兵的緊追不舍。許旭騎馬率先沖上一處高坡,看著四面八方的敵人,以高坡地勢為阻,槍刺眾人不得上來,凸顯出萬夫不當之勇。
一番血斗后,滿身浴血,悍勇無人敢上前。這個時候,飾演曹洪的人下來問話“軍中戰將可留姓名”。同一時刻,懷中嬰兒的啼哭聲嘹亮。許旭看到阿斗無礙,仰天發出哈哈大笑聲后,大喊一聲我乃常山趙子龍是也,這場戲到此結束。】
長坂坡剩下的這一場戲里,趙子龍的萬夫不當之勇當然是表現點,但這場戲好不好看的關鍵,在于趙子龍鏗鏘報出家門前,面臨絕境時乍聞嬰兒啼哭后的向生大笑。
蔡曉晴能采用許旭對這一段的想象場景,就是看中了這段戲要是能拍出來,絕對可以給觀眾帶來強烈撲面的感染力。
可對于許旭這個表演野路子而言,這種情緒戲是最難把握的。哪怕之前的騎馬摔坑,對自己狠一下也就過去了,但這種情緒戲,扯開嗓子干笑肯定不行。
為此,蔡曉晴是一邊拍,一邊給許旭情緒揣摩的時間。
最后,商議完,干脆放到最后來拍攝。
這帶來的一個好處是可以情緒代入。
因為對于許旭而言,這十天拍攝長坂坡的摸爬滾打,這身上可是恨不得被磨掉了一層皮。而拍完這場戲意味著自己負責的這段艱苦的長坂坡拍攝結束,所以只要一想到可以結束這些天辛苦的拍攝旅程,作為親身經歷的飾演者,許旭會有種由衷般的如釋重負。
出于這一點真實情緒的考慮,許旭是想著在拍攝大笑時,能夠把演戲的情緒代入到長坂坡全部拍完時的由心高興當中去,借而幫助自己完成這場大笑戲。
當然,要拍的最后這場戲,還有一個關鍵的節點是大笑前的嬰兒啼哭,這是趙子龍大笑前的一個開關,不過這個好把握,借來的這個小嬰兒別的本事沒有,哭是一把好手,只要屁股輕輕一拍,就回聲嘹亮。
眼下,這早上來到片場后。
在接受上妝的功夫,蔡曉晴走了過來,許旭還沒來得及主動問好,就被叮囑道:“小許今天可要好好笑啊!”
蔡導走后,同房間的室友老包同志晃悠著背著手過來,也是同樣道:“小許啊,好好笑啊,要一遍過!”
最近這兩天,同寢的老包同志感覺自己都快被許旭各種練習大笑的聲音給弄出幻聽了。
耳屎都多生了許多。
等許旭這邊一身浴血的裝扮齊活后。
片場上,也已枕戈待旦。
劇組馬術隊的馬兒是都遷了過來,穿著曹軍甲,持槍扛旗的形成陣勢。
而在馬隊陣仗之后,四百余名協拍部隊的官兵呈扇子形鋪開,豎槍站立在這片流云之下。
三輛吉普車上綁著人,老畢領頭扶著攝像機準備跟拍。
為保持拍攝時的情緒氛圍,眾人肅靜,只有馬匹響鼻聲,風吹山坡綠草甸,頗是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氛圍感。
各就各位后。
蔡曉晴最后再強調了一句:“小許你的情緒要醞釀起來啊!”
爾后一聲令下。
現場《見龍卸甲》的旋律聲響起。
吉普上的鏡頭對準向許旭。
陣陣箏鳴聲里,笛子悠揚的旋律在這片大地上回蕩,迎風鼓獵著染血白馬鬃毛飄飄。
胸前塞著一只枕頭、坐在馬背上的許旭持著長槍,槍尖在空氣中畫出一道半弧線,光亮在染血的槍尖上冒著剔透的紅。
濺血的臉上,許旭一對眼睛直視著面前曹軍,身體弓起,眼神之中,壯士出征不回頭,雖千萬人吾往矣!
蔡曉晴不禁的點了點頭,被提點后的小許同志,表演悟性還是可以的,這個沖鋒前表情有戲,有股子陷陣之志。
情緒上來的片刻間,旋律聲里。
嚯!哈!
一聲響。
踩著這個旋律開始起勢的節奏點,戰馬向前跑動起來。
許旭一舞槍尖向前,義務反顧沖向面前似汪洋大海的曹軍。
戰馬嘶鳴聲中,人高馬大槍長,似人形炸彈般,極具視野沖擊的一躍砸入迎面的黑色洪流。
曹軍人馬流水般向兩側撕開。
這一刻,龍戰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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