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老六近乎哀求的聲音,李束心卻沒有任何回應。
老六喉嚨中有壓抑的哭聲傳出,不敢回頭,只是嘴里不住說著話,固執地在荒野上走著。
“大人,你還記得跟陳大人約定好,要去富山縣看看的。”
“還有李創,你弟弟還在窯山里,他就是個廢物,沒有你他根本活不下去啊!”
“你的父母,還在京城等你,咱們出來前老爺還特意叮囑我,讓我照顧好你。”
“大人……”
淚水不斷從老六的眼中涌出。
原本就難走的荒野地面,在模糊的視線下仿佛妖魔般肆意扭動,老六的身子搖搖晃晃,最終還是沒能撐住,一腳踩空摔在地上。
李束心的身子重重落在地面,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
“大人,我會帶你回去的,你要撐住。”
老六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拉著軟綿綿的李束心再次背在身上。
可是這一次,他甚至連挪動步子的力氣都不剩。
老六的眼前也開始漸漸發黑,只感覺體內有什么東西,在不斷流走。
最終一聲悶響,兩人甚至疊在一起,重重拍在地上。
荒野上,枯黃的草木在風中輕輕搖動。
遠處火紅的晚陽仿佛快要燃燒,一點一點將山坡染成橘紅。
距離老六和李束心倒下的位置不遠處,兩個黑影小心翼翼的探出。
“昏過去了?”
“看樣子是真的昏過去了,他們兩個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行走,已經足夠離譜了。”
“上前看看吧,保持警惕,遇到危險立即逃離。”
兩個黑影互相交流片刻,最后鼓起勇氣走出藏身的地點。
借著黃昏的的最后一絲光亮,可以看到兩人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身上還有不少的凍瘡。
亂糟糟的頭發,和那張好像從來沒洗過的臉,無不證實二人的身份,是這荒野上的流民。
這兩個流民即便面對已經昏過去的老六和李束心,也不敢大意。
他們剛剛從這附近走過,突然聽到一陣雷鳴般的爆炸聲。
而后他們就看到遠處的無名山坡上,升騰而起的火光和煙塵。
等他們靠近時,正好看見李束心拖著殘軀,用完好的那只手持刀,以一敵多,殺了三個口中哇哇亂叫著陌生語言的敵人。
更看到老六仿佛瘋魔般,死死抱住一個人,活生生用手將其頭顱擰了下來。
這兇殘的一幕,直接將兩個流民嚇破了膽子。
他們甚至以為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妖怪,在這里殺人吃肉。
驚恐之中,兩個流民嚇得雙腿發軟,逃都不敢逃,只能縮在一處洼地中,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土里。
然后他們就看到,老六背起李束心,嘴里叨叨咕咕仿佛魔怔般說著話,向他們所在方向走來。
兩人差點當場被活活嚇死。
直到老六倒下,他們才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
此刻兩個流民小心翼翼的來到老六和李束心面前,見兩人雙目緊閉,明顯失去了意識,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活下來了。”
兩個流民對視一眼,這才發現自己后背竟然早已被汗水打濕。
其中一人抖了抖衣服,暗搓搓道:
“這兩人明顯就是傳說中有武藝傍身的高手,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
另一人頓時反駁道:
“胡說,明明是天上下來的神仙,不然你見過哪個高手,能‘轟’的一下弄出那么大團火焰的。”
“神仙不會死!”
“這倆人還有氣呢,至少現在還沒死。”
兩個流民大眼瞪小眼,誰也說不服誰。
最先開口哪個流民哼唧兩聲,說道:
“不管是不是神仙,咱們現在怎么做,放他們兩個人在荒野上自生自滅?”
“什么叫自生自滅。”另一人怒道,“他們這個樣子,放在荒野上,那不就等于讓他們死,哪里有生還的可能性。”
“……你不會想要救他們吧?”
兩個流民再次陷入沉默。
他們兩個在這荒野上流浪,自身都難保,更何況去救人。
“不行,我是在狠不下這個心,就算最后死了,也是他們命該如此,而不是我見死不救。”
最先開口那人咬了咬牙,俯下身就試圖去搬李束心。
另一人還在猶豫不定,勸道:
“你這樣做圖個啥,救了他倆又不能給咱們啥好處,搞不好還是兩個壞人呢。”
“屁的壞人,你見過壞人面對重傷的同伴,不離不棄,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要一起走的。”
兩個正說話中,李束心胸口的衣衫輕輕晃動,突然滾出一個沉甸甸的口袋。
銅錢獨有的嘩啦啦聲響,從口袋中傳來。
兩個流民的爭執聲頓時止住。
“那個聲音……是錢!”
“別激動,讓我先看看有多少!”
那去搬李束心的流民,連忙將李束心平放躺好,隨后一把撿起口袋打開。
慢慢一兜子的銅錢,映入兩人的眼中。
兩人的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幾分。
“這么多錢,干他一票?”
“等等,你是想謀財……害命?”
“放屁!我是說咱們將這個錢昧下……不對,當做報酬,救這兩人的報酬。”
那手持錢袋的流民興奮道:“這么多錢,咱們把這兩人送到附近的村子里,找個大夫看病,能不能活看他們命夠不夠硬,省下的錢就是咱們兩個的了。”
另一個流民原本猶豫不定的心,頓時堅定下來。
“你背那個胳膊有傷的,我背另一個。”
兩個流民迅速分配好工作,背起李束心和老六,在荒野上吃力的前行。
沒過多久,二人就看到了村莊的影子。
那村子不大,但也有百來口人。
這兩個流民之前就是從村子中經過,知曉這村子里有一個赤腳大夫。
村子門口此刻正坐著不少村民,吃過晚飯,聚在一起聊天打發時間。
突然看到兩個流民,被這兩個渾身是傷的人沖過來,都嚇了一跳。
“快救人,快去找大夫!”
其實不需要他們說,就已經有腿腳利索的人,轉身往村子里跑,去請他們的大夫。
還有稍稍懂點門道的,出聲提醒:
“傷勢這么重,不能背著跑太快,趕緊把他們放下等周老頭自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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