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的狀態,也沒有比白云進好到哪里去。
白云進記得這個統領姓顧,是一名中年男子,長相算不上好看,但方方正正的臉上帶著一股天然的正氣。
此時的顧統領,靠坐在一處矮墻上,身上的甲胄都被鮮血染紅,看不出本色。
身邊一名軍醫正幫他處理傷口,顧統領咬著牙關,任由軍醫刮去他身上被徹底砍爛的血肉,然后再撒上藥粉止血。
見到白云進疾步趕來,顧統領立即認出了他。
“白隊長,你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發現?”顧統領問道。
白云進大口喘息兩下,咬牙道:
“顧統領,我感覺韃靼這次進攻十分蹊蹺,對方好似沒有任何目的,純粹是為了打上這一仗。
但事實上,韃靼人口本就不多,兵力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資源,就算再好斗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舉動,我懷疑他們是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請你立即聯系后方營地,派出人手調查是否有韃靼的隊伍混入應州。”
這一番話說完,白云進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雙腿發軟,靠在一旁的墻上才勉強撐住身子。
顧統領方正的臉上浮現一抹凝重。
“軍醫,你先去救治白隊長,我這里還撐得住。”
他先是將自己身邊的軍醫推到白云進面前,而后撐著自己身子,掙扎站起,就要去后方尋找斥候將消息傳遞出去。
可還沒等他找過去,一名斥候就先一步跑來。
人還未到,聲音先一步趕到:
“顧統領,后方大營傳來消息,他們遭遇數股韃靼人的小隊,發起自殺性的襲擊,將營地糧草庫點燃。
同時還有其他韃靼小隊深入應州的痕跡。”
聽到斥候的匯報,顧統領和白云進面色同時一變。
“這群混蛋又想做什么。”顧統領咬牙罵了一句。
白云進在軍醫的攙扶下,走到顧統領身邊,沉吟一瞬后猜測道:
“對方這么做,總感覺是要發起總攻的意思,而那支深入應州的小隊,十有八九是去聯系山谷中的韃靼軍隊,雙方可能是想要里應外合。”
“又是那支軍隊,我當時就說立即帶兵去滅了,可是那幾個蠢貨非要瞻前顧后!”
顧統領氣得身子顫抖,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再次開始流下。
軍醫急忙道:“顧統領,你現在不能情緒激動。”
“我還死不了,立即召集還能行動的弟兄們。”顧統領大手一揮,果斷道,“湊出一支可以行動的百人隊伍,立即前往營地,若是營地無礙,再直接深入應州,將那支山谷中的韃靼軍隊滅了。
這件事不需要其他統領同意,立即去辦!”
斥候連忙應下,扭頭迅速將命令執行下去。
而后顧統領扭頭看向白云進,沉聲道:
“如今前線戰況吃緊,許多兄弟都有傷在身,我需要你從中調度,將盯梢的間隙安排妥當,決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屬下領命!”
白云進沉聲應下,扭頭就去安排。
軍醫兩個渾身是傷,卻都好似沒事人的人,氣得一陣發抖。
“你們都給我趕緊去休息,再這樣下去你們的身體根本撐不住!”
白云進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腳步加快了幾分。
顧統領也是深吸一口氣,咧嘴笑道:
“放心,韃靼的蠻子我還沒殺光,怎么能在這里倒下。”
說罷,不顧軍醫的勸阻,毅然走向自己的營帳。
接下來,他還需要分析戰局,判斷韃靼大軍下一步的舉動,爭取做到防患于未然,甚至主動出擊!
不到一刻鐘時間,前線就匯聚出一支尚有戰力的百人隊伍,全速趕往營地方向。
……
……
陳夜手中筆桿輕輕搖動,看著自己面前桌案上的紙張,一陣頭疼。
“這群倒霉玩意,只能說不愧是軍隊出身,哪怕只是一些蠻子,也不是我能對付的。”
陳夜將手中洋洋灑灑寫滿字的紙張丟掉。
那上面都是他這段時間,嘗試針對山谷里那些韃靼士兵的計劃。
但每次推導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現問題,而且每個問題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都是致命的。
并非他一定會死,但捅了山谷里韃靼士兵的老窩后,應州城很可能會遭殃。
朱壽這時推門走了進來,說道:
“陳兄,那些廢物一樣的官員,又跑過來巴結你了,我都給趕出去了。”
“內憂外患啊,如今的應州用這句話真是一點毛病沒有。”
陳夜將筆放下,苦惱地揉了揉眉心:
“話說可有白隊長的消息,他回到邊境也有一段時日,沒能調來守衛軍嗎?”
“這么多天沒有消息,十有八九是了。”
朱壽表情也不太好看。
這種艱難的境地,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明知敵人就在眼前,卻因為自己手中沒有力量,導致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朱壽看著陳夜,突然生出一陣感慨。
連陳夜這樣背靠弘治皇帝的人,都會被各種事情限制手腳,那朝堂上那些普普通通卻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人,又會遇到多少限制。
大明的環境,已經不知扼殺了多少能人志士。
朱壽心中已經漸漸了一個決定,等他真的有早一日,登基稱帝,絕對要仗著有陳夜在,大刀闊斧改革一番大明朝堂的風氣。
不過那都是后話,現如今他頭疼的還是應州這個爛攤子。
“罷了。”
陳夜突然嘆息一聲:“如今事不可為,不必在山谷的韃靼士兵身上鉆牛角尖,先去見見那些應州的官員吧。
攘外必先安內,把他們處理干凈,等真的打起來,才能避免自家后院起火的倒霉事。”
朱壽撓撓頭,尷尬道:
“可我剛剛才把他們都趕走。”
“這有什么,你現在哪怕再讓他們回來,再抱著禮物回來,他們也會樂樂呵呵的。”
陳夜對那些官員心里的小心思,可謂是摸得透徹。
他們不怕花錢,他們最不缺的就是錢。
在這應州大地上,天高皇帝遠,他們這些地方官員甚至比京城官員都要富。
他們關心的,只有陳夜這個新官上任后的態度。
是要展開大清洗,還是要開始拉攏人心?
是要廉政之城,還是繼續走上官離的老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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