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生氣。
“你為什么要說這個？！你知道了什么？就算你真的知道了那些過去，可那些過去距離現在已經整整五年了！你知道我因為這五年受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你知道我曾經有多久想到母親想到孩子，就日日夜夜無法入眠！
可你現在在說什么？說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想換的我的諒解，換得你對自己的救贖？！
傅庭堯！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天真了？！”
“我……”傅庭堯好想抬起手給她拍拍背。
他也想多說幾句，讓她不要生氣。
但他現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那種呼吸攥喉的感覺又來了。
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了他脖子上。
他只好加快速度，說出自己最想告訴她的話。
“陸淺淺……就算我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肖蕭也會幫我處理。”傅庭堯讓自己盡量不要喘息，“對于這個遲到了五年的清白，我也很抱歉，從車禍那時候開始……我就該相信你。”他微微搖頭，“不說了……”
不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了。
“伯母死后，我在她的家鄉做了五年的扶貧，以她的名義……咳咳……你可以回去看看，算是我對……對你們的歉意……”
“還有……我們的孩……孩子……”
“閉嘴！”簡寧著實不想再聽他說下去。
她擦掉眼淚。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良心發現，還是說早就知道了，但就是死到臨頭才知道懺悔！”
傅庭堯的眼睛里浮現出一抹痛色。
簡寧現在不相信他……
就像他當時不相信她一樣。
原來不被自己喜歡的人信任是這種感覺……
他好像突然讀懂了簡寧當時進手術室之前，看向她的眼神。
那種情緒叫絕望。
傅庭堯不敢再看她。
簡寧瞪著他，“不論如何，你都沒資格提孩子！沒資格提傅加！從我們在桃花源見面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從來沒相信過我的死訊！可你明知傅加是我的骨肉，是我用了那么大代價才生下來的寶貝，可你卻遲遲不說……”
呵。
世界上能有比傅庭堯再鐵石心腸的男人嗎？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但永遠要將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傅庭堯悲戚地看著她。
不是那樣的……
他知道她沒死，是因為他親手挖過她的墳。
他知道傅加的身份卻不說……
是因為他也是最近才明白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不是傅加……”他想解釋傅宥的事情。
“我沒有和陸淺淺……”
“別和我提她！”簡寧像被碰到了逆鱗，她雙目釋放出蝕骨的恨意，“她不配出現在我的耳朵里！”
陸淺淺以后的人生標簽，就只有承受！
承受來自于她簡寧的一切報復！
除此之外，她對她的一切都不關心。
更對他們的事情不感興趣！
“不……不是……”
他的心跳越來越微弱了。
都到了這種時候，還是他已經知曉真相的情況下，在他的彌留之際，最放不下，最讓他牽掛的，果然還是那個女人么？
簡寧心說不出來什么滋味。
她只是近乎本能地去阻止從他嘴里蹦出來這個名字。
她又想到阿芳那個問題。
心五味雜陳。
她對傅庭堯……
到底是什么感情？
“嘀嘀。”許久沒發出動靜的監測儀器突然發出聲音，簡寧猛地回神。
該死！
傅庭堯的心臟居然停止了跳動！
她有那么一瞬間的不知所措，還好，專業素養夠強。
迅速拔出銀針，做起心臟復蘇。
做了幾下沒什么效果之后，她又啟用了電擊。
還是沒效果。
這怎么可能！
簡寧不信邪一樣，又做了幾下。
但除了傅庭堯身體在病床上顛簸了幾下，心臟卻沒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不！
不可以！
簡寧拿出銀針，先封住他的血脈，防止手術過程大出血。
然后同時把暈倒在地的醫生弄醒。
“過來幫我！”
入目，是簡寧那雙赤紅的眼睛。
像是充了一袋子血，連黑眼珠都變得黯然。
只有漫天的紅色。
醫生被她嚇了一跳。
連自己的處境都忘了追究。
簡寧猛地催促道，“快點！”
他雖然心有不服，但一看倆人的狀況便瞬間明了。
“我早就說了，你一個人不行……真不知道是不是想攬功。我可告訴你，要是傅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出去后我一定會一五一十地全告訴老夫人！”
“閉嘴！”簡寧的手術刀已經找準了位置，“隨時輔助我止血！”
醫生也知道現在情況緊急。
當即閉上嘴巴。
聽話地配合了。
但越看，就越感嘆簡寧的手術之精準。
她的刀法雖然帶著點生疏，但每個位置每個刀口都精準到分毫不差。
雖然說的是讓他隨時準備止血，他還在心埋怨她大材小用。
但到了這會兒，看到她下刀卻并沒出多少血的手法，他終于明白，她能把他弄醒，或許只是因為害怕……
她害怕一個人做這些事情。
因為其實整個過程，她真的完全可以獨自完成。
或許她是真的嫌他們這些人聒噪。
醫生對她的不滿，漸漸變成更深的敬佩。
畢竟哪怕今天教授準時趕到，這場手術可能也不會這么順利。
但是……
“簡大夫？”醫生看著她突然停頓的動作，“傅少的心臟機能已經在逐步恢復了，你只要完成最后一步，心率應該也能恢復正常，可是你怎么……不動了？”
簡寧是真的愣住了。
她的手上還帶著傅庭堯的血。
溫熱而又冷酷。
她現在……這么賣力地去救的人，到底是誰？
她再次問自己。
是不想讓庾澈消失，還是不想傅庭堯消失？
“沒什么。”簡寧抬頭看了眼醫生，“胳膊有點酸。”
她像是突然沒了興致一樣，把手術刀扔給醫生，“你做最后的縫合。”
她已經有了脫防護服走出手術室的意思。
醫生又高興又惶恐，要知道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是教授，他絕對沒機會把救活傅先生的功勞分一杯羹，可現在……簡寧居然主動和他分享。
“萬一我做不好怎么辦？”
“那你就和傅庭堯一起死。”
簡寧聲音平淡。
可醫生卻嚇得一抖。
他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做不好……
傅先生也要沒命，他的命更別想保住！
但如果能做好，他在a院將迎來人生巔峰！
嗚嗚……
簡大夫真是個大好人。
等他從手術室出去，一定要好好替她宣傳宣傳！
終于弄完了最后一針。
他很激動，看著傅庭堯的口型又有點疑惑，“簡大夫！傅先生好像在喊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