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正常人，肯定會這么想。
可簡寧經歷了這么多還能活成現在這個樣子，走到很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也早就不屬于正常人的范疇了，她有著非常精明的頭腦和迅速判斷風險的心境，也習慣性把所有失敗和風險都調整到對自己有利的狀態，幾乎是瞬間，她就察覺到了泠端的想法。
然后一個箭步走到他身邊，臉上立刻掛上了殷勤的笑容，“所以我應該多學習下面部表情管理，達到不管面對誰，都能有超強無敵的面癱臉，讓人無法窺探到我的任何想法？”
原來總裁就是這么來的。
他們也不想面癱。
可是如果不面癱不高冷，就會被其他人猜測千萬種情緒，或者被有心人直接通過他的微表情做一些對他不利的事情。
簡而言之，面癱……都是被逼出來的。
簡寧突然間頓悟了這一點，怎么都沒想到傅庭堯這類人的冷言冷語居然是這個原因。
她看著泠端，“雖然這件說出來可大可小，甚至還有點可笑，但對于走到一定高度的人來說，是真的需要表情管理這個技能，我現在顯然做的還遠遠不夠。”
簡寧看著他，“所以謝謝你，愿意幫我指出來這個小問題。”
這甚至是一個她以及她身邊的人根本不會注意的問題，可他卻給她上了這么生動的一課，雖然代價有點慘重，但是她現在根本不害怕失去，也不害怕生活會變糟。
因為只要她還活著，她就有勇氣，也堅信自己有能力可以去改善一切困境。
因為她簡寧，始終在向前奔跑。
能屈能伸，泠端在心底對她的評價又加了一條。
而這一條，也是最拉好感的一條，“不客氣。”他沒再逗她，雖然心里癢癢的，總想和她較勁，但他也知道分寸，“你出去拿盆水進來。”
簡寧一喜，但這次有了前車之鑒，已經時刻把面癱兩個字刻在了腦門上。
不論對誰，她現在都有了這種訓練自己的意識。
所以這會兒格外克制。
犯過一次的錯誤絕不再犯，這是無比清晰的認知。
不需要考慮。
所以她這會兒的心底雖然已經驚浪滔天，甚至也知道泠端如今起碼是此刻對她已經沒有了威脅，彼此雙方現在達成了一致的交易條件，也暫時還沒有新的需求，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她還沒那么重要，泠家再落魄再跟不上時代，也是能和傅家比肩的家族。
現在，用沉睡的雄獅來形容泠家更為可靠。
所以這一會兒，她其實可以完全放飛自我，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如果是以前，她也會這么做了，但現在，簡寧不漏聲色的笑笑，短短幾分鐘之內，她已經能做到把所有人都當成潛在敵人，把所有可能的潛在危險都看在眼里，從剛才的莽撞有余到現在的滴水不漏——泠端全都看在眼里，也略有幾分震驚。
這個女人，就像是草地里的一棵幼苗，只要給點雨水，就能迅速成長成參天大樹。
簡寧看著他，“把水端來了，然后呢？”
眼中有星光閃耀。
似乎下一秒就要墜落，然后砰一聲，砸到人的心里發出回響。
泠端罕見地躲避了下別人的眼神，“把你手里的書扔到盆里去。”
簡寧：“……那不全濕透了？”
“太過重視的東西，握到手里抓的太緊也沒什么效果。”
他看似說的清淺，可每一句話都能說到簡寧的心坎上。
哪怕是傅庭堯，曾經和她相處這么多，都很少能這么一語中的。
泠端……
確實很邪。
她也聽話。
不會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
說干就干，噗通一聲！簡寧手里的書突然掉進了盆里，嘩啦一聲，掀起的水花正好濺到了泠端身上！
臉上也狼狽的淌著水。
這個女人！
可惡！
分明是在暗報私仇！
可她的表情現在又硬如鐵板，什么都看不出來。
泠端第一次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誰知道這個女人會學這么快啊！
而且還能如此精準的把他提醒到的點，用回他身上！
“抱歉。”簡寧的音調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冷冷的，“不小心把水弄到您身上了，您這會兒可以先擦擦……”
“咿？？”
她話還沒說完，瞬間看到現在被泡到盆里的那本醫學大成居然真的開始出字了！
那上面……
居然要泡透后就能看到字？
原來沾水可看的原理沒有變，只是需要泡透！
“這書本的材質……”
“是用上等的優質天蠶絲做的。”簡寧剛剛想要遞過來的紙巾根本就還沒過來，她的注意力就被那本書吸引了。他不由得有點好笑，再怎么緊繃，原來看到它也還是會破功，那種發自內心的震驚和喜悅是沒辦法隱藏的，看來這本醫術比傅氏比權利和財富帶給她的吸引力還要大。
泠端這次沒有生氣，而是自己主動伸手接住了簡寧那張沒有遞出的紙巾，自己鋪展開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臉。
修長的手指慢慢滑過臉頰，“所以其實并不怕水，也不會被水弄皺。”
簡寧了然，已經蹲了下去，“你是怎么發現的？”
這本書并不怕水，簡寧現在已經不擔心了，而且她也沒有著急，就是估摸以這本書的厚度現在還不能完全被水浸濕，最中間的部分恐怕還要慢慢再濕一濕，她應該再等一等。
但又實在不舍得離開它，所以才蹲守在盆子旁邊。
泠端把手里的紙巾團成一團，將它正中中心地扔到了垃圾桶里，他眉目間舒展開來，重新把視線落到這個女人身上，“見多識廣，自然就會了。”
簡寧：“……”
她竟無言以對。
從她這個蹲下去的角度看泠端，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膝蓋，里面發炎的地方已經算不上輕癥了，膿水在骨頭間存在著，怎么看怎么覺得滲人。
簡寧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你的膝蓋痛不痛？”
“痛？”泠端看著她，露出那張長相妖氣的臉，“你告訴我，我這個身體情況什么時候哪一處不痛？”
他身體僵直，就這么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