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白凡心中才微微有所明悟。
看來這是一個為死者祈福的莊重儀式。
白凡看向周平輕聲傳音道：“什么是羅天大醮？”
周平看向白凡，見他是真的不懂，沉吟了片刻輕聲傳音道：“羅天大醮……乃是道教道統之中最為莊嚴鄭重的祈福儀式。”
“看下面的情況，應該是為了死者祈福才開啟的羅天大醮。”
“雖然羅天大醮上面還有周天大醮和普天大醮，不過后兩者據說在道統所記載的史書之中出現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白凡微微點頭，他確實是第一次聽說，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隆重莊嚴的祭祀儀式。
白凡看了一下，那三層供臺之上的貢品，共計一千二百件，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看到已然明悟的周平，白凡輕聲詢問道：“這大醮可有什么說法？”
周平指了指那供臺：“那九層供臺非常有講究。上三壇，中三壇，下三壇分別對應不同的供奉星位。”
“在道統之中，他們堅信在這九天之上存在著天外天，而天外天的人則是神。”
“所以這九壇奉祀天地諸神。”
“并且羅天大醮的科儀十分繁瑣，主要科儀有焚香、開壇、請魂、揚幡、宣榜、蕩穢、請圣、攝召、順星、上表、落幡、送圣等等。”
“祭祀醮期為七七四十九天，每七天為一個小周期，也被叫做羅田七醮典。”
“分別分為，福醮、祈安醮、王醮、水醮、火醮、九皇禮斗醮以及三元醮等。”
白凡接言道：“想不到一次祭祀祈福，竟然如此繁瑣…”
周平輕聲道：“這也是我第一次親眼所見羅天大醮的舉行，一場羅天大醮所需要花費的時間、精力、耗費的資源龐大無比。”
“而且那道長也并非無名之輩，乃是天玄大陸赫赫有名的玄真觀大長老，凈虛子。”
“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白凡沒有再多言語，此時的他目光已經被場中的祭祀儀式吸引了過去。
白眉老者面容莊重，輕聲說道：“請家屬入普渡！
那些腰系白綾的男女老少在這一刻全都眼含熱淚的一步步攙扶著走入五色布下。
白凡喃喃道：“五色布遮天而起，五色布下，皆為普渡。”
一位顫巍巍的老婆婆獨自一人走入五色布下，手中有一瓦罐，神情木訥。
一時間悲傷地氣氛遍布江岸。
看著那依舊洶涌的江水，白凡手指輕點，在觀江臺的岸邊仿佛豎起了一層無形結界。
將那咆哮的江濤拍案聲隔絕在外。
凈虛子抬頭看向白凡所在的位置，眼神柔和的微微額首。
周平與周楠還以為是對他們點頭，連忙拱手回禮。
儀式繼續進行。
不少人的胸前都抱著一方瓦罐之類的東西，白凡沒有冒昧去探查。
此時的他也同樣沉浸在這悲傷的氣氛當中。
有的人還未開始，便已經是哭至昏厥。
凈虛子面色肅穆，手中拂塵輕掃間五色布上散發著瑩瑩微光。
頓時那些人懷中的瓦罐都漂浮而起。
白凡數了數，共計一百三十二個…
那數千腰系白綾的人每一個都面黃肌瘦，可是依稀能夠看得出他們的手指光滑，昭示著他們曾經生活富裕。
或許是為了辦這一場羅天大醮掏空了所有積蓄。
若只是一家如此，白凡不會感覺有什么，可是這里面的所有人……
人人皆是如此…
或許是對親人的思念，又或者是對親人的不舍，促使了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以凡人之軀，微末之力。
請赫赫有名的玄真觀來主持這一場羅天大醮！
凈虛子手掌掌印飛快變換，無數的瓦罐蓋子陡然飛起。
白凡看到了那些瓦罐之中的東西…
并非骨灰，而是一捧捧焦黑的泥土！
一股酸澀充滿了白凡的內心，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是他明白，那一捧捧泥土所代表的含義是什么…
此時的他總覺得心里堵得慌，說不出來的感覺。
凈虛子掌印收斂，結出一方特殊手印，口中呵道：“請魂！”
嗡！！！
剎那間，天地狂風大作！似有風雨欲來之勢。
而且白凡還感知到一股神秘的波動擴散天地，這股氣息和聚魂之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可是白凡卻不敢輕易出手，他不懂其中奧妙，若是貿然出手擾了凈虛子的秘法，很有可能好心辦了糟心事。
凈虛子身為八階王座，此時竟然吃力無比。
只見他手背與額頭之上青筋暴起，面紅耳赤。
突然！
從那些泥土之中各自飄出一件物品，或是衣服的碎片，又或者是其他的隨身物品。
只見這些物品散發著熒光，隨后天地間的靈氣開始瘋狂朝著這些物品聚集而去。
靈光的聚集速度很快，不過盞茶的時間便已聚集成大半人形。
可是這個時候，凈虛子的臉色已經滿是血色，額頭的青筋一股一股的，仿佛隨時都要爆掉一般。
白凡眉頭一皺，他發現凈虛子的精神力在快速的削減著。
隱藏在暗處的八位王座也都是氣機乍現，不過又退了回去。
這秘法只有凈虛子一人能夠習得，別人就算想幫忙也幫不上。
凈虛子雙眸微凝，口中暴喝：“呵啊！！！！！”
轟！！！
恐怖的氣息瞬間爆發在丈許之間，一頭銀發被靈壓吹拂而起。
一身道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眾多韌性聚集的速度猛然加快，可是白凡知道，那老道是在透支自己的力量！
白凡微嘆了一口氣，隨后手捂著肚子做出痛苦狀，對著身旁二人連忙說道：“哎呦，我這突然肚子痛得很，我去去就來啊~！哎呦。”
還不等周平二人反應過來，白凡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了。
三息之后，一道傳音傳入凈虛子的耳中。
“在下略懂聚魂之術，前輩可需要幫忙？”
凈虛子不太相信別人來同他做這件事。
可是當他察覺到對方的氣息之后，回想起剛剛那天空之上的人影，還是頗有顧慮。
在凈虛子看來，白凡就是一個心術不正的人，不然怎么會隱藏實力在那兩個年輕人之間。
無奈，白凡只好開口道：“我師父是丹沐，那一男一女是周南平的兒女，我只是被他父親委托護道一程。”
“前輩若是執意如此，晚輩這就退走。”
“只是……在晚輩看來，前輩堅持不到最后。”
凈虛子聽到‘丹沐’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下，隨后聽完白凡的話后。
直接傳音道：“可以！一百三十二個亡魂的聚靈，以我的靈識來說還是太吃力了。”
“既然你說你是沐皇的弟子，那么想必也是一位不弱的煉丹師，姑且信你一回！”
其實白凡明白，凈虛子能夠同意，也是因為那幕后的八大王座在。
若是有任何異常，九大王座足矣應對！
白凡輕聲道：“那前輩準備好接納了！”
轟！！！！！！！！
無形的氣浪直接將原本的萬丈晴空擴散到三萬丈！
就連天地間那變換的風云都在這一刻停歇下來，仿佛不該驚擾到這里一般。
凈虛子面色緩和了下來，他只感覺到一股磅礴到無以復加的恐怖靈識，源源不斷的灌注他在雙臂之中任由他調動。
短短五息的時間，根據其物品幻化出來的一百三十二道身影瞬間成型。
當虛影出現在的時候，那些腰系白綾的身影看著各自面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眼睛里滿是淚水。
那些虛影顯然具備一絲生前靈智，想要伸手觸摸擁抱面前的人，卻都穿透了過去。
白凡看到那個先前木訥的老婆婆用泛黃的衣袖擦了擦眼眶，默不作聲的在懷中取出一方食盒。
放在地上，就那么跪著夾了一大筷子肉。
只是面前那小男孩張開嘴卻怎么也吃不到了，老婆婆就那么端著筷子伸手去拉這小男孩，嘴里呢喃著什么。
白凡在虛無之中閉上了雙眼，眼前的一幕幕令他揪心無比。
只是在心中默默說了句：“爹、玉哥、奕哥、凡兒過得很好，莫要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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