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的聲音再次在白凡的耳邊響起。
“萬古鎮…不知存在了多久在這里。”
“這里也就是所有鎮守御蠻城和萬古墻修士的家，每一個院子都是曾經無數強者住過的。”
“也算的上是這人間少有的隱世之地了，畢竟萬古鎮…很少會有外人前來。”
“來的人，要么留在了萬古墻上。”
“要么……就留在了萬古墻上。”
“你如果從鎮子東方走過來，應該也看到了很多空的院子中拴著紅布條。”
白凡微微點頭，他正是看到了所以才充滿了疑惑。
老嫗或許是看出了白凡眼底的疑惑，輕聲解釋道：“那每一個布條，都代表著那個院子的一任主人。”
“栓了十條紅布的，就代表著這個院子曾經住過十位強者。”
“萬古鎮上的所有人對于仙人和修士并不陌生。”
“或許他們每一家每一戶祖上都曾經出過劍仙。”
“而那些人戰死之后，留下的族人便會生于此，長于此，葬于此…”
白凡一時間心中竟是有些觸動，原來那些空蕩的院子里，門上的布條竟然是這個意思。
緊接著老嫗問了白凡一個讓他摸不到頭腦的問題：“你是自己來的，還是被流放來的？”
沉吟了許久，白凡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就是這片刻的沉默，老嫗卻像是已經得到了答案一樣，對他的態度依舊沒有什么變化。
可心中卻是已經將他當做了是流放來此的人。
老嫗的眼底閃過一抹失望，或許這個‘流放’在萬古鎮的人眼中也有著特殊的含義。
然而就在這時，白凡那溫潤的聲音緩緩傳來：“代師受罰。”
短短的四個字卻成了他不愿向外人提及的事，可不知為何，他不想被面前這個老嫗誤解。
無論這個老嫗是不是凡俗之人。
老嫗的眼底閃過一抹精芒，雖然不知道白凡所說的‘代師受罰’代表著什么。
可她還是覺得面前的年輕人好像更順眼了幾分。
老嫗微微點頭，并沒有過多的追問，只是輕聲道：“難怪在你的眼中有著太多的疏離和迷茫。”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白凡豁然抬起頭看向老嫗，他不相信面前的老嫗僅僅是初次見面就能看出來這么多！
顯然老嫗也意識到了白凡的變化，可老嫗只是面色平靜的端起茶盞看了一眼白凡。
“你的一切都顯得和萬古鎮格格不入，換言之……”
“就是你對于御蠻城也好，萬古墻也罷，你都沒有什么歸屬感。”
“所以這里的一切對你來說都是陌生的，所以你的疏離感是正常的。”
“但是你眼中的迷茫……我不懂。”
“這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白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
隨后老嫗緩緩起身，輕聲道：“后生，跟我去個地方看看么？”
白凡緊跟著起身，輕聲道：“我叫白凡，一直沒跟阿婆自報家門。”
老嫗點了點頭，下意識的伸出手，白凡也很自然的接了過來，將老嫗攙扶而下。
老嫗笑著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更多了幾分。
可她依舊沒有告訴白凡自己的名字，白凡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好奇老嫗要帶他去哪。
這座院子極大，老嫗帶著白凡走了半晌過后帶著白凡來到了一個祠堂。
白凡下意識的理整了衣襟，面容逐漸變得肅穆。
這一幕被老嫗看在眼里，默默點頭，同樣面容嚴肅的走在前方。
院中縈繞著淡藍色的裊裊青煙，白凡對此卻十分熟悉，這是修士才有實力購買的山水香！
他自己的儲物戒中就備了許多，每年的七月初五他都會祭拜所用。
吱嘎~
紫黑色的大門被緩緩推開，緊接著白凡就看到了令他心頭一震的畫面！
長達五十余丈的祠堂之中，密密麻麻擺滿了數不清的靈位！
祠堂之中擺放著兩個白玉蒲團，中間是一座巨大的香爐。
此時的白凡已經明白了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的每一個靈位應該都是曾經御蠻城或者是萬古墻上戰死的修士！
白凡不自覺的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幕讓他夢回白府。
老嫗手持檀香在蠟燭上緩緩點燃，口中柔聲道：“這里的每一個靈位，都是大善之人。”
“他們為了守護萬古墻的蕓蕓眾生付出了一切，只為身后土地不被蠻族侵占半分。”
“他們每個人都是英雄，無論他們是不是其他人口中的‘罪人’”
“可只要上了萬古墻，他們就是我們眼中的英雄。”
“天玄地大物博，分割六州之地。”
“可千萬年來的安穩就是他們這些人日復一日的拼殺才換來的。”
這一次，白凡沉默了。
面前的一個個靈位都是曾經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而這些人為了每個大陸的安穩和平和，終日在這里浴血廝殺。
他開始有一點懂了……
老嫗口中繼續說道：“萬世太平，萬世太平……”
“哪有那么多的太平可言，還不是有人要去為了這太平而死。”
“一甲子前，蠻族的進攻就已經開始逐漸變得猛烈。”
“死傷的人逐漸越來越多，到最后這偌大的祠堂都放不下了。”
“那淅淅瀝瀝的雨水本就苦澀，到如今也早已染成了血色。”
“鎮中孩童從小就知道那百丈城墻就是一處埋骨之地。”
“自己的親人、父輩、或許就是死在那里的。”
“可這些孩童卻依舊會選擇踏入修行的大道，以那高不可攀的城墻為目標。”
“只為了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登上萬古墻，親手斬殺幾頭妖獸、殺幾個蠻荒修士。”
說到這，老嫗轉頭看向白凡問道：“是不是覺得如此教導并不好？”
沉默了半晌白凡還是點了點頭。
可老嫗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回道：“并不是我們愿意如此，可是血仇就是如此。”
“就算和城墻相隔甚遠，那震天的喊殺聲依舊能夠遠遠傳來。”
“飄蕩的血雨依舊可以滴落在萬古鎮上。”
“至親的死，也終究瞞不住他們…”
一直到黃昏白凡神情復雜的從院中走出，臨走的時候老嫗并沒有送白凡。
而是一個人獨自坐在祠堂之中，小心翼翼的將一塊靈牌捧在手中。
遠遠地，白凡仿佛聽到了老嫗那略顯悲涼的聲音緩緩傳來。
“君埋城下泥銷骨。”
“我寄人間雪滿頭。”
聲音顫抖盡顯悲涼，短短兩句話卻讓白凡神色復雜。
他好像開始懂了一點那遠處的城墻，對一直生活在這里的人代表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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