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佛子是天下人
金色的血液,沸騰的溫度,白七彩悚然大驚,隨后慌亂的按著他正在噴薄血液的胸口:“你這是在做什么!……你……你瘋了么!”
“你說……我是誰?”厲王痛苦至極,卻擠出一個微笑:“你說……我被洗腦了,我的,記憶是假的,那么,我把我的心……心掏出來看看,我的心,不會騙人!”
白七彩愕然不敢動之際,只見厲王猛地將右手塞入自己的胸腔,隨后握住自己的那顆金燦燦的心臟怒吼一聲往外一抽。
那么這顆新鮮的血淋淋的心臟便出現在了二人眼前,它還在厲王的手心之中跳動。
厲王一只手捂著胸口的洞,另一只手緩緩把心臟遞給白七彩:“我們……我們一起看……”
白七彩伸出顫抖的手,緩緩的觸及到這顆心臟,霎時間一陣玄奧唱喏的佛音繚繞而出,在整個房間之內縈繞。
然后一股真實流露的情感如同觸電一般,從心臟中傳來——二人皆在剎那不自覺的留下眼淚來。
原來二人腦海之中,一幕幕來厲王的回憶翩翩而至。
七歲前身為五大宗之一的吟嘯宗劍宗的少宗,其父乃是人族第一天才游山,前途光明無限。
七歲宗門破滅,如親人般的同宗慘死眼前。
八歲撿到齊天。
十二歲那天,因為將唯一的口糧推給弟弟,而自己外出覓食,差點在南天門的一個旮沓角落里凍死。
直到十四歲,被恩濟堂的陳修德長老收養在恩濟堂內,看遍人生冷暖。
也就是這一年,先生來到了南天門平安書院,對那時做小廝游吹云發出邀請,允他來觀課。
三年學習,悟性頗高的游吹云竟然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可惜三年后先生不辭而別……游吹云則過上了書館看閑書的日子——
而他最大的成就和自豪就是自己養大的弟弟,齊天天賦異稟,雖小幾歲,可是成長速度驚人,僅僅數年便不弱于南天門少宗單淳。
不過那一日在他看到幾乎身死的弟弟之時,他的所有憤怒,這些年以來壓在心里的仇恨,徹底爆發了。
他發誓,再不能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的家人——
十七歲這一年,他認識了許多人,也有了許多朋友,更多了幾位家人一般的牽掛所在,他的人生似乎第一次有了意義。
他不再是浪潮里被推動的無帆小舟,他敢稱是吟嘯宗少宗,他是游吹云。
——
厲王睜開了雙眼,由于挖出了自己的心臟,他現在很難喘過氣來……他猛地將白七彩攬過來,以白七彩熟悉至極的語氣上氣不接下氣:“白……師……姐。”
白七彩害怕極了,她手里依舊握著那顆撲通撲通跳躍的金色心臟,她手足無措,淚流滿面,她不想游吹云死,無論他現在是什么人,厲王也好……大夏的敵人也好,她白七彩只覺得什么都無所謂了,她不要游吹云死!
說完三個字的厲王仰面倒下,白七彩捧著心臟往他的空洞心口塞去,可是他的胸口散發著幽幽的金光,這顆心臟卻怎么也回不去了。
“不……不行,你……你起來,你快……嗚嗚……”白七彩此刻只不過是被魂釘釘住法力的普通人,她感受到游吹云的生機正在漸漸斷絕,而她卻無能為力,只能匍匐在游吹云的胸口淚流不止。
“救命啊……來人啊……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誰來救救我們……”白七彩拼命的將心臟送回,但是無可奈何。
也就在一時之間,白七彩手心的那顆心臟便已經不動了。
游吹云的呼吸也完全停止。
——
迷霧,看不透徹的迷霧,這迷霧仿若深潭,讓行走在這里的人感覺到舉步維艱。
想喊喊不出聲,甚至聽不到自己呼吸和心跳,低頭一看,原來胸口有一個大洞,空洞,什么也沒有。
游吹云這才想起。
自己又死了一次。
“好痛苦……”他緩緩蹲下,心痛,但是明明自己沒有心,他的腦海里浮現一個女子的身影,但是他卻記不起女子長什么樣子,但好像這個女子在呼喊他。
在他茫然無助的時候,一道金色的輝光,柔和而如同流沙,慢慢的將他裹住,一聲聲梵音響起,他驀然回憶起在大雷音寺的時候。
然后他跟隨著這道金光,邁開步子,拼命的從泥潭之中掙扎離去。
漸漸的,迷霧散開,他看到了兩個并肩而立的影子,一個高大挺拔一個蒼老如松梧。
“他來了。”高大之人說道:“和尚你怎么會選他,他身上的孽緣如此之多,因果糾纏,簡直是一團亂麻。”
那個蒼老佝僂的背影低聲嘆氣道:“眾生皆苦……人生一世不過是因緣際會四個字,孽緣不是業障,因果其實遮眼。大徹大悟之輩這世間又有幾人?便是站在此地的你我,又敢問一句明白否?”
“……可是和尚……既然是佛子,他身上又哪里有佛相了?分明就是俗世一俗人。”
老和尚停了很久,好似說話異常的費勁兒。
“佛子不是一個人……”
他聲音使人想起墻角枯萎的綠植:“佛子是天下人。”
高大背影一頓,似乎渾身止不住的雞皮疙瘩生起,隨后他竟然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和尚,我受教了……當年地藏仍在時,曾與我說解救眾生之言,初時我并不在意,現在和尚你一句提點,令我醍醐灌頂。”
他拂袖,望著遠方:“佛子是天下人……眾生百相,何以言一人。”
隨后二人轉身,看著癡呆走來的游吹云。
“和尚你想清楚了,今日一面,我以為你有成佛之能力。”
“居士,一人成佛不見眾生苦難,不算成佛。”
“哈哈哈哈,你比其他地方那些冠冕堂皇,超然世外的真佛都……”
“居士,慎言。”
“哈哈哈哈。”
隨后高大之人看向游吹云,游吹云也茫然看著這個五官看不清卻極為熟悉之人。
“游吹云,你死了兩次了。
要照當年天地之序尚未崩壞,你決計是要到十八層地獄走一遭的。不過今日有一位得道高僧以千年道行救你,望你記住這條命來之不易,珍惜你在陽間的日子吧。”
游吹云振聾發聵,頓時醒轉過來:“使者……大人?”
“嗯。”
“空神大師?”
“南無阿彌陀佛。”
“大師……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游吹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想起了自己的同胞被自己親手戕害。
他心中痛苦,面色難捱。
空神大師似乎比之前還要蒼老數倍,他的身影隨著使者一起慢慢消失,如同一陣風刮過飛灰,不留下一絲痕跡。
“諸煩惱生,必由癡故。”
空神大師緩聲道:“爛陀寺有經卷可解,汝聽否?”
大師聲音自高空而來,漫天花瓣卷紅塵,落英繽紛。
游吹云緩緩跪坐在地,雙手合十,空洞的胸口有一顆金色的心臟,再度跳躍起來。
“我佛慈悲——”
他低眉淺唱。
——
白七彩伏哭許久,卻忽然察覺這身體的主人似乎顫動一下,驚愕看去,發現那顆無論如何也融不回去的心臟居然歸位,他的胸口的傷肉眼可見的愈合。
隨后便是呼吸的恢復——
“書呆子?”
“咳咳咳……咳咳……”男子猛地咳嗽起來,好似喘不過氣,白七彩趕緊起身去倒了杯水回來喂給他,這死而復生之人漸漸平息,睜開鷹一般的雙眼。
但是一開口,便讓白七彩如墮冰窖:“白妃,孤回來了——”
白七彩猛地抽離身體,怔然的看著這個漸漸站直身體,抖擻的男人,這個男人負手而立,隨后是連聲大笑:“托白妃之福,孤心境又有飛躍,想來元神之境,手到擒來。”
“你……你是誰?”
“孤?自然是神王墓皇子,封號厲王!”
白七彩難以置信,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啊。
“游吹云!你不是游吹云么?你是吟嘯宗的書呆子啊……方才的事,你忘記了么?”
厲王冷冷的看著她,隨即發笑道:“當然,游吹云已經死了,我是厲王,是終南山下那個死里逃生的人,不是什么吟嘯宗的游吹云。”
白七彩聞言只覺得昏天黑地,她慘笑的抓起地上沾著金血的木簪子,指著現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人:“把書呆子還給我!”
“孤說了,他已經死了。”
“還給我!”
白七彩聲音刺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便咬舌自盡,隨他而去!”
“別!”
厲王這才嚇到了,維持的威嚴模樣也立即破功,慌張道:“白妃千萬勿要傷害自己!”
“還給我!”
“好!好好好!”
厲王見她一副貞烈模樣,霎時間心驚難忍,最后苦道:“白妃心愿,孤照做便是……”
只見他腦袋似乎無力的忽然一垂,便仰面再度倒下去。
可是身體還未沾地,又站了起來!
“額……嗯……白,白師姐?我不是在做夢吧?”游吹云一臉懵逼的看著白七彩穿著嫁衣,梨花帶雨的美麗模樣,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話音未落,一陣香風撲進自己的懷中,軟玉在身,游吹云只覺徹體舒坦。
不過懷中玉人啼哭不止,游吹云雖然不知道什么情況,也只得抱緊了這位高冷的師姐,任她打濕肩膀。
“額……到底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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