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一片安靜。
底下賈時安聲淚俱下的哭訴，良久后，殿上才傳來了朱高焬平淡的聲音。
“大伴，你讓朕失望了！”
賈時安只覺得渾身一涼，立馬意識到自己引起了對方的不快，暗叫不妙，連忙磕頭如搗蒜：“是老奴讓陛下失望了，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大伴，可還記得朕的志向？”
朱高焬緩緩起身，他并不健碩的身軀卻猶如擎天之柱般，令整個殿內都亮起。
賈時安跪伏在地，抬起頭看著上面那個人影，只見那人影籠罩在萬千華光當中，如真龍立于當世，無形的氣機宛若擎舉天地，吞沒八荒！
“陛下……”
賈時安目睹這一幕，不由的生出一股微弱渺小之感。
“周天十類，天地神人鬼，蠃鱗毛羽昆，當皆歸其位！”
“道仙神佛，亦不可擾亂人間！”
朱高焬淡淡道：“文有文法，武有武規！眾生雖弱，當有求生上進之機！蜉蝣草芥，亦有存身之所！上下有序，萬類相安！”
“絕天地通，使上下有序！”
“各安其位，使萬類相安！”
“朕之志，在于運轉周天，在于收攬諸權，在于重開寰宇，在于定鼎諸天！”
朱高焬垂首，雙眸平靜的看著賈時安，緩緩說道：“大伴，你可還記得過往對朕許下的誓言嗎？這才幾年，便忘了嗎？”
賈時安看著朱高焬的眼睛，多年的遭遇不由的浮現眼前，他咬緊了牙關，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心里卻有了悔意。
“老奴……老奴……死也不敢忘！”
沉寂了這么多年，如今一朝權柄在手，哪怕是他也不禁有所迷失，陷入爭權奪利，勾心斗角的名利網中。
這一刻，他想及之前種種，不由的渾身冒出冷汗。
“陛下，老奴，知錯了！”
賈時安知道朱高焬這番話既是對他說的，也是對朱高焬自己說的，若是他達不到對方的期許，那對方自會尋找新的人替代他！
通往至高的路上，總是難免會有人掉隊。
賈時安卻不希望那個人是他！
而伴隨著他及時醒悟，心神洗練，體內的“扶龍庭”神藏突然豪光大盛，不由的快速流轉起來。
底下九條大蟒環繞，龍庭緩緩上浮，一個虛影沉入龍庭當中，容貌越發逼真，看上去竟與朱高焬隱隱相似！
“朕就知道大伴不會一直讓朕失望！”
朱高焬看著賈時安，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多虧陛下及時點醒，這才令老奴一朝徹悟！”
賈時安叩拜在地。
龍庭無主，豈可稱龍庭？
以往的“扶龍庭”神藏雖然強大，卻終究是少了靈魂，而如今，龍庭內生出的身影卻無疑補全了這一絲缺憾！
朱高焬一揮手，剛剛楊凡呈上的折子便落至賈時安的面前：“大伴有何看法？”
“此事的確是老奴疏忽！”
賈時安直起身子，翻看著折子上的內容，神色不變：“不過，楊廠督實力雖然勝過老奴，可與凈街相比，恐怕還要稍遜一籌！”
“而且，此事既是東廠紕漏，那自當由老奴來處理！”
他正色道，“以老奴之見，我大明有軍陣重器，秩序諸法，凈街單槍匹馬，實不足為慮！”
“不過，凈街為人猖狂，卻魯莽無智，不妨將之作為標靶，吸引那些不安分的人自己跳出來，到時候再一舉打滅！”
“至于凈街，若其識趣，便收服納入朝廷名下，若不識趣，也一概處置！”
朱高焬點點頭：“那此事就交給大伴了！”
“老奴絕不會再讓陛下失望！”
賈時安鄭重叩首，起身后，躬身緩步退出大殿。
西廠。
楊凡看著面前的賈時安，驚詫道：“賈廠督此言是何意？”
賈時安說道：“楊廠督勿要驚訝，咱家并未開玩笑！咱家此來，的確想要求助于楊廠督，合力為朝廷除此隱患……”
這般謙和認真的模樣，差點兒讓楊凡不敢相信！
尤其是，對方竟然找他來算計謀劃如何收服凈街，甚至在關鍵時如何除掉凈街，這簡直是……找對人了！
這令楊凡不得不懷疑賈時安是不是察覺到什么，故意來做此試探了！
不過，不像啊！
對方這副模樣完全像是被洗了腦，一副徹底拋棄個人的榮辱得失，只求穩定神都，維護朝廷大局的模樣！
反倒讓楊凡覺得自己別有居心，唯恐天下不亂了！
哦，他的確是。
楊凡干笑一聲，身體往椅背上一靠，說道：“賈廠督憑什么覺得本督便會幫你？”
“楊廠督此言差矣，你非是幫咱家，而是幫你自己。”
賈時安搖搖頭，說道：“咱家知道你是皇后的人，皇后享受大明位格氣運，自是與朝廷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楊廠督，大世將至，如今大明看似繁花錦簇，實則暗流叢生！”
“此次若能借凈街之事，打滅那些不安分的野心家，無論是對朝廷，對皇后，亦對楊廠督你，皆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賈時安說到這里，微微一頓，緩聲道，“此外，皇后娘娘出自陳家，氣運，還是多一點的好！”
他的聲音里帶有一絲意味深長之意！
“嗯？”
楊凡不禁瞇起眼睛，“賈廠督此言何意？”
他知道對方實乃朱高焬的心腹，能夠說出此言，未必沒有緣由，恐怕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不過，面對楊凡的追問，賈時安卻搖搖頭：“咱家可知，卻不能言，只能言盡于此了！楊廠督只當聽聽便罷，若想知道……”
他頓了頓，才說道，“或許有朝一日攀上重樓，自會有答案。”
“重樓……”
楊凡目光閃動，便沉默下來。
他沉吟片刻，正色說道：“看來，凈街一事，本督的確是責無旁貸！賈廠督且放心，本督必會竭力配合賈廠督的行動！”
不就是叫凈街當標靶，作為反派大當家高舉大旗，吸引那些對大明朝廷暗懷不臣之心的加入，到時候再轉頭做二五仔嘛！
這可太容易了！
眼下凈街應該是已經投入了凡那邊，而了凡如今正輔佐太子朱兆庭！
楊凡心中一動。
這不巧了嘛，連幕后黑手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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