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嚼龍 > 第145章 髯奴辟邪、青牛御鬼
  “真他娘的晦氣!”魏豹立刻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他已經來不及回身取長槍,只得拔出腰刀就往坡下沖,一邊沖一邊朝那個騎牛的紫髯少年暴喝出聲:“莫要過來,有陷坑!”

  魏豹這一動,騎牛少年還未如何,到先把那頭黑白虎紋異獸驚到了。

  這廝原本卷起一道腥風,奔跑縱躍間已快要撲到羊圈柵欄左近,忽然就瞧見山坡上那個赤袍高瘦青年呼喝揚刀,身后竟還呼啦啦冒出了十幾個漢子,手里各舉鋼叉鐵棒,一起鼓噪著沖下山坡。

  說時遲那時快,黑白虎紋異獸也不知是不是能聽懂人言,當即低吼一聲,四爪狠狠抓地,同時搖頭甩尾、奮力扭動身軀,想要減速轉向。

  它的前沖之勢立刻為之一緩,奈何身軀肥壯沉重,匆忙之間依舊余勢未歇,打著橫兒地朝羊圈方向滑行出老遠。

  黑白虎紋異獸滑著滑著,身側地面忽然塌陷,最靠近羊圈方向的那只后爪登時踩空,隨即小半邊身子都掉了下去。

  陷坑很深,底部赫然布滿了削尖的木棍。

  “吼!”

  塵土飛揚間,黑白虎紋異獸的兩只前爪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抓痕,險之又險地止住了下墜,腰腹掛在陷坑邊緣,兩只后爪更在陷坑內壁上死命地蹬踏抓撓。

  魏豹見狀,臉上就是一喜,立時轉身從同伴手里奪過一桿鋼叉,瞅準了那異獸的后腰就擲了過去。

  幾乎是同時,黑白虎紋異獸全身用力,尤其兩只前爪在地上一扒復一撐,隨之猛地向上一縱,終于成功將自己肥壯的后半截身軀撲騰了上去。

  只是還沒等它落地,冷不防一桿鋼叉襲來,又狠又準地戳中了它的后腿,立時鉆出了兩個深深的血洞。

  唯一可惜的是,魏豹相距異獸尚有一段距離,擲出鋼叉時又很是倉促,未能將其后腿扎透釘實。

  慘嚎聲中,只見那頭黑白虎紋異獸落地后一個踉蹌,猛地回頭看向鋼叉,兩眼之中兇光大冒。

  它一巴掌狠狠拍出,將那桿鋼叉打落在地,任憑腿上的傷口被撕扯得更大,隨后更是猶不解氣地用力一扒拉,將鋼叉掃落陷坑。

  就這么片刻功夫,山坡上的漢子們已是反應過來,手里拿鋼叉的紛紛有樣學樣,大聲呼喝著舉起了手里的家伙。

  見狀,黑白虎紋異獸死死地盯了魏豹一眼,旋即毫不猶豫得撒腿就跑。

  另一頭,那個紫髯少年自然也早就反應了過來,依舊是以手掌操控牛角、牛角牽引牛頭、牛頭帶動牛身,盡力驅使著胯下青牛轉向。

  青牛的四蹄遠沒有異獸的爪子靈活,只能一邊前沖一邊緩緩轉向,在草甸上兜出了一個明顯的圓弧,最后竟然恰好遇上了正一瘸一拐逃命的異獸,雙方相隔咫尺、同向而行。

  瞬息之間,雙方已經相伴著奔出數丈。

  牛背上的紫髯少年與那黑白虎紋的異獸不約而同扭頭,就此對上了眼神。

  異獸的臉上盡是憤怒不解,雙目之中才有兇光迸現,一柄彎刀就直奔著它的脖子劈了下來。

  刀鋒雪亮,隱隱閃過一抹冷光。

  黑白虎紋異獸忙不迭地一偏脖子,讓開刀鋒的同時,毫不示弱地一爪子掏在了青牛的側腰上,立時就撕扯出了幾道深深的血口子。

  青牛痛叫一聲,眼珠子登時就紅了。

  它立刻將牛頭一低,四蹄發力狂奔,沉重牛軀朝著異獸的方向傾斜,不管不顧地側身撞了過去,同時還瘋狂地甩動頭顱,用尖銳牛角挑向異獸的腹心。

  面對青牛的瘋狂反撲,黑白虎紋異獸故技重施,當即四爪抓地、虎軀向下一伏,避讓開青牛那堪稱狂暴的貼身撞頂,旋即四爪猛蹬地面,毫不猶豫地從側后方躥上牛背,惡狠狠地撲向了紫髯少年。

  “小心!”

  魏豹帶著十幾個漢子沖下小丘,卻已是追之不及,遠遠望見這一幕,俱是面露驚駭,大聲呼喝提醒。

  腥風自身后狂涌而至,紫髯少年哪敢硬抗,不假思索地一歪身子,從牛背上翻身而下,重重滾落在厚實的草甸上。

  再看那黑白虎紋的異獸,肥壯身軀踏上牛背,登時將青牛壓得腳軟,

  青牛本就因為方才的兇狠側撞有些身形不穩,此時又被那身軀肥壯的異獸踏上脊背,當即四蹄一軟,也如自家主人一般打著滾翻倒在地。

  黑白虎紋的異獸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在青牛倒地前就奮力躍離了牛背,落地后更撒開四爪,朝著遠方的丘陵地帶騰躍而去。

  雖然奔跑的時候,它染血的右后腿明顯不太爽利,可速度竟是絲毫不慢。

  紫髯少年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望了一眼那頭異獸的背影,旋即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的吐沫里有土又有血,兩種腥氣混合在一處,時刻提醒著少年方才的兇險。

  魏豹提著刀沖到近前,上上下下看了看紫髯少年,見他似乎沒有大礙,又轉身去看那頭青牛。

  卻見那頭青牛早已翻身爬起,除去折斷了一根牛角以及側腰上的幾道血口,竟也沒受到什么大損傷,反而喘著粗氣、紅著眼睛,死死盯著那頭早已跑出老遠的異獸。

  魏豹松了一口氣,當即沒好氣地道:“大石頭是吧?你放牛就放牛,在這野地里瞎跑什么!見到那么兇殘的畜生,不遠遠躲開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沖上去,活膩了?”

  紫髯少年聞言,立刻轉過身,提著彎刀走到魏豹面前站定,悶聲說道:“我不叫大石頭!我姓哥舒、名大石,哥舒大石!”

  直到此刻,魏豹才忽然意識到,這個生著黑紫色虬髯、自稱名叫哥舒大石的少年,竟比自己還高出了半個頭。

  他看著對方那兩顆隱隱透出碧色的眼珠子,目光才一移開又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口中更是吐沫橫飛:“你還有理了?我們設下陷阱,足足守了大半日,要不是為了救你,早就將那頭偷吃村里牲口的畜生打殺了!”

  魏豹說著,指了指身后那些神情沮喪的漢子:“如今放虎歸山、后患無窮,那畜生傷好之后一定會到他們村中報復……”

  他這一通抱怨尚未說完,紫髯碧眼的少年卻已揮手打斷:“那就不要讓它有傷好的機會!”

  這個名叫哥舒大石的少年說著,去草叢里撿起那只折斷的牛角,隨即快步走向自己的青牛,干脆利落地翻身而上。

  坐穩牛背之后,他轉頭看向魏豹,既沒有道歉,也沒有解釋為何要不知死活地朝那頭異獸沖鋒,而是直接了當地問道:“你來不來?那東西受了腿傷,跑不了多遠的,而且……”

  哥舒大石指了指自家青牛的四蹄:“距離近的時候,蹄子不如爪子。距離遠了,蹄子能把爪子跑死!”

  魏豹被他說得一怔,接著就有一股熱血涌上頭頂。

  “來就來!魏家男兒頂天立地,我魏豹更不是孬種,還能讓你一個山戎兒比下去不成?”

  他猛地收刀入鞘,又從身后一名漢子手里接過自己的紅纓白桿槍:“你們都先回去,我今日定然除了那個禍害!”

  聽見這話,漢子們有沉默不語的,有滿臉敬佩的,有面露不甘的,也有出言相勸的:“豹哥兒,就你們兩個,若有個什么閃失可怎么得了?大不了咱們換個地方,再埋伏那畜生一次!實在不行,村里各家一起砸鍋賣鐵,從郡城里請個高手來。”

  聞言,魏豹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哥舒大石那邊走:“你們這些苦哈哈能湊出幾個錢?況且如今又沒死人,郡里哪會管這等丟牲口的小事?若是我叔爺在家,還能請他老人家出手,可這不是出遠門了么!”

  “至于再挖陷坑,先不說那畜生還會不會上當,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赤袍高瘦青年翻上牛背,朝哥舒大石慨然說道:“走著!”

  哥舒大石將斷了的牛角往青牛的另一只牛角上一套,口中吆喝一聲,胯下青牛立刻撒開蹄子,朝著黑白虎紋異獸消失的方向奔去。

  不一會兒,兩人一牛便翻過一座小丘,消失在了漢子們的視野里。

  天色漸黯,本就涼爽的秋風隱隱添了幾分寒意。

  魏豹心中的焦躁之意略減,一邊用手里的長槍撥打兩側的荒草,一邊懷疑問道:“哥舒大石,你這牛跑得是快,可咱們耽誤了好一會兒,那畜生早就沒影了,不會追丟了吧?”

  哥舒大石一邊仔細辨認著異獸留下的痕跡,一邊悶聲說道:“丟不了,我和牛兒都記得那東西的氣息!”

  “氣息?”

  魏豹聞言先是眼前一亮,繼而神情就有些復雜:“你這個給安豐侯家作牧奴的山戎兒,不但能學到這等珍貴法門,竟還學有所成了?”

  “大齊已經沒有山戎人了!我們這些姓哥舒的在大齊已經繁衍了幾十代,早就不再信奉金角白鹿之神,而是兵主和圣姜門庭的奴仆了!”

  哥舒大石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只是將聲調略微提高了一些。

  “呦,白鹿就白鹿……還金角?山戎還真是沒見過什么世面。”

  魏豹對山戎人原本的信仰沒什么興趣,只是當成一件稀罕事來聽,當即漫不經心地調侃了一句。

  不成想哥舒大石立刻輕飄飄地回了一句:“炎皇和兵主頭上也是有角的!”

  魏豹聞言不由一滯,片刻后才出言反駁道:“炎皇和兵主那是牛首人身,頭上長的是牛角,跟鹿角可不是一回事,哥舒氏分明是胡亂攀附!兵主祂老人家有靈,定是不會認你們的。”

  哥舒大石立刻搖頭:“你可知侯爺為何讓我給他放牛?便是兵主祂老人家認可了哥舒氏,讓我們族中每代都能誕生幾個紫髯碧眼兒。”

  “只要紫髯碧眼兒能平安長大,再做了圣姜門庭里放牧青牛的髯奴,不需修行就能辟邪御鬼!這青牛總是生著牛角的吧?這就是兵主賜福給哥舒氏的鐵證!”

  魏豹聞言,登時想起先前胯下青牛快如奔馬的模樣,想起哥舒大石彎刀上的幽幽冷光,心中就有些驚疑不定。

  他多少有些見識,想了想便反駁道:“既然是天生異相,這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應是祖上血脈復蘇的異人,哪里就算得上兵主賜福的鐵證了?”

  “單只是紫髯碧眼可不行,必須是以體魄頂住外邪侵蝕,順利長到十幾歲,再為圣姜門庭放牧青牛之后才行!”

  哥舒大石又是搖頭:“據族里的老人說,髯奴青牛辟邪術其實是紫髯碧眼兒借助了主家身上的圣姜氣運,再輔以象征兵主神威的青牛,這才能夠施展成功,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魏豹聞言,忍不住偏頭瞥了一眼青牛的斷角,遲疑道:“這頭青牛的角摔斷了一根,等你回了侯府,不會被安豐侯打板子吧?”

  哥舒大石略作猶豫,便渾不在意地說道:“青牛到處都是,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可沒有幾個!”

  魏豹見狀不免暗暗搖頭:“如此神駿的青牛也未必就好找了……這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兒再怎么稀罕、再如何有本事,不還是人家的牧奴、髯奴么!”

  “這樣吧,既然你和你的青牛做的是斥候的活計,若是咱們這次能把那頭畜生打殺,你倆便是首功,無論皮毛骨肉,都緊著你先挑!”魏豹鄭重許諾道。

  不等哥舒大石回應,他就略過此節,將話鋒一轉,語氣里竟還帶著幾分艷羨:“不管怎么說,這青牛辟邪術都是一門獨屬于你們哥舒氏的奇術!紫髯碧眼兒即便稱不得異人,那也是響當當的術士!”

  魏豹刻意忽略了這門奇術中的“髯奴”二字,高聲贊嘆道:“嘿,一族之中竟然每代都能出幾個術士,還真是得天獨厚!我們魏氏統共也就只有一位術士……”

  哥舒大石聽在耳中,當即悶聲問道:“你姓魏……你方才提到的那位出了遠門的叔爺,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術士金刀魏公?我到九真郡的時日不長,卻已經聽許多人說起過,都說他那柄赤金刀不知救過多少人的性命。”

  魏豹聞言立時來了精神:“那自然不錯!莫說是這九真郡了,便是整個遼州乃至東海六州,金刀魏都是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也就是叔爺漸漸上了年紀,不大往外面跑了,這幾年聲勢才弱了些。說起來,也不知他老人家將來會把赤金刀傳給誰……”

  赤袍高瘦青年的嗓音低沉了下去,悵然道:“嗐!反正無論如何也輪不上我就是了。”

  兩人正說話間,忽聽前方小丘后頭隱隱有個少年人喝道:“好個孽障,還我的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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