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家鄉脫貧做了什么？”
“我離開了家鄉。”
被柳芊芊和柳飄飄“扶著”出拱北樓的王子昊，心底是感激的。
在柳老太太面前，他確實很緊張，比高考那時還緊張數倍。
要不是知道她的一些履歷，看到她，王子昊肯定會以為，這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太太,正直，心地善良。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心狠手辣，沒有一點手腕，她走不到那個位置。
古人早就總結過，慈不掌兵,義不經商,仁不從政,善不為官。
慈，就是仁慈。
慈不掌兵，顧名思義，是說一個仁慈的人是不能掌兵的。
掌兵的人，每一次決策，都會讓一部分，甚至大部分將士埋骨他鄉。
內心不強大，無法承受這種壓力，從而導致更大的犧牲，乃至全軍覆沒。
義不經商,義是忠義、講義氣。
若一個人太講義氣，就不要去經商。
商人不是慈善家，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賺錢。
如果一個商人太講義氣、面情太軟，會導致自己不忍心去將利益最大化,這樣的人經商基本賺不到什么錢。
“義不經商“說明了經商的人要想積累更多的財富，必須做到不擇手段,不和別人講情面、講義氣，就算是親戚朋友的錢,也不能不賺。
現實中，一些精明的商人往往更是“殺熟”，越是熟人，越不放過。
“仁不當政“，是說仁慈、心腸好的人，不適合在政壇中謀求發展。
一個當政的人，如果不愿意去直面人性中的險惡和復雜，做任何事都十分的心慈手軟的話。
那么，他無法在政壇圈子里混得風生水起、游刃有余，最終只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乃至于被擠出政壇。
“善不為官“與“仁不當政”意思大致相同，是說太過善良的人，最好別在官場上行走。
官場如戰場一般，險惡多變，在權力地位面前，不能講善良。
勾心斗角、相互擠兌的事在官場上時時可能發生，心底善良的人，不想得罪張也不想得罪李,沒有害人之心，更沒有防人之意，身邊也沒有自己的耳目爪牙,完全靠單打獨斗，這樣的人怎能在官場上生存下來？
在柳老太太面前逞了把“酒威”，在信封拆開前，王子昊最好的收場方式就是先跑路。
與不拖家鄉GDP后腿，從而離開家鄉，有異曲同工之妙。
拱北樓外。
“咦，芊芊怎么出來了？”
曾志國眼尖，坐小樹林里喝茶聊天，第一個看到柳芊芊一行人出塔。
向強瞪大眼睛，這一幕，似曾相識。
某年某月某日，他也曾被兩個女朋友扶著走出臥室，兩腿打顫。
“不可能吧？”向強忍不住脫口而出。
“什么不可能？”劉紫萱疑惑。
向強連忙解釋道：“眼花了，我一時以為，柳飄飄也是芊芊男朋友的女朋友。”
“你別讓芊芊和飄飄聽到，不然有你好看。”劉紫萱沒好氣道，“別把你那幾個用錢就可以泡到的女朋友，跟我和芊芊她們相提并論。想讓我們這些女孩子心動，和平共處，除非是仙神下凡。”
曾志國很贊同劉紫萱的話，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比天高，尤其劉紫萱這樣出身的女生。
拱北樓里。
“師姐，那個小伙子是你孫女柳飄飄的男朋友？”柳芊芊一行三人跑后，郭青忍不住問柳老太太。
柳老太太不知道說什么好，她自然知道，王子昊是柳芊芊的男朋友。
正因為知道，她才一直對王子昊和顏悅色。
柳芊芊這個孫女，是吉祥物，找的男朋友，肯定有吸引她的特長。
當年，學音樂，走音樂之路，被東家雪藏，柳老太太以為這個孫女的氣運被耗盡了。
她不干涉，柳家人也不干涉。
到了他們這一層次，其實比普通人更加迷信。
因為以他們的權勢和財力，都無法控制甚至解釋一些事情，那只能說明，權勢和科學的盡頭，是神學。
“是芊芊的男朋友。”柳老太太糾正道。
也不怪郭老頭會第一時間以為王子昊是柳飄飄的男朋友，兩人看起來比較般配。
柳飄飄盛名在外，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她有一顆“赤子之心”。
王子昊剛才的表現，跟柳飄飄相似。
這時。
王子昊跟柳芊芊、柳飄飄又回來了。
他有些尷尬，手機落桌子上，忘拿了。
柳芊芊和柳飄飄也是一臉郁悶。
好不容易逃離苦海，又自投羅網。
果然。
柳老太太沒打算放拿回手機的王子昊一行三人離去，招了招手：“你們過來。”
柳芊芊和柳飄飄有些不情愿地走過去，王子昊則被“架”著跟過去。
喝多，就要有喝多的覺悟。
“陪我上樓透透氣。”說完，柳老太太率先朝樓梯口走去。
柳芊芊連忙放開男朋友，快步上前扶奶奶。
柳飄飄想放下王子昊，又覺得不適合，只能繼續挽著他胳膊。
王子昊朝郭青等人笑了笑，和柳飄飄跟在老太太身后。
上二樓后，老太太沒打算停下，繼續朝三樓爬去。
樓梯上，老太太停下，對身后的王子昊說道：“你沒喝酒。”
意思你別裝了。
柳飄飄連忙放開王子昊，真難熬。
三姐要是不在，我倒可以假裝一下老同學女朋友。
王子昊大步上前，扶住老太太胳膊：“奶奶火眼金睛，我確實沒喝酒，只是覺得附庸風雅不好，那些字畫確實沒什么水平。”
老太太搖頭，繼續往上走：“沒水平也不能說穿，難得糊涂，明白嗎？”
“奶奶教訓的是，人沒有點小愛好，精神空虛，容易想不開，你們聚一塊互相追捧，只要自己覺得快樂，就沒什么不好。”王子昊說道。
老太太有些詫異：“你確實跟一般的普通人不一樣。年紀這么小，有這種覺悟，只能說明，你讀的書確實不少。”
“文字是痛苦的，智慧是上帝對人類施加的詛咒，所以像奶奶這樣大智若愚的人，才會擺脫掉痛苦和詛咒。”王子昊說道。
很多人以為“上帝”一詞指的是基督教所講的宇宙最高主宰，是一個外來語。
事實上，“上帝”一詞不是外來語，是中土詞匯，完完全全的原創，比西方出現的要早。
先秦古籍當中，就已經有多處出現“上帝”一詞，《中庸》當中有記載：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詩經.周頌》也有：兢兢武王，無兢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禮》中也有記載：王者備當，上帝其饗。
“你是無神論者，還是有神論者。”爬上五樓，老太太喘著氣問道。
“有時候是無神論者，有時候更愿意相信世上有鬼神。”王子昊說道。
老太太笑瞇瞇問道：“怎么說？”
王子昊說道：“小時候走夜路，害怕遇到鬼。長大后，希望有鬼神，因為那樣還有機會見到死去的親人。”
柳老太太不說話，站在欄桿邊上，看著湘江上的煙波。
柳芊芊和柳飄飄此刻都變成了乖乖女，默默陪著，不敢亂說話。
“我是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很難改變。”老太太忽然說道。
柳芊芊若有所思。
柳飄飄一臉惘然。
王子昊問道：“奶奶，你覺得寒冷存在嗎？”
老太太笑道：“當然存在，天一涼，我就覺得冷。”
王子昊說道：“事實上，寒冷并不存在。”
老太太詫異，這個小伙子，想跟她辯證一些她想得到的答案。
柳芊芊和柳飄飄皺眉，王子昊怎么會問這種問題？
王子昊無視柳芊芊和柳飄飄暗示的眼神，說道：“依據物理定律，我們之所以會感覺冷，是因為缺少熱能的緣故。每個人或物體對能量的獲得或傳送的情況，都可以測得出來，而熱能就是這個使人體或物體獲得或傳遞能量的東西。絕對零度時完全沒有熱能的存在。在這個溫度時，所有物體分子都呈現靜止狀態，不會發生任何反應。”
頓了一下，王子昊說道：“所以實際上寒冷并不存在，我們創造這個詞匯是為了描述沒有‘熱能’的感覺。”
老太太頷首，眼中有些亮光。
王子昊又問道：“奶奶，黑暗存在嗎？”
老太太點頭：“嗯，存在。”
王子昊又說道：“您又錯了，奶奶，黑暗也不存在。”
接著，他解釋道：“黑暗其實是因為缺少光的緣故，我們可以研究光線，但無法研究黑暗。我們可以用三棱鏡把白光分成許多顏色的光，并研究每種光的波長。不過我們卻無法測量黑暗，因為只要一道光線就可以劃破并照亮一個黑暗的世界，所以我們想知道一個空間有多黑暗，只能夠測量光的強度，不是嗎？”
柳飄飄瞪大眼睛。
看似謬論的東西，聽起來卻非常有科學根據。
顛覆了她以往的一些認知。
“黑暗，是人類用來描述沒有光線存在時的一個詞匯而已。”王子昊說道。
“說得很好。”老太太頗為滿意，但看著煙波，她眼中還是有一些黯然，“可是，我想見的人，再也見不到了，不是嗎？”
王子昊否定道：“奶奶，你現在就下定論，為時過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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