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聽著外面的聲音，掌柜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抬頭看看天空，艷陽高照，可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空中有驅不散的陰霾。
伙計不理解的看著掌柜的道：“掌柜的，什么情況，咱們為什么要爬到樓上？”
掌柜的這時指了指開封府西方道：“那邊有什么？”
“西？開封府衙？西城墻？護城河，河？等等黃河！”
伙計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掌柜僵硬的點頭道：“沒錯，就是黃河，在學院念書的時候，老師曾經給咱們講過的，開封府雖然城高，墻厚，易守難攻，但是卻有一個訣竅，那就是水淹……”
“而且老師也不止一次的提過，秦將王翦之子王賁掘水灌大梁的舊事，現在開封府防守嚴密，可是李自成依舊敢來讓流民進攻開封，如果不在這水上做點文章，那就太對不起他手下那群號稱智囊的軍師了。”
“決開黃河大堤，水淹開封城，我的天啊，這開封城內可有百萬百姓，他這決開黃河大堤，這幾十萬人立刻會變得無家可歸，這，這可缺了大德了。”
伙計半天才憋出這樣一句話。
掌柜的聞言笑道：“缺了大德？他們是流寇還管這個，你以為他們是縣尊啊，能勝利他們必將不擇手段。”
伙計聞言道：“是啊，還是縣尊好，要我說開封都這個樣子了，不如讓縣尊提大兵前來收歸藍田麾下，這里的百姓還能過幾天好日子。”
掌柜的道：“那可不行，縣尊若是真的把開封收入麾下，朝廷，李自成，甚至遠在湖北搞事情的張獻忠之流都會來了找縣尊拼命，畢竟他們都知道，縣尊大事成，他們就沒活路了。”
伙計聞言道：“這個說的是。”
說完這話伙計看看天空，就見遠處有一群鳥驚慌的從西北方向往開封方向飛，伙計道：“不會已經開始了吧。”
掌柜的右眼皮這時跳的厲害道：“我感覺要大禍臨頭了呢！”
聽了這話二人齊齊看向西北方向，小伙計這時道：“咱們在這樓上安全嗎？”
掌柜的道：“肯定比平地安全，對了下去把吃的都拿上來，說不定咱們要被困在這里了。”
伙計聽了這話立刻跟掌柜的下去把做好的餅子，還有羊湯什么的全部搬到了樓上，店門也關上了，準備迎接危險。
這時開封府上游，黃河河道，這時河道明顯有人為加高的痕跡，而黃河內的河水渾濁不堪，正在那里奔騰而下，波濤洶涌，看著就令人心驚肉跳，這水渾濁的幾乎不像是水，而是流動的泥漿。
而這時黃河大堤上，一個騎著高頭大馬，頭戴荷葉氈帽的男人站在高處，俯視不遠處的開封府，臉上浮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這兩年他過得真是太憋屈了，被朝廷大軍圍剿，只身帶出十八騎躲進了山西大山之中，一天天過得好像驚弓之鳥，就怕朝廷來圍剿，那活的簡直如狗一般。
而今天他終于撥開烏云見天日了，只要掘開這黃河大堤，自己困了半年的黃河水足夠淹沒下面不可一世的開封城，到時候這下面一下子就會多出幾十萬上百萬的災民，到時自己登高一呼，就會有幾十萬上百萬的義軍。
自己就可以帶著他們打洛陽，下山東，直接打到崇禎老兒的BJ城下，奪了那鳥位，自己來當皇帝。
這種權利達到巔峰的感覺，讓李自成情不自禁，太爽了，這才是男人該干的事情，這才是自己該追求的事業啊。
李自成想到這里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聲：“啊~”
周圍人一愣，全都看向李自成，以為這位闖王詩興大發要做出怎樣的千古名篇了，至于闖王沒文化這件事，不重要，漢高祖還沒文化呢，不也做出了大風起兮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樣豪邁的句子嗎？
結果李自成還是令人失望了，這一聲啊之后，他并不想作首詩。
而是吐出兩個字：“開挖！”
一聲出，早就準備好的士兵立刻掘開了黃河大堤，緊跟著黃河水立刻響起了雷霆萬鈞的聲音，直接從大堤口噴涌而出，下一刻直接呈現出千軍萬馬之勢直接沖向了不遠處的開封府，水淹開封。
轟隆隆……
看著黃河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下降，跟隨在李自成身邊的親衛營統領李石朝嘆息一聲，而他的這一聲嘆息被李自成看見了。
“石朝？為何嘆息？”
李自成看著李石朝，李石朝聞言抬頭看著李自成道：“闖王，這黃河一決口，河南百姓怕是要遭殃了，我心不忍啊。”
李石朝很真誠，李自成也知道自己這個兄弟的心腸不夠硬，這時候他發出這樣的感慨，李自成并不覺得奇怪，相反李石朝如果一點反應也沒有，李自成反倒會起疑。
李自成聞言看著李石朝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朝廷腐敗，在朝廷的統治下，這些百姓過得日子也是豬狗不如，還不如讓咱們幫幫他們，如果這筆孽賬要算，也應該記在朝廷的身上，與你我何干。”
李自成這時看著天空道：“所有反抗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就是代價。”
李石朝這時點頭道：“我明白闖王。”
李石朝嘴上說著明白，可是心里卻在瘋狂的吐槽，他明白個錘子，為什么你李自成想要造反代價非要讓無辜的老百姓付出，百姓日子過得已經夠苦了，你不救他們，反而變本加厲的打擊他們，不得不說過于心黑了。
當然在這個人吃人的年代，不心黑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辦不到。
黃河水瘋狂的倒灌開封城，龐大的開封城，一瞬間就被洪水包圍了，而站在城墻上的開封府守軍看到奔騰而下的黃河水，整個人都麻痹了，這時只來得及喊一句：“黃河決堤了！”
緊跟著就是黃河水裹挾著石頭沙子沖擊開封城的聲音，這一刻沒有人想要去堵住缺口，不說能不能出的了開封城，就算能夠出的了開封城，可是這時黃河正處于汛期，水流湍急，只要決堤，就沒辦法堵上。
黃河水洶涌而下，直接吞沒了整個開封城，看著洪水來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無數百姓眼睜睜的被洪水吞沒，慘不忍睹。
掌柜的看著猛然灌入城內的洪水，心驚肉跳，幸好他所在的這座樓在開寶寺附近，這里本來就是開封城最高處，這時候大水倒灌，倒是短時間內淹不到這里，可是這場大水注定是一場人間慘劇。
目睹這一慘劇的人，無不心驚膽寒。
而這一場大水災也被人記錄下來。
崇禎十三年辛丑日午，闖賊李自成掘開黃河開封府段大堤，河伯震怒，水聲遠聞，至晚間，水至城下，濁浪排空，聲震如雷，一瀉千里，開封城門瞬間被大水沖毀，洪水倒灌，街區樓閣化為澤國，只留開寶寺周圍一地高處樓閣數座，抬眼望，皆是房屋脊，再遠處，屋脊亦不見。
全城三十余萬軍民葬身魚腹，僥幸存活者不足五分之一二，至此開封城在地圖上消失了整整八年，后新朝建立，陛下李朝生下旨重修開封府，重現古都舊貌——《開封府府志》
李自成水淹開封府，一下子就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大明帝國的一座重鎮，一時間名聲大躁，而且水淹開封府后，李自成這些巨寇登高一呼，那些沒活路的百姓立刻投靠闖王麾下，這讓半死不活的李自成迅速膨脹起來。
緊跟著周圍想要投靠李自成的各大賊寇也紛紛投入李自成的麾下，很快李自成就收集了幾十萬災民大軍，一下子再次跳到了歷史舞臺的正中央，成為大明這一時間段最靚的仔。
李自成大破開封，為義軍在中原大地打開了局面，一下子讓大明王朝萬分被動，崇禎聽聞這個噩耗，差點暈厥過去，在一眾大臣外加大太監王承恩的救助下才救回來。
一醒來，崇禎就大喊：“快請如來佛祖……”
？？？
不對，拿錯劇本了，崇禎一醒來就喊：“快請朝廷諸公，入宮商議此事。”
于是當天夜里，一群大臣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尚書房，來的人中有兵部侍郎陳新甲，內閣首輔周延儒，剛回京述職的三邊總督汪喬年，還有大太監曹化淳等一干臣公。
這時整個尚書房燈火通明，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崇禎這是面色蒼白的坐在龍椅之上，嘴角肉眼可見的起了一個大水泡，這屬于急火攻心啊，崇禎坐在龍椅上把一份奏折遞給王承恩道：“給諸位臣公念念吧。”
王承恩聞言接過奏折道：“諾。”
說完王承恩打開奏折：“辛丑日午，闖賊掘開黃河大堤，水淹開封城，全城居民未有防備，致使大水倒灌入城，一夜之間，淹死軍民三十七萬人，河南布政使，河南巡撫，河南巡按等一眾官員失聯，生死不知，周王府成為一片澤國，周王殉國，大水五日才退，闖賊入城收攏流民，幾日便集齊大軍三十余萬，遂闖賊帶兵攻打周遭府縣，府縣空虛，皆被攻破，守軍傷亡慘重。”
“闖賊聲勢大起，周圍賊寇紛紛來投，幾日間隊伍壯大四十余萬，河南地再無一合之敵，目前闖賊正在集合兵馬，準備攻打洛陽，洛陽若失，則河南全境淪陷，大明危已……”
王承恩讀到這里，就見不論是崇禎，還是下面諸公表情都變得異常難看，崇禎更是失魂落魄，仿佛斷了魂一般。
好半天崇禎才回過神來，看著平時能言善辯的袞袞諸公，這時一言不發，便怒道：“諸公平時不是很能說嗎，今日該如何做啊？”
崇禎此話一出，諸公面面相覷，緊跟著齊齊沉默，不發一言。
崇禎這時眼睛掃視下去，看向陳新甲道：“陳新甲，你是兵部侍郎，這件事你說說該怎么辦？”
見崇禎詢問自己，陳新甲道：“陛下，不必擔心，闖賊雖然勢大，不過其手下皆是流寇，戰斗力不強，咱們只要及時調兵平叛即可，無傷大雅，當年咱們能打敗他一次，這次咱們就能打敗他第二次，陛下不必過慮。”
崇禎聞言看著陳新甲道：“哦，這么說你已經成竹在胸了？那該派誰去平叛啊？”
陳新甲聞言臉色一變，沉默了，周圍的幾個大臣見狀互相對視一眼，嘴角微微上翹，這個陳新甲脾氣急，這時候給陛下許諾不等于找死嗎？
平叛，李自成是這么好平的嗎？知不知道當年為了平李自成這些亂賊都動用了誰，當時可是盧象升，洪承疇，孫傳庭三方合力的成果。
現在盧象升被斬殺了，洪承疇在遼東戍邊，輕易動不得，孫傳庭接任了宣大總督之職位，也是重重之中。
再看中原大地，劉澤清守在洛陽，可是劉澤清的戰斗力大家伙都知道，對付一般土匪流寇還行，對付四十萬大軍的李自成，有點不夠看了。
賀人龍在湖北跟張獻忠捉迷藏呢，楊嗣昌也在那里跟張獻忠捉迷藏呢，左良玉看在潼關外時刻防備著藍田，這可是一只猛虎，他的危害性，恐怕不在李自成之下。
所以大明看起來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但是一時間你竟然找不到一個合格的人選來對付李自成。
眾大臣這時三緘其口，這時候說得越多，錯的越多，將來說不得就會死得很慘，陳新甲這時也是騎虎難下，把自己夾在哪里不上不下很是難受啊。
不過陳新甲還是有點真才實學的，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糊弄過去，于是開口道：“陛下，李自成兵峰強盛，擁兵四十萬，雖然裝備之上遠遠不如咱們，可是他也是有十幾年的反叛經驗，咱們不可等閑視之，當初平定他們時，是盧象升，洪承疇，孫傳庭三人一起合力殲滅的，而這一次臣以為也不能靠一兩個總督或者總兵能夠打敗闖賊的，所以臣以為陛下應該多派幾人，一起聯合剿賊！至于選誰，臣以為當眾人齊議，而非一人可決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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