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夜,往后,我便是你的妻子了!我定會一心一意待你。”
“楚玄夜,今日是你誕辰,我親自下廚做了碗長壽面。趕緊趁熱吃。”
“楚玄夜,今日是花燈節,我上花燈街買了這些花燈,漂亮嗎?這盞是送給你的,老虎的,是不是很威風?”
“楚玄夜……你是不是……喜歡連詩語,可她分明是……”
“楚玄夜,連詩語殺了我父王和哥哥,你真的要護著她?”
“楚玄夜,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與你相識。”
“楚玄夜,你要么就殺了我,我若不死,還會殺你!”
“楚玄夜……”
“楚玄夜……”
聲音或繾綣,或決絕。
那些聲音,那些畫面,頃刻間涌入了楚玄夜的腦海,攪得他心神難寧。
楚玄夜猛地睜開了眼睛,他雙眸帶著駭人的赤紅,脖頸處全是凸起的青筋。
他坐了起來,手指不停地顫抖。那些記憶……那些記憶……
楚玄夜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他記起來,全都記起來了,那些前塵,舊事。
夢中那個站在靈柩前,站在墳墓前,那個連背影都透著絕望的男人,就是他。而那具靈柩中躺著的,那方墳墓里埋著的,是葉綰綰,也是魚玄子,是他唯一的妻。
葉綰綰曾經那樣愛過他,她的愛天真而真摯。她捧著一顆心,虔誠地送到他面前,予取予求,可是他從未珍視過,甚至還糟踐那份情意。
楚玄夜從來不知愛為何物,面對葉綰綰純粹而熱烈的感情,他變得不知所措。
他覺得自己陰郁又黑暗,配不上天真可愛,又滿腹才華的葉綰綰。
愛于楚玄夜,太過蒼白,太過無用。他想對葉綰綰好,他愿意給自己能給的一切。權勢,地位,財富。
哪怕葉家已經不在了,楚玄夜還是想要留著葉綰綰,只要她愿意留在宮里,她愿意留在他的身邊。
可是,他終究還是弄丟了她。
楚玄夜對巫族長老有恩,原本在葉家軍和義軍攻城時,巫族長老想要用金蟬脫殼的方法助楚玄夜脫身,可他拒絕了。
楚玄夜知道巫族有一項秘術,可幫心有執念的人再續一世。他選擇了赴死,換取跟葉綰綰的來世。
這里,不是皇宮,而是凌王府。
此刻,是今生。
楚玄夜伸手,緩緩觸了觸臉頰,指尖盡是冰涼的淚。
一股寒意直達楚玄夜的心底,那里突如其來的絞痛讓他連呼吸也變得無比困難,心臟此時已經疼到麻木了。
楚玄夜曾經發過誓,只要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定會傾盡所有,讓葉綰綰幸福。
他是回來了,卻不是時候。
他已經對葉家下手了,葉綰綰也已經與蘇以墨定親。
凌王府書房內,燭臺影影綽綽地亮著,燭光搖曳,楚玄夜瞇了瞇雙眸,他望著那映在闌窗上的燭火,只覺得眼睛里酸脹無奈,如同進了沙礫一般。
“如何了?”楚玄夜并未看來人,眼睛只盯著案幾上的文書,聲音嘶啞。
“王爺,兩邊都已經確認過了,都已經得手。”祁風恭敬道。
許是未曾休息好,楚玄夜面無表情,眼下有明顯的烏青,墨發微微有些凌亂。
“王爺?”祁風覺得有些古怪,明明是喜訊就,可王爺似乎并不開心。
楚玄夜明明一言未發,祁風的心底卻莫名地忐忑了起來,心中竟有一陣陣寒意翻涌而出。
“知道了,退下吧。”良久,楚玄夜終于出聲。
“是,王爺。”祁風帶著滿腹疑惑離開了。
“終究還是晚了啊……”楚玄夜輕輕啟唇,喉嚨艱澀,眼眶微紅,周身籠罩著一層濃重的哀戚與疲憊。
他將葉綰綰的畫作一一展開,手指輕輕撫過。
一滴淚驀地滴在了畫上,哪怕重來一次,他跟葉綰綰還是會走到那般地步嗎?他還是,再一次弄丟她了嗎?
心口不斷翻涌而出的強大情感,裹挾著過往的記憶,在黑夜中,一點點將楚玄夜吞噬殆盡。
……
金華殿內傳來陣陣沉悶的咳嗽聲,似是被帕子捂著,聲音細小而艱澀。
楚皇躺在床上,手中拿著一塊黃色絹帕,面色慘白。
蒼老了許多,之前只是有些許白發,現在竟是滿頭華發,唇色毫無血色,臉頰削瘦。
“朕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反正都盼著朕死。”楚皇用絹帕掩唇,又咳嗽了兩聲。活到這把年紀,竟然被自己的兒子聯合朝臣給架空了,還被軟禁在宮中。
他現在無比后悔將葉家父子調離京城,正是葉天冀和葉鸞煒不在,楚玄曜和丞相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楚玄曜大步走了進去,面色平靜。
滿殿的宮女太監匆忙跪下,“參見王爺。”
楚玄曜見到楚皇,并沒有下跪,他盯著面容憔悴的楚皇,“父皇身子如何了?”
京城的半數禁軍皆聽命于楚玄曜,文有王家,武有封家。如今的楚皇和楚玄夜已經無力再與他斗,他已經毫無顧忌。
楚皇看著楚玄曜,突然笑出了聲,眼里的神情卻冷冽如冰,“你軟禁朕,是為了救葉家?”
楚玄曜對葉鸞煒的心思并沒有刻意隱瞞,只要有心,就可以尋到蛛絲馬跡。自己兒子的心思,楚皇總是能夠猜到一二。
“父皇誤會了,邊境那邊,還是按照父皇的計劃進行。”楚玄曜低低地笑了,“兒臣只是救了鸞煒。”
聽到這話,楚皇原本渾濁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繼而又恢復平靜。半晌,他輕哼一聲,“你以為,你能夠留得住他?何況,他尚且不知道你的齷齪心思。”
知道葉天冀和葉家軍被滅的真相,葉鸞煒定會與楚玄曜拼個魚死網破。他這個兒子,竟然如此天真。
這種血海深仇,又豈是情愛可以化解的?
他楚定淵竟然生了一個情種!
楚玄曜喉結微緊,后背僵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鸞煒的性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是,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楚皇,“不勞父皇費心,兒臣自有辦法。”
楚皇望著楚玄曜面上的神情,眼神恍惚了片刻,卻又很快笑開,“你總是這般自信,總有一日會受到懲戒。”
“那兒臣便等著那日。”楚玄曜轉身,快步離開,“好生看顧著陛下。”
楚皇望著楚玄曜的背影,良久,他搖了搖頭,倏地笑了起來。
他追逐了大半輩子的權勢,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楚玄曜……也只會步上他的后塵。
而且,楚玄曜已經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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