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天黑之前,三人趕到了沙河鎮上。
天空飄著蒙蒙細雨,三人被籠罩在光罩之下,自是無礙。但到了府衙前面,三人自劍身上跳下。
因著下雨,地面泥濘不堪。
荀容跳下時,也沒多注意,泥土自是濺到了衣擺上,淺色的衣裳顯得尤為明顯。
三人剛剛站定,昭顏收了極風冽,就聽身旁傳來一道刁蠻嬌氣的聲音,“臟死了,這里是府衙,你們三人不得在此躲雨,速速離去。”
荀容上前一步,和煦道:“這位小姐姐,我們不是來躲雨的。我們是望仙門弟子,這兩位乃是我門中大師姐和四師姐,我們是收到沙河鎮縣令的書信,特地趕來鏟除邪祟的。還勞煩您,替我等進府通報一聲。”
粉衣女子,也就是剛才那道刁難嬌氣的聲音的主人立刻拉下了臉,嗓音尖利道,“你讓誰給你通報?你竟然敢差遣起我來了?我才不是這破鎮子的人。”
荀容不樂意了,“你既然不是府衙里的人,你堵著門做什么?還不許我們站這?”
“那請你讓一讓,我們還有要緊事要辦。”
荀容往左走,她便擋在左邊,他往右走,她便將腳步挪到了右邊。末了,還雙手環胸,一臉倨傲地看向他。
還不等他發怒,對方已經先開口道:“哦,望仙門的人阿——”粉衣女子拉長了語調,故作驚嘆道,“不就是那個三流門派么,怎么,你們也會斬妖除魔?”
“誰不知道,望仙門從上到下,都是廢材。掌門帶頭修煉低級丹藥,賣了換錢……你望仙門是窮得揭不開鍋了么?我就沒見過這么愛錢的修仙中人,不想著潛心修煉,只在乎黃白之物,真真半點風骨都沒,簡直就是我修仙門派的恥辱。”
“你閉嘴!”荀容又氣又急道,“我望仙門上下都是良善之人,不許你誣蔑掌門和各位師兄們。”
他平生最尊敬的人除了大師姐,就是掌門。
大師姐處處護著他,將他看作家人,掌門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他。
粉衣女子冷嘲地瞥了眼怒氣沖沖的那人,只輕輕一拂袖,便將站在她對面的荀容直接掃到了一旁,思弦眼明手快,將人堪堪扶住,荀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你欺負人!”荀容眼眶微紅。
在進師門之前,娘親死后,他確實四處飄零,受盡欺凌。但進了師門之后,這幾年以來,望仙門上下,師兄弟妹們團結友愛,掌門和長老們對小輩們也是愛護有加,大師姐更是將他視為親人,他好似生活在蜜罐之中,已很久不曾想起過去受欺壓的日子。
“哼——”沒瞧見他表演個狗吃屎,還真有些可惜了,“半點修為都沒有的廢物,也配跟我這么說話。”
思弦轉身剛要與之理論,被昭顏攔下。
昭顏不著痕跡地伸手,輕拍了下荀容垂落在左側的手,以示安慰。
她上前兩步,站到了粉衣女子面前。
“筑基期的廢物,也配站到我面前說話?”昭顏表情淡淡,將方才她羞辱荀容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粉衣女子想要反駁,偏偏頭頂一陣威壓襲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她漸漸彎下腰去,一手揪著自己的胸口的衣裳,臉上表情扭曲。
她努力想要掙脫這種束縛,無奈雙手雙腳像是被綁住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只能宛若魚肉,她為刀俎。
她的脊背越來越彎,胸口仿佛受到千斤石一般沉重的攻擊。
手腳動不得,話說不得,眼睜睜得看著她仿佛看螻蟻一般地睥睨自己,那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突然,一道白光鋒刃斬下,將原本傾注在粉衣女子身上的威壓斬去。
粉衣女子仿佛死里逃生,連連后退數步,轉頭看向身后,嬌聲道:“寧師兄——”
寧澈收勢,眉頭微蹙,輕瞥了眼她,才將目光轉頭到對面之人身上,不動聲色地打量。
他拱了拱手道,“在下寧澈,敢問這位道友姓名,為何要欺壓我清云宗的小師妹?”
思弦站到昭顏身后,低聲道:“大師姐,這人應該是清云宗掌門之子——清云宗的大師兄。”
“她欺壓我望仙門小師弟在先,耽誤我斬妖除魔在后,我不該教訓她?”
冰肌玉膚,道韻清冷如蓮——便是寧澈初見眼前之人的感覺。
寧澈不善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小師妹,后者忿忿不平地嘟囔道:“什么小師弟阿,不就一個什么修為都沒有的廢物么?”
“你在我眼里,也是廢物一個,所以,我可以隨意欺壓你?”
粉衣女子還想爭執一二,被寧澈喝下:“端木幺幺,你要是再刁蠻任性,現在就回宗門去。”
端木幺幺委屈地咬了咬唇,終是沒再說話,轉身進府衙前,狠狠地瞪了眼旁邊站著的荀容。
昭顏早在寧澈喊出端木幺幺的名字的時候,就深覺熟悉,轉念一想——前世,這位不也是禍頭子的后宮之一么?禍頭子的后宮數量龐大,而且環肥燕瘦,一應俱全。
官配是清云宗掌門之女寧月染,據說有修仙界第一美人之稱。兩人在一次英雄救美中相識,后在寧月染的推崇下,禍頭子才得以拜入清云宗七峰之一的御劍峰峰主蘇玨門下。
天外殿的圣女對他一見傾心,再見傾情。為了他,甘愿服低做小,率天外殿上下聽令于他。
清云宗的小師妹,“嬌俏可人、古靈精怪”的端木幺幺對他也是青睞有加。
她望仙門的小師妹姜芙兒也受他哄騙,交付了真心,又被棄之如彼。
還有,仙霞派,天一品閣的……甚至魔界妖女都是他的紅顏知己。
禍頭子似乎天生有種魔力,能讓女人為他傾心。
昭顏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荀容身上——黢黑黢黑的膚色,精瘦精瘦的身形,并不算高的個頭,五官稀松平常……修仙界的美人們審美程度都這么低么?
鴻嵐大陸的修仙界和妖魔界,審美真是異于常人,清云宗大師兄寧澈這種正常的翩翩公子哥形象卻不吃香。
“謝謝大師姐為我出頭,我沒事,害大師姐為我擔心了。”荀容抬頭看到大師姐正看著她,立刻沖她咧嘴一笑,開心不已。
寧澈從剛才的對話中,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微微點頭道:“望仙門的這位道友,不知如何稱呼?”
“溫昭意。”
“溫道友好,你也是為了沙河鎮出現妖魔之事而來?”寧澈絲毫不受剛才的不愉快所影響,語氣和善道。
“正是。前些天,掌門師父收到沙河鎮的書信求援,便命我等前來相護。”
寧澈點頭道,“我等下山歷練,昨日恰好路過此處,聽聞鎮上有妖物作祟,又得村民們相求,便留下來打算一探究竟。”
正此時,沙河鎮的縣令和師爺匆匆從門里頭走出相迎。
一番寒暄之后,幾人一道走進府衙內。
“原本沙河之上是有渡船的,撐船的是村里的老趙頭,他已經在這條河上撐了幾十年的船了,水性極好。可大約是一個月前吧,村民們早上想要渡河,發現船還在,老趙頭人卻不見了。”
“老趙頭原本就是村里的老鰥夫,獨自一人生活。眾人尋到他家,發現大門緊閉,被子都是疊好的,說明他昨夜壓根沒回來睡覺。那是不是前一夜,他就失蹤了,不得而知了。”
偵察此案的捕快繼續道,“我們當初想的是,可能他去外地探親了,對于他的失蹤,倒也沒多放在心上,主要是我沙河鎮民風淳樸,小偷小摸常有,但命案已多年未發生。”
“老趙頭失蹤之后,村民出行多有不便,村里又選了新的擺渡人。可怪就怪在,沒幾天,新的擺渡人也失蹤了。不光如此,連村里頭在河邊洗衣的村婦也接連失蹤了,衣服還在,人卻消失不見了。”
“大家這才開始留意沙河,這一樁樁失蹤案件似乎都和這條河有關。也不知從何時起,原本清澈的河水變的渾濁不堪,還時不時地發出惡臭味。”
“我們到達沙河鎮的時候,已近傍晚,捕快帶著我們去河邊查看了下,河水倒沒有所說的那般渾濁,也沒有什么惡臭味。但河面平靜得詭異,明明有風,河面卻連一絲漣漪都沒有。仿佛固定住了一般。”寧澈回憶道。
“昨日,我們在河邊站了好一會,都沒見動靜,加上天色已晚,便先回鎮上休息了,想著今日再去一探究竟。”
寧澈轉頭看向昭顏道,“溫道友,不若我們一道去?”
昭顏點頭應下,這人說話倒是客氣,態度也很平和,可試探的意圖太明顯。
沙河很寬,數丈有余,河兩邊散布著一些村落,河面上沒有橋,只能依仗渡船過河。
此刻,雨勢漸大,幾人撐著油紙傘,來到河邊。
寧澈輕輕一瞥,看到那個毫無修為的望仙門小子正努力地伸長了手臂,將撐著的油紙傘往溫道友身邊湊,絲毫不顧及自己半個身體已經在傘外了。
而那位溫道友呢,雖然神情淡淡,似是壓根絲毫不關心他的所作所為,享受著他的服侍,但他卻注意到,那小子露在傘外的雨滴卻是一滴都沒有滾落到他身上。
不僅如此,連他腳下都是干干凈凈的。單憑那小子的修為,是肯定做不到的。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昭顏凝視著河面,若說昨日,寧澈所說有風,但河面平靜,沒有漣漪而詭異,那今日,這河面就不是用詭異可以形容了。
眼下在下著雨,可雨滴落到河面上,河面真就平靜到宛若鏡面一般,雨滴竟還能反彈出去。
昭顏將荀容、思弦留在不遠處,和縣令等人站在一處,自己則獨自撐著傘,一步步向河岸邊走去。
片刻,河水似乎翻騰起來,向岸邊不斷涌動,伴隨著河水涌來,水下似乎有隱隱約約的黑影在浮動。
昭顏等了會,見那東西遲遲不出來,耐心告罄,直接從儲物袋中拿出兩顆天雷爆珠就往河面扔下,催動靈力,將鏡面一般的河面強行破開一道口子,天雷爆珠直接順著口子,滑落到了河下。
頃刻間,接連兩聲巨響,河面下倒影一片火光,水柱直接沖出河面。
恰此時,水柱卷起一道龐大的黑色陰影,呼嘯著沖向半空。
待眾人看清那物是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那東西通身烏黑一片,似蛇身,長數十尺有余,粗狀宛若樹干,它身上布滿丑陋的鱗片,看著極其尖銳,仿佛那鱗片就是它的武器一般。
而它的腦袋似蛇非蛇,又似人非人。
“誰在打攪本尊睡覺——”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那怪物口中傳出。
三角形的蛇頭上,長著一張人臉,嵌著人類的眼睛和嘴巴,它一張嘴,長長的蛇信子吐出,一股黑氣和惡臭迎面撲來。
“丑八怪,滾——”昭顏一個火球扔過去。
人臉巨蛇偏離了原來的攻擊方向,那股黑氣和惡臭沒再往荀容和思弦等人而去,而是被打偏到了端木幺幺的方向。
“寧,寧師兄——”端木幺幺臉都嚇白了。
寧澈飛身而上,及時將人一把帶到安全處。但不可避免的,她的長發還是收到了波及,被黑氣熏染的長發,頃刻間被腐蝕,他只得當機立斷一刀斬斷其長發。
將將站穩,看著望著自己的頭發,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師妹,寧澈一陣頭疼,這位望仙門的大師姐面上云淡風輕,實則記仇得很。
以她的實力,一出手,明明可以往其他方向打去,偏偏將那妖物打向了小師妹這邊,非讓她吃些苦頭。
“原來是修仙中人——”那人臉巨蛇一招沒有擊中,蛇身盤旋半空,眼睛瞬間變成豎瞳,泛著綠光,語氣里透著興奮:“嘖嘖,我聞到了精純的靈氣,多久沒吃到這等美味了……”
他深吸一口氣,垂涎欲滴:“上百年?還是千年……”
伴隨他突然暴怒,蛇身突然膨脹,蛇頭隱隱發光。天暗沉下來,雨滴越下越大,他搖頭擺尾,以排山倒海之勢將沙河之水悉數蓄起,形成濃黑色的水幕。
那惡臭的黑色水幕漸漸向岸上逼近——
“是金丹期后期妖獸!”寧澈心道不好,他自己是金丹期,那妖獸的力量明顯更勝一籌。而那位望仙門的大師姐,他只隱約探測到她不過剛入金丹期,就算兩人聯手,也未必有勝算。
他終究是輕敵了。
只是,這沙河鎮一帶,已經數百年沒有出過這么厲害的妖魔了,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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