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慧東其實也心動，看陳喬玉這幾回拿的雞啊肉的，誰能不心動啊？
知道喬玉青楊實在，對舅舅家舍得。
但自己家要是能吃得起，也不必吃外甥外甥女的了。
但另一方面，屠慧東也覺得余來富的話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該咋勸你，但還是小心些，前兒我們就聽說有人在鎮上投機倒把被抓了。”
南邊的春風一時半會兒還吹不到他們這小地方過來，且有得等呢！
陳喬玉心里也明白，七零可不像現代那樣，有啥消息當天就傳遍了。
周曉玲好幾次跟她嘰嘰喳喳地說著老遠的省份出了啥事兒啥事兒的，連電影明星今天談戀愛了，明兒掰了，她都知道。
陳喬玉就很驚奇：“人家昨兒掰了你就知道了？”
“當然了，這還是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了，不然昨天晚上分手通告一出來我就知道了。”周曉玲跟陳喬玉八卦起來。
陳喬玉對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他們那兒別說別的省份的新聞了，就連省城的報紙傳到英子她爹那里，起碼都是一兩個星期前的了。
至于更遠的事兒，還有更細致的政策，那都要層層傳遞。
就像養鴨子的事兒，也是大隊長姚金寶去縣城學習之后才知道，原來有的公社三四年前就開始養了，結果到他們這兒，今年才聽說。
所以陳喬玉雖然堅信春風已經吹起來了，但也確實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吹到他們這小地方。
陳喬玉想的是，既然他們生產隊都能養鴨子了，估摸著小蘆溝也差不多了吧。
兩個村的生產隊分屬于兩個不同的公社，但畢竟都是楓橋鎮的公社，應該互通消息挺快的。
“要是不好做生意，那就養雞養鴨吧，我覺得這個能成。”
正好，陳喬玉心里還在考慮要不要養雞呢。
她現在知道現代那邊“土雞”的珍貴了，現代那邊的雞都是兩三個月就出欄了，不香，賣得便宜，二十來塊錢就能買一只整雞。
但土雞少，緊俏，價錢也不便宜。
她心里有養雞的沖動，但一直猶豫——要是她養雞，萬一雞從門縫里鉆進了廚房，在灶臺上下蛋了咋辦？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要是鬧出事兒了，要么自己被人當妖怪，要么這老宅她可就守不住了。
這么一想，讓大舅家養可不正好嗎！
陳喬玉跟屠慧東余來富等人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我們在鎮上賣燒餅，靠的就是大隊支書家養的鴨子，鴨蛋比供銷社便宜三分之一，所以才有的掙。”
這話是實話，豬油豬肉算是她作弊得來的，但鴨蛋實實在在是她們七零本村的產業。
就算沒有現代，這燒餅生意借著鴨蛋的光也能做下去，無非就是沒有肉的，少賺一些罷了。
屠慧東本來就有這心思，余來富是很忌諱做生意的。
余家從前其實家境不錯，陳喬玉他們太姥姥太姥爺那輩兒家里是有過好日子的。
到了陳喬玉姥姥姥爺這輩，包括余蘭香和余來富小時候，其實家里也還好，但后來遇著事兒了，這才窮苦了起來。
余來富是不愿意再去折騰的，在他心里，安安穩穩地守著地過日子，才是正道。
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有了小外孫，知曉余大紅在婆家受欺負，吃不好喝不好的，他這當爸當外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兒。
這會兒陳喬玉一說不做生意了，就養雞養鴨，他也不再糾結了，一口答應下來。
“要是讓養我們肯定養。”就怕不讓養。
這方面陳喬玉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其實國家從來沒不讓養過，就是不能薅集體的羊毛，如果是給集體養的，都是不限數量的，越多越好。”
不然供銷社的豬肉供應打哪兒來？可不就是有些公社專門養豬養雞養鴨嗎？
只是有要求，說給自己家養的不能太多，怕分了心思不給集體養了。
也怕偷拿集體的飼料養自家的家禽家畜，這才有了限量的說法。
說到底，根本問題還是信息的問題，大家前些年被打怕了，寧可窮，也不敢養。
陳喬玉說：“今年我們大隊養鴨子的收益不錯，別的公社、大隊肯定都盯著呢，風頭比去年還好，大舅，大舅媽，要不你們打聽打聽？”
這事兒好，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余建國休假在家呢，叫他問問去。
余建國現在也是出過門的人了，交際上多少能擺脫一點莊稼漢子的沉悶，會跟人說幾句話了。
一聽他爸媽讓他打聽這個，立刻就出去了。
青楊一看，也跟著跑了：“建國哥，我跟你一塊兒去！”
余建國還猶豫著呢，陳喬玉說話了：“讓青楊跟著去吧，他常跟幾個知青在一塊兒看報紙聽廣播，能幫著說兩句。”
余建國一聽，那可太好了，帶著青楊，直接騎上自行車往支書家里去了。
……
等家里這邊飯菜做好了，干撈米飯，又松又軟，是今年的新米，吃著有稻谷的清香。
新鮮菜沒那么多，炒了碗蘿卜絲，又用雞皮雞油炒了先前曬的茄子干。
茄子干曬過蒸過，有一種特別的口感和茄香，用雞油炒過之后更勝一籌。
余下都是些快下季的青菜，往常都是干巴巴地炒的，也就填個肚子。
今天屠慧東把那四斤肉上面的肥肉割了一點點下來，一個菜里面放上那么一點點，菜有了油星味兒，比平日里能好吃一些。
當然這些都還只是配菜，最讓大家期待的是那一罐子瓦罐煨雞湯。
把雞斬小塊，不用焯水，就直接整個塞進瓦罐里，然后把泡發的香菇也放幾朵進去，加水沒過雞肉。
然后直接把瓦罐送進灶膛里。
這邊灶上蒸煮米飯、炒菜，那邊瓦罐在火里煨著。
等飯菜好了，雞湯也得了。
屠慧東用鐵鍬小心翼翼地把瓦罐鏟出來，怕不穩，是連著底下的灶灰一起鏟的。
陳喬玉用厚厚的稻草靶子當隔熱墊，幫著從旁扶穩。
等瓦罐安安穩穩地出來放在灶臺上了，屠慧東掀開蓋子，頓時一股濃郁厚重的雞湯香味就彌漫開來。
饒是陳喬玉這樣不饞的人，都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香，真的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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