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陳青楊拿碗去院子里洗，陳喬玉收拾東西。
姐弟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陳喬玉就跟陳青楊商量：“你回頭問問大牛家有沒有茄子干，金二嬸的已經被我們給造完了，現在是過年不賣炸醬面了，等開年賣還得要。”
陳青楊就問：“有是有，大牛他奶在家成天就侍弄這些個東西，但咱們給什么價？”
因著現在燒餅攤上的生意除了英子出面從大隊買面粉買鴨蛋之外，其余的食材配料幾乎都是陳喬玉經手，所以陳青楊也并不意外。
他就是覺得愛花姐跟英子姐都信任自己姐姐，挺好的，說明自己姐姐人品正直、人緣好。
陳喬玉想了想說：“鮮茄子三分錢一斤，咱們村自己產的估摸也就值兩分錢……茄子干咱們按一角錢一斤收，你問問他們愿意不。”
陳青楊點頭：“行，我明天去問問，估摸著他們能愿意。”
姚家村家家戶戶都曬茄子干，茄子這玩意兒肯長，一棵苗結的茄子就夠一家人吃一個季的了。
所以種多了的都做成了茄子干，耐放，冬天就靠這個呢。
村里的老人閑不住，不下地的時候大多都在曬茄子干、豆角干、雪菜干啥的。
大牛家算是比陳青楊跟陳喬玉好過點兒，家里人口多，雖然也發愁孩子上學結婚啥的，但好歹口糧是不愁的。
陳青楊去找大牛玩兒，就跟大牛二牛說了這事兒，大牛一聽，還沒說啥呢，旁邊寫作業的二牛就從凳子上跳下來。
“我奶肯定愿意！她曬了好幾籮筐的茄子干！”
說著，一溜煙跑去找在院子里趁著出太陽曬被子的奶奶。
大牛奶奶正拿著一根竹條拍打著被子呢，這樣能讓老棉花重新蓬松起來。
聽見陳清揚說要買茄子干，頭都沒抬：“買啥啊，要吃上家里抓點兒就行。”
二牛急切地說：“不是，是真要買！他們做燒餅要用的！”
二牛只聽說陳喬玉在鎮上賣燒餅，并不知道這茄子干是炸醬面要用的。
但反正這么說，能讓奶奶明白到底是啥事兒。
陳青楊跟大牛也從屋里鉆出來了。
大牛奶奶不敢相信：“真買？”
“真買。”陳青楊笑道。
大牛奶奶都不知道該咋說了，把竹條往二牛手里一塞，招呼大牛來幫忙：“快！去把我屋里那兩個籮筐拖出來！”
大牛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緊去拖了出來。
兩大筐茄子干、蘿卜干、豆角干……成堆的摞在籮筐里。
大牛奶奶抓起一把叫陳青楊看，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期待：“這都是今年曬的，都是好茄子，還有蘿卜干跟豆角，你要不？”
陳青楊檢查了一番，的確又香又干凈，充滿了陽光曬過的蔬菜香氣。
陳青楊跟大牛奶奶商量著：“我姐說一毛錢一斤收，您愿意嗎？”
大牛奶奶那是老人了，多少鮮茄子出多少茄子干，心里明鏡兒似的。
況且在村里，那茄子就等于不要錢啊！
賣多賣少都是賺。
一角錢，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之喜，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大牛奶奶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展開了：“愿意，愿意！這有啥不愿意？你姐要多少啊？”
二牛機靈，見這事兒能成，一溜煙跑去大隊借秤桿去了。
大牛在家里找了個干凈的尿素袋子，把茄子干都裝進袋子里。
等二牛回來一稱，一共四十二斤。
陳青楊說：“那就是四塊二毛錢，我姐今天掀草氈去了，等她下工回來我叫她來。”
大牛奶奶高興得不行，非要留青楊吃飯。
青楊哪兒能答應啊，這年頭趕著飯點兒去別人家那都叫不厚道！
他不敢多待，一溜煙跑了：“等我姐下工再來！”
想著陳喬玉干完活能早點兒來，陳青楊也沒瞎跑，去地里找陳喬玉了。
就在陳青楊離開大牛家之后，大牛的大伯娘從外頭回來了。
見到大牛奶奶歡天喜地地收拾著地上散落的茄子干，隨口問道：“媽，曬你這茄子干呢？瞧著不錯，給我裝一口袋，也叫我娘家媽嘗嘗吧？”
這原本也沒什么能不能的，往年也都送。
但是今年不一樣了，茄子干能賣錢了！
大牛奶奶就猶豫了：“要不整點兒干豆角啥的？茄子干要賣錢呢。”
“啥？”大牛大伯娘往屋里走的腳步頓時就停住了，“啥玩意兒能賣錢？”
……
今天難得出太陽，生產隊里的人要把之前蓋在地上的草氈都給掀開，讓地接受一下陽光的普照。
草氈之前下雨下雪打濕了，現在半干不干的，一張足有幾十斤重。
陳喬玉跟村里另外一個嬸子一起，掀得十分費力。
陳青楊趕緊過來幫忙，三個人才算是輕松一些。
那嬸子見青楊就夸：“還是青楊懂事，不像我家那個，成天就想著玩兒，放寒假了沒見摸一天的書本，天天滿村找牛糞放炮。”
陳青楊陪著笑，其實他也試過。
但是衣服被牛糞崩臟了之后，陳喬玉大冷天的給他洗衣服，他就沒再干過了。
沒有天生就懂事的孩子，比別人懂事，那就是比別人吃過更多的苦。
等活兒干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人來報信兒：“輝子媽！你兒叫牛糞給炸糊了！滿身都是牛糞！你趕緊去看看吧！”
輝子媽一聽，氣得當場就在地里撿了根藤條子：“叫他別炸牛糞別炸牛糞！咋不炸飛他！”
一邊回頭跟喬玉說：“喬玉，我先收拾輝子去，地里的活兒你幫嬸子結個尾啊！”
陳喬玉連忙答應下來：“沒事兒，嬸子你先去看看輝子吧，有青楊幫我呢！”
輝子媽氣沖沖地走了，看樣子輝子是要被牛糞炸了之后再吃一頓竹筍炒肉了。
剩下的活兒不多，只有七八張草氈要收拾到一起，青楊順手就幫喬玉干了。
順便就把大牛奶奶很高興的事兒說了。
陳喬玉也高興：“那成，咱干完活兒就去付錢。”
沒一會兒，兩人在溝渠旁邊洗了手，把身上的泥巴拍了拍，往大牛家里去了。
心里想著大牛奶奶樂意真是太好了，陳喬玉可不是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她太知道這塊兒八毛的對農村老太太的意義所在了。
七零的老太太可不像韓爹爹韓婆婆他們那樣有什么養老金。
下不了地就沒工分，全靠兒子養、閨女補貼。
人活了幾十歲了，手心朝上的感覺不好不說，家里一般都難，老人也想貼補貼補家里，減輕點兒負擔。
茄子干能賣錢，大牛奶奶肯定很高興。
姐弟倆也是興沖沖地到了大牛家。
結果一進家門，感覺不對了。
大牛他大伯娘叉著腰站在院子里呢，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似乎就等陳喬玉跟陳青楊呢。
姐弟倆不傻，看臉色這事兒，從娘沒了之后就會了。
青楊給大牛使眼色，示意詢問。
大牛垂頭喪氣的，朝著大伯娘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表示自己也不想這樣，但眼下……
大牛的大伯娘露出一個讓陳喬玉覺得有些寒磣的笑容，熱情問道：“喬玉啊，聽說你在鎮上賣燒餅掙了不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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