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顧寧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攔都攔不住。
人多力量大，很快，許迪帶來的三個人，就把所有的貨物全部卸完，擺好了。
許迪拍拍手，“有需要在來找我們啊，我就在那邊——”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亭子，“平日就在那邊上班，你有任何事情，喊一聲我們就到了。”
這幾乎是他們的工作了。
其實，要說起來，許迪他們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
只是，這工作讓人又敬又怕。
顧寧順著對方指著的地方，看了過去，果然就見到了一個小涼亭，就是一看是大男人用的。
里面的東西有些亂，喝茶的杯子，扔得到處都是，倒是那個茶壺不錯，顯然有點門道。
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道謝，“謝了，有需要在找你們。”
有了這話，就足夠讓許迪高興的了。
他知道，自己這一趟是沒有白來的。
等許迪他們離開后，周圍攤販老板，看著顧寧她們的目光，帶著幾分敬畏。
甚至，還有攤販老板想要上來，和顧寧他們套交情，不過，都被顧寧給拒絕了。
很快，大家就沒心思，在套交情了。
因為到了上客的高峰期了，市場這邊，陸陸續續開始人多了起來。
每個攤位面前，都聚集著不少問話的人。
大家都忙碌起來，顧寧他們也不例外。
顧寧他們的貨，在這邊并不稀奇，也有賣被單的，不過大多是滌綸，而且，質量也是普通的那種。
說實話，這種市場上，到底是不如百貨大樓那種高級，而且，價格也比百貨大樓的貨，要便宜不少。
而顧寧他們的貨，卻是例外。
這批被單，都是綢緞面的，而且用的是最新進口的機器，上面的印花，也是極好的。
雖然，有瑕疵，但是不影響使用，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因為有瑕疵，所以，價格便宜。
顧寧給這批貨，定價是十塊一條，十八塊兩條。
比在羊城的定價高一些，畢竟，從羊城運送過來，還要租倉庫，找人情，這些都是費用，要把成本都給算進去。
而且，顧寧比較了下這邊市場價，他們賣的滌綸被單，都在十一塊一條，允許還價。
一般成交價在十塊，或者還價厲害的人，在九塊五，再或者十八塊兩條。
而她定價的是十塊一條，價格上大家都差不多。
剩下的就看貨的質量了，這一點顧寧還是有信心的，她的貨，和對方不一樣不說，而且還是整個市場唯一一家，把綢緞面被單，當做滌綸被單價格賣的。
就這樣一點，是她們最大的優勢了。
不過，像顧寧這般信心十足的到底少。
旁邊的吳秀靈，看著偌大的市場，以及隔壁，陸陸續續上客的攤位。
而她們這邊卻冷冷清清的，她當即擔心道，“顧寧，你說咱們能賣出去嗎？”
她是真的焦慮，來來回回走個不停。
看得顧寧頭暈眼花，她塞給對方一瓶涼茶，“擔心什么？咱們貨好，就這樣一點，就不用怕。”
頓了頓，安慰對方，“我看你就是關心則亂，你忘記了，以前你一個人在羊城擺攤，那么難，都過來了，咱們這次的貨好，價格公道，就更不用擔心了。”
顧寧說的是實話。
吳秀靈這就是關心則亂，按理說，在擺攤這方面，她可比顧寧還經驗老道。
但是，在心態這方面，她卻不如顧寧穩。
有了顧寧這話，吳秀靈總算是放松了下來。
不過，沒有客人過來，那一口氣到底是沒徹底放松下去的。
顧寧說得不錯，她們并沒有等多久，約莫著十多分鐘后，就有了第一個客人的上門。
對方是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婦人，操著一口地道的本地話，問得又快又急。
得虧吳秀靈聽得懂，不然顧寧一個人，是真抓瞎。
她都來一個月了，這粵語，她是真搞不定啊。
好在，吳秀靈會一些，磕磕絆絆的總算是溝通結束了。
成功賣出去了兩條。
就這樣，那婦人愛惜地摸了摸被單料子，“綢緞面呢，再往前五十年，那是要貴人才能用得起的。”
哪里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她嗓門大，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不少人。
“什么貴人才用得起的？”
“這啊，綾羅綢緞啊。”婦人答道，還頗為驕傲地把自己買的被單，拿出給大家看，“你們看看，這可不就是綢緞面。”
這一說，不少人都圍過來摸。
這一摸不打緊兒，就分出好壞來了，這料子實在是軟綿，入手極為舒服。
立馬就跟著喜歡上了。
“老板，這怎么賣的？”
“十塊一條。”
這價格一說，大家頓時交換了個眼色，之前他們在那邊問得被單，也要十一呢，最后還價，也還到了十塊。
比起那個料子，他們明顯更喜歡這個一些。
買虧了。
這是不少人的念頭。
還有人沒買的就開始慶幸，“老板，便宜點，賣給我，我多買兩條。”
顧寧搖頭，拿著被單，往對方手里遞過去。
“您看看這料子就知道了，正兒八經的綢緞面，而且還做了改良，在手上根本不會刮到不說，還有這大牡丹花，您瞧瞧，就這樣質量放在百貨大樓，少說十七八塊一條。”
“在我這，我對半砍，說實話，大姐，我是真沒賺錢，不信，大家去問問就知道了。”
顧寧這話說得實在。
雙方咕噥咕噥，交換了個眼神。
“我們拿兩條，給你十八塊。”
顧寧搖頭，“這個價真賣不了。”
更別說，前面買的那個婦人還沒走呢，對方就是按照十塊錢買的，拿了兩條。
顧寧要是開了這個口子，不止是沒了信譽，還要給對方退錢啊。
后面就更不好賣了。
這——
眼見著顧寧這話說得硬氣，那還價的人，也猶豫了。
同伴使了個眼色，“算了算了，我們不買了，去其他家看看。”
原以為，自己以退為進的法子，會讓顧寧服軟，要喊住他們的。
畢竟，這個市場上都是這樣的。
哪里想到，顧寧聽到這話，只是笑了笑，然后把對方手里的被單，給接了過來。
也不言語，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這下，那人本來就不是想要走的，被顧寧這一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倒是，同伴給了她一個臺階下，“好了好了，你也不差這一塊錢，十塊就十塊，這么好的料子，錯過可惜了。”
對方還想說，被同伴給制止了，“是有重影印花，但是你想想，要不是這種影印花，你能十塊買得到？你忘記，咱們前一段時間在百貨大樓看的，這類被單的價格了。”
當時就是太貴了，他們這才來市場上轉悠轉悠的。
這話，一下子把那個還價的人給說動了。
“那成吧，就按照你說的。”
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強撐著一口氣，“給我來兩條。”
基本上要買貨的，都是兩條兩條地買的。
這年頭，被單被罩這種商品，對于普通人家來說，也是大件了。
一般也只有，結婚的時候，才會置辦個兩條。
擱著平日，大家也都舍不得，花這個錢。
而且，一條被單，少說也是用二十年的，萬一破了，都是縫縫補補，將就著用。
難得遇到一個合適的價格，所以，不少人都跟著看貨起來。
擺攤就是這樣，一旦上客了以后，就會上很多客人。
因為大家都是愛湊熱鬧的性子，哪里人多，哪里就愛聚集。
顧寧他們攤位就是這樣，從一開始的沒人，到上一個人，再到一下子上了十幾個人，幾乎把攤位都給圍著了。
生意也一下子好了起來。
不遠處，一直關注顧寧他們攤位的許迪，頓時松了一口氣。
旁邊的小弟，傻不愣愣地問，“那迪哥，咱們雇的人，還要去嗎？”
原來是許迪怕顧寧他們跑空，賣不出去貨物，所以，才讓手下找了幾個人過來，假扮客人去顧寧攤位買東西。
哪里想到，才不過半個小時的光景。
顧寧他們冷清的攤位，一下子熱鬧起來。
聽到手下的問話，許迪瞪眼，“去？去什么去，沒看到你顧姐攤位上，現在有客人了嗎？”
“趕緊去把人給我撤回來，別丟人現眼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對方發現了。
不然，實在是丟人。
怕什么來什么。
這邊消息和那邊沒有傳到，那邊的人已經去顧寧那里了。
而且，這些人其實很好認得，真正來買被單的客人，都會討價還價，摸料子。
而許迪他們雇來的人，則是不然。
來了就直接，一口氣要五條，而且還不還價。
直接就買了。
那豪氣的樣子，讓顧寧意外，一個人是這樣，當兩個人三個人，五個人都是這樣的時候。
顧寧就納悶了。
在看著對方，擠眉弄眼互相交流的樣子。
以及，時不時余光瞟向亭子的位置，顧寧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一下子全明白了。
這明顯是許迪怕她跑空趟，所以雇人來買貨，幫忙來了。
顧寧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當即笑了下，“你們買的貨多，我帶你們去倉庫看，我這里的貨不多了，先優先給大家好了。”
“他們要貨少，一人就一條兩條，不能讓大伙兒跑空趟不是？”
這話說的敞亮，一下子就讓那些真正要買的人，心里妥帖起來。
當即就跟著道，“是啊，這老板說的對，你們要的多，就去倉庫買，我們這些人要的少，直接就在攤位上解決好了。”
“對對對，是這個理兒。”
那些被雇來的人，自己心里是有數的，他們原本的任務，是來幫忙買貨的，但是沒想到，這邊一下子客人多了起來。
他們的任務還要不要做，就猶豫了起來。
這會，也不好在回去問了。
顧寧提的這個主意，簡直是救命。
一下子讓大家有了主心骨，當即二話不說就退了出去。
想要走吧，但是顧寧沒發話。
顧寧后腦勺像是長眼睛了一樣，頭都沒回，“麻煩大家等一等，等這邊的攤位都結束了，我帶大家去倉庫看貨。”
“噯好。”
領頭的人應了下來。
這一待著，就是三個小時。
差點沒把在亭子的許迪給急死了，想要派人過去問吧，又不能去。
因為，他們這邊的人面孔，大家都知道的，許迪這點數還是有的，他們去是砸場子的，怕是好好的生意都給攪沒了。
所以，許迪哪怕是著急的上火，也沒敢派人去問。
這一等，就的等到了十二點多。
一直到夜市陸陸續續結束，許迪這才敢上去。
他一去，就看到顧寧和吳秀靈兩人，在收拾東西。
許迪猶猶豫豫在邊緣處醞釀許久，牙一咬，這才到了顧寧跟前兒，還沒開口。
就對上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他頓時一僵，“顧寧，我、我——”
他是好心的，但是沒想到，差點辦了壞事。
顧寧麻溜兒的把剩下的東西，都給收了起來，這才開口，“嗯？繼續說。”
許迪看著顧寧身后，一排排排站的兄弟，頓時頭皮一麻，“嗯，就是我，我是好心的，你相信我。”
他明明是做好事的，但是對上顧寧那一雙清澈的眸子，不知道為什么，就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向來順溜的嘴皮子，在這一刻，也仿佛跟粘膠了一樣。
許迪的臉上，此刻哪里還有桀驁，八月的天氣，炎熱的夏風吹在他身上，急的他滿頭大汗，面色通紅。
顧寧突然就笑了下，她很鄭重道，“許迪。”
“嗯？”
許迪看她，帶著幾分疑惑。
“謝謝你。”
顧寧非常鄭重的道謝，這才許迪愣了片刻，不，不止片刻。
足足三分鐘，他才回過神，他抓了抓頭發，帶著幾分窘迫，“你不生氣？”
他雖然是好心，但是確實是差點辦了壞事。
這是事實。
顧寧搖頭，“你是為了幫我，我為什么要生氣？”
盡管雙方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鬧的很不開心，甚至，差點大打出手，但是在這一刻。
顧寧覺得，許迪或許是可以交個朋友的？
想到這里，顧寧朝著許迪伸手，“重新認識下，我是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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