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拿起一個掰開，里面的果實宛若紅寶石，閃閃發光。
蘇靜月雙手接過，輕聲道謝：“謝謝婆婆。”
石榴很甜，一顆一顆的水分也很足，蘇靜月分給身邊的弟弟妹妹。
一一仰頭看娘前，蘇靜月摸摸他的頭。
“寶寶，有籽，回去榨石榴汁給你喝。”
婆婆看見他們吃自己的石榴很開心，又拿了個石榴遞給離她最近的昭昭。
昭昭接過，細聲感謝：“謝謝婆婆。”
他們都還沒表露出買石榴的意思，老人家已經給了兩個。
“婆婆，這一筐石榴我都要了，多少銀子？”
蘇靜月抱著孩子蹲下身子，視線和婆婆平齊，聲音溫溫柔柔，帶著小輩的親近。
賣石榴的老奶奶很開心，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說是十五文一斤，里面有三十五斤，只要五百文。
太便宜了，水果是珍稀物品，這么甜的石榴，更是很少，這么低的價格，怕是與周圍人看的眼光有關。
她一定是受過很多苦，才會變成這樣。
以老奶奶的狀態，家中這棵石榴樹，可能是她唯一的經濟來源。
“婆婆，我喜歡吃石榴，你家中還有嗎？”
蘇靜月一邊問，一邊將兒子去抓石榴的手收回來。
“有，還有很多。”婆婆連連點頭，拿了一個石榴遞給一一。
小團子手太小，一只手拿不住，看了看手里的饅頭，仰頭叫娘親。
“涼～偶要！”
蘇靜月看著大舌頭的兒子，接過老奶奶給的石榴。
“娘親幫你拿著好不好。”
“好，謝謝！”小團子突然有禮貌起來。
“不客氣，寶貝。”
老人家的石榴長的很好，天氣漸冷，她出來擺攤也不容易，蘇靜月打算將她的石榴買下來。
石榴很甜，蘇靜月想著可以泡石榴酒，石榴酒泡的好，顏色會很好看。
她的庫房里還有一套琉璃酒具，屆時可以邀請一些好友，過來品酒。
“婆婆，我想多買些石榴，可以去你家摘嗎？”蘇靜月問。
“可以，可以，就是老婆子我的家有些遠。”
賣石榴的老人很開心，雙手把著裝石榴的簍子，仰頭看著他們，眼神中帶著激動和急切。
距離不是什么問題，小刀騎了馬，蘇靜月帶著幾個小的坐馬車來的。
小刀單手將裝石榴的簍子提起，蘇靜月帶著婆婆往早市外的街道走去，他們要去摘石榴。
老奶奶的家就在早市的坊間，一個最偏僻的巷子角落里，這里大多是低矮的土磚房，什么人都有，大人、小孩、老人，甚至是乞丐。
他們一進巷子，有不少人的視線投注，將軍府的暗衛從暗處出現，以保護的姿態站在幾人身后。
蘇靜月見此情形，沒有緊張，她看的出來，他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
與繁華的京都相比，這里是完全被割據的世界，富庶與貧窮的距離，現實就是這么殘酷。
還有一點就是，她走進來這么久，沒有見過正值壯年的男子，稍微年輕一點的都沒有，基本上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女子、兒童。
可能這是一個外來村，白天，家中的男子都在外面務工養家。
“姑娘，到了，房子有些破，但我每日都打掃的。”老奶奶有些緊張。
“是我們打擾了。”蘇靜月跟在她身后，走進農家小院子。
小院子很干凈，邊角處有一顆很大的石榴樹，上面碩果累累，邊緣的枝干都被細心修剪，一看就被照料的很好。
“這顆石榴樹，是我當家的種下的，已經三四十年了。”老奶奶語氣緬懷。
“奶奶，你回來了？”
緊閉的房門中，傳來稚氣的呼喊，聲音小小的，有些膽怯。
“妞妞，我回來了，你把門打開，咱家今日有客人。”
老奶奶佝僂著身子，走上前扒著門縫看了看，往后退了一步。
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一個小男孩，只是他的手中，拿著一根細長的竹棍。
是牛牛，不是妞妞，蘇靜月在心里想，她在看見牛牛時，心里瞬間有些澀意。
這小孩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模樣，雙眼卻不能視物。
“奶奶，客人在哪兒呀？”牛牛語氣中帶著喜悅。
婆婆目光中帶了些挽求，渾濁的雙眼又籠上一層水汽。
“牛牛，你好，我是來你家摘石榴的月姨姨。”
“月......姨姨？我家的石榴很甜的。”
牛牛很雀躍，這是第一次有人來他家做客，小孩想，眼前聲音好聽的姨姨，一定長的很好看。
“是的，你家的石榴很甜。”
牛牛的父親，是云州戰死的，這是摘石榴時，婆婆主動說起的，也許她是看出了蘇靜月的好奇，也許是老人家想找個人傾訴。
蘇靜月也從她口中得知了，這個村子的由來，它是有名字的。
云村，云州的云。
這里生活的都是戰亡將士的家眷，他們有一直住在這的，也有后面來京城尋親加入的。
這里是京城最偏僻的角落，一般都沒有人會來這里，這些家眷聚集在這，一是因為有個棲息地，二是因為朝廷答應過，會將撫恤金親自發給他們。
已經過了很多年，現在仗都打完了，韃靼都投降了，依然沒有見著撫恤金的影子，拿不到錢，離開這里，他們就會被餓死。
蘇靜月聽完，不知該如何說，爹爹和丈夫都是云州主將，她以眼神詢問小刀，是否知道此事。
小刀搖頭，表示不知。
這件事情，關系重大，蘇靜月打算回去之后，問一下爹爹。
石榴一共摘了三擔籮筐，蘇靜月將身上買菜剩下的十幾兩零散銀子，都給了婆婆。
婆婆樸素老實，覺得自己這些石榴不值這么多錢，連連推辭。
蘇靜月說讓她收下，給牛牛買些吃的。
老人眼眶一紅，差點給他們跪下，她這苦命的小孫兒，跟著自己這個沒用的老婆子，受了太多苦，餓的肌骨嶙峋。
家中日子不好過，一年的收入就靠這一個月的石榴，往年買的人少，今年是遇到貴人了。
蘇靜月一行人走后，婆婆牽著牛牛，站在門口，久久沒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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