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宛情不知道流掉了多少個孩子，直到16歲那年，那個畜生強迫她把孩子生下來。”
劉老太抹眼淚，“她才16歲，自己還是個孩子，卻做了母親。”
“后來，宛如也長大了，她冒險跟養父母提起宛情，他們心地善良，允許她去找宛情認親。”
“可當宛如找到宛情的時候，她遍體鱗傷地躺在昏暗不見光的地下室，懷里是一個比猴兒還瘦的男孩。”
“宛如萬萬沒想到宛情會過得這么苦，而宛情因為常年被虐待，早已經不認人了，整個人瘋瘋癲癲，不讓任何人靠近。”
劉老太至今想起當年她們一起找到宛情時的場景，都心痛不已。
“在宛如父母的幫助下，那個畜生被送進了監獄。宛如把宛情和孩子接進了療養院，細心地親自照顧他們母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宛如把他們接回去的第二年，宛如離開a市參加一個畫展，回來時就發現宛情帶著孩子逃走了。”
“她當時慌里慌張地回到福利院來找人，可是我們也沒有見過宛情。”
“最后，警察在河邊發現了宛情的尸體，她吊死在一顆柳樹上，而她的孩子也不知去向。”
沐瑾歡不解，姨母明明已經逃離了魔窟，為什么還會想不開而選擇自盡？
她正困惑著，始終沉默地坐在身邊的墨淮南開口了。
“這種現象在心理學上叫ptsd創傷癥候群，也就是創傷后應激障礙。”
“她常年遭受性暴力和羞辱，心中已經沉積了太多痛苦和恐懼，長久壓抑下來，會對她的心理健康造成嚴重影響。”
“所以，即便她已經逃離了那個環境，那些夢魘也不會消失，終有一天會爆發。”
墨淮南的聲音平靜肅然，卻包含著巨大的震撼。
沐瑾歡沉默了。
那場數年之久的折磨與疼痛，終于還是在一切喧囂過盡后，奪走了林宛情的性命。
“可是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聽母親說起過這些事？顧家其他人對此也是閉口不提。”沐瑾歡問道。
是因為此事太過悲傷，讓人不忍回憶嗎？
劉老太嘆了一聲，“這是宛如的養父，也就是你姥爺的主意。”
“宛情去世后，宛如很傷心也很自責，每天茶飯不思，甚至噩夢連連。”
“當時顧老爺還特意把我接到顧家，希望從小陪伴宛如的我能給她一些安慰。”
“但宛情的離開對宛如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當時心理醫生說，如果不能盡快干預治療，宛如的精神狀況絕對會出現問題的。”
“顧老爺心疼宛如，便把她帶去國外，采用了系統的治療方法，將這段關于宛情的記憶徹底封存了。”
“封存了？”沐瑾歡問。
劉老太點頭，“那次治療后回來，宛如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腦海中關于宛情的記憶全都消失了，又變回了那個天真爛漫的顧家大小姐。”
劉老太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看到這樣的結果，我們大家都很開心。”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生活。宛情的痛苦不是宛如造成的，所以也不該由宛如來承擔這份傷痛，她已經盡力了。”
沐瑾歡聽完了來龍去脈，心中只剩下千帆過盡的唏噓。
原來自己的母親還有這樣一段過去，原來那個擁有溫婉不失堅毅性格的母親，竟還經歷過如此撕心裂肺的傷痛。
老院長躺在床上，雙眼凝望著天花板，淚水渾濁了他的視線。
“是我的錯，我才是該受懲罰的罪人……”
沐瑾歡心潮平靜地望著老院長，當年他的一個決定，便將兩姐妹的人生完全改變了。
沐瑾歡看得出他是在真心懺悔，可這些話，死去的林宛情聽不到，失去記憶的林宛如也聽不到了。
送走兩人之前，劉老太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把一張照片送給了沐瑾歡。
照片是當年林宛如和林宛情剛被老院長撿回來的時候，和福利院的孩子們一起拍的大合影。
兩姐妹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小臉尖尖的，眼睛大大的。
她們一個眼中帶著怯生生的懼意，一個滿臉寫著對未來的希冀。
沐瑾歡撫摸著照片上兩個人的身影，如果當初林宛情遇到的是一個善良的收養者，一切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
出了福利院的大門，墨淮南讓沐瑾歡在臺階上等著，自己先把輪椅拿了下去。
再返回時，沐瑾歡已經把照片收好，自覺地張開手臂，準備搭上墨淮南的肩膀。
墨淮南看到她的動作，嘴角悄然勾起。
這樣被她自然而然依賴的感覺，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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