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早已預料到封簡會是這樣的反應，雪霽先是別有深意的瞥了眼封簡，那眼神里既沒有惱怒也沒有氣憤，而是如飄過的一朵浮云一般，淡淡的略過。可是她接下來的眼神，卻讓封簡嘴角處的嘲諷之意變成了眉宇間濃濃的陰郁。
那雙似冰雪化作的雙眼，在看向晏柔的時候，卻令人意外的多了幾分柔情，這樣的柔情，放在山洞之外，定能融化掉半山的冰雪。
“這山存在的時間，雖然沒有你長，但距離卻也不遠。多年在人世間的鼎立，自然會產生山中之靈。”雪霽伸手指了下火鳳，對眾人稍作著解釋。
“什么？”火鳳的身份，研究所的眾人皆是，可在場的另一個人卻是完全不知。雪霽風輕云淡的話驚得黎天明猛然轉頭，如同白日見鬼一般，面露驚悚的看著那個除了滿頭紅發之外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般年紀的少年。
“找死啊是不是！”不過很快的，他驚訝的情緒就消失不見，轉而替代的是呲著牙忍著疼痛的表情。沒辦法，此時他的兩個損友正一個壓著他的頭，一個伸手捂著他的嘴，配合默契的讓他無法發出聲音。云雀小心翼翼的偷摸著火鳳的反應，然而壓低了聲音在黎天明的耳旁咬牙威脅著。
沒有理會云雀等人的玩鬧，雪霽神色不變的繼續解答著眾人心中的疑惑。“既是山中之靈，必定是有機緣的。她們的機緣，源自于人，也終于人。
在山中出生的嬰孩兒依靠著山靈的氣息存活了下去，隨后被狼群養大，在山靈的庇護下逐漸成長，可惜最終死于了同類的手中。而之前救你的那人，也是山中之靈，不過她與這世上的機緣并不深，只能化形停留在人間稍等的時間，才會對你說出想要看看人間的愿望。在你離去后的第二天，她便隨著漫天的大雪一同消失了。”
“可你們……”她是神，說的話自然就是真相。可黎天明卻還是想要抱有一起幻想，哪怕當時的姐姐只是面前這個神的一個分身也好，起碼讓他知道，那個姐姐還活著，他的心里也會好受一點兒。
畢竟她這樣直接告訴他的這個真相，實在是有些殘忍了。和愿望沒有達成相比，明明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結局是永遠的困在山里，沒有機會去看看繁華的人間，卻還是小心翼翼的抱著那樣美好的幻想，去面對著不久后到來的消亡，這樣的生命，不是更為悲傷嗎？
啪的一聲，淚珠不受控制的滴落在黎天明的手背上，綻開成一多破碎的花。他顫聲問著雪霽，希望能夠得到他想要聽到的那個答案。這一刻，他心中所糾纏的，不再是圍困住他的愧疚與自責，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可你們明明就長得一模一樣。可你是神啊，為什么就不能仁慈一點，放她離開呢？”自古相傳的神愛世人，可神究竟是否真實的存在，人們都不得而是，更不用談他們怎么去愛世人了。在場的誰都沒有想過黎天明會清晰激動的向著雪霽顫聲吼著。
他們意外的并不是黎天明的膽子竟然如此的大，而是黎天明所拋出的那個問題，因為他們也都無法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他們不是幼時的黎天明，不知道他所遇到的山靈，究竟是以什么樣的狀態說出了心中的愿望。也許他們可以憑著想象力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可是卻無法感同身受。更何況，黎天明所提的問題，本就是無解。若說此時紅著眼眶，為山靈控訴著雪霽的黎天明像是一頭受著傷依然昂著頭呲牙吼叫著的小獅子一般，那在他對面的雪霽，則冷靜的如同一面冰晶，任他怎樣的氣憤與心疼，雪霽的情緒竟沒有一絲的波動。
“我是雪神，隕落后與這座雪山化為一體，這座山里的所有山靈，都會以我們的面貌示人。”停頓一下，雪霽走近了黎天明兩步，卻沒有俯身看他，而是用一種極近平靜的的口吻回答了他的問題，順帶著，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她是山靈，用你們人類的話語來說，她生來就是為了守護這座山林的。如果沒有她，當時的你早已死了那片雪地上了。因果有報，那兩個惡鬼因為作孽而被困在林中，又傷了你，是山靈將你救下。她是在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你這個人類是在替她惋惜遺憾嗎？”雪霽仿佛是發現了什么驚奇的事情一般，一雙透亮的眼睛盯著黎天明看了片刻后，默默的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那你應該惋惜的不是她，而是之前那個被狼養大后被人害死的山靈。如若你口中的山靈真的去到了人類的世界，你覺得，她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局呢？”
雪霽這番反問，直接將黎天明問的頭腦發蒙。
不知不覺的，他順著雪霽所說的話往下想著，可不管怎么想，其結果都讓他不禁寒毛直豎。默默的吞咽了下口水，黎天明頹然的垂下了頭，心中空蕩蕩的一片，愧疚沒有了，心疼惋惜也沒有了，此時的他，竟感到了有些茫然。
“不是的。”這時，沉默不語的晏柔突然堅定的開了口。
“雪霽你說的沒錯，但那個山靈的追求也沒有錯。守護山林，是她的責任，可想要去人間看看，也是她心中所夢想期待的。黎天明，你不能要求雪霽去放任山靈尋求自由，因為如神生來便是無私愛世人一樣，不管是救了你，還是守護山林，都是她的使命，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
“不管如何，我相信，在救下你的時候，她的心里一定是開心的，這是她體現自己價值的事情。而我也相信，隨著漫天大雪飄落的她，那一刻心里一定會是幸福的。雪，本來就是自由的不是嗎？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能夠隨風飛舞，這這是件多么美好事情啊！”
晏柔說這段話時的語氣十分的堅定，且每說一句就追逐步走近洞口，最后停在了洞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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