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夜憑空生出來的聲音，嚇了江月兒一跳。她下意識地甩下墨澈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墨澈走在后頭，臉都快黑了。
“月月，你怎么這么晚了還在外面？夜里風大，著涼了怎么辦？”江承軒晚上起夜，出了帳篷觀星，聽到腳步聲，才發現妹妹還沒睡。
他脫下身上的羊毛長袍，披在江月兒身上。
“嗯...我睡不著，就出去找小金它們玩玩...”
“玩性別太大了，我跟你進去吧。”江承軒溺愛地揉了揉她的劉海，領著江月兒進了帳篷。
她朝暗處望去一眼，男子已不見蹤影。
隔日一早，如顧北流所言，官府真派了一隊工匠前來，還帶上了不少建造房屋的建材。
村長石祥高興地領著工匠們，拿著一張草圖，給他們詳細地講解著。
工匠隊里共有十人，為首的是一名瘦高中年男子，名叫程寬。
一到地兒，工匠們都開始干活。
可漸漸地，大家都看出了不對勁來。
江承宇在原地觀察了半個時辰，發現這幫人就是在磨時間的。
光是切割木材，就要兩三個人摁著，一個人割。切幾塊木板，要接近一炷香的時間，切完還得休息，有說有笑的，將村民們送上的野果肉干全吃光。
“這幫人，是來工作的嗎？”他的拳頭攢得緊緊的，青筋爆現。
“小宇，算了...”石祥無奈地安撫下他，“這些人，只是工部在民間請的工匠隊，收的工錢是按天算的，怎么會給做得快？他們只是欺負我們都是老小罷了...”
石祥喟嘆一聲：“但是這總比沒有的好，我們百嶺村，本就對皓月國稅收沒什么貢獻，朝廷能留意到我們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還能求什么呢？”
說著，石祥村長強打起精神，來到程寬面前。
“程大哥，不知我們村民們，幾天后能搬進新屋？”
“石村長，我可保證不了工期。”程寬兩手一攤，隨意地將地上的木材扔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揚起的灰塵嗆得石祥直咳嗽。
“可顧大人說過，不超十天，我們村民就能住上新房子。這位大哥，你跟兄弟們就辛苦辛苦，幫幫我們這群老弱婦孺，呵呵。”
石祥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著笑，面前的人比他小了幾個輩分，卻要哄著求著，為了村民們擺低姿態，好不心酸。
“這可是三十幾棟房子，我們至少得五六個人一起建一家吧，三十家，我怎么跟你保證？顧大人跟你保證的，你找他去唄！”
“那能不能跟顧大人說一下，讓他幫忙加派人手，幫個忙？”
“我跟你說白了吧，我們呢，是歸工部的，顧大人管不著這事兒。況且，大人已經去了外地，你少在這邊裝熟人！”那程寬看著跟個二流子似的，對著老人一副狂妄的樣子，引得村民們側目。
“誒，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是老夫看著村民們無家可歸了，就想讓各位大哥們辛苦辛苦，盡快完工。我們不求房子有多漂亮，就結實耐用，做個簡單的樣子就夠了。”
“辛苦辛苦？也不是不行。”程寬上下打量了石祥一眼，不耐煩地抿著嘴，腿上一抖一抖的，手掌向上伸出，晃了晃。
石祥會意，為難地道：“程大哥，你是皓月國人，相信也知道我們百嶺村是出了名的窮。村民門家里的東西都被山洪給沖沒了，我們的口袋里可是空空的。要不，我們這里曬了些山貨，給你們打打牙祭？你們城里可沒這種...”
他拿起樹枝上掛著的幾塊臘肉，放到程寬手里。
那是村里人好不容易打回來的野豬，前兩天才做好的臘肉。每天只切一小塊，煮給孩子們，誰也不舍得吃。
可現在不舍得也不行了。
他只能在心里寬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呸！”
程寬手一揮，直接把那臘肉扔到地上，吐了口唾沫：“誰要這破玩意兒，老子要錢！兄弟伙沒錢沒力氣，要房子，有！等唄！”
“這...”石祥心疼地看著地上散落的幾塊臘肉。
可惜村里只有老人孩童，若是在二十年前，他倒是能跟村里的人湊合建個土房子。
“這位大哥，你這么對一位老人，不妥吧？”江承宇目睹了一切后，忍不住上前。
“哼，剛不是說只有老人？這不是有個年輕力壯的嗎？”程寬看著江承宇比自己還高一個頭，薄薄的衣衫下隱隱能看見肌肉線條，不由得有些膽怯，聲音也變虛了。
可一想自己的身份，又有了些底氣。
他們可是工部聘請來的，這幫賤民，想必也不敢對自己做什么。
“村里就我和我弟是年輕人，我更是曾經做過木匠，我倆可以協助你們建房子。”
江承宇顧全大局，不想與他們起爭執，只好耐著性子談判。
“協助？別到時候還得我們教你呢！別拖后腿就得了，還盡快，笑死人。”程寬一笑，露出了一只大金牙，看著礙眼。
“啥都別說了！朝廷有公文，我們照樣給你們做，可你們別催著吵著就行！”程寬也懶得跟他們多費口舌，上前指揮著工匠干活。
“你...”江承宇正要發作，被一只蒼老干枯的手給按住了。
“小宇，算了。”石祥村長搖搖頭，便拄著拐杖，唉聲嘆氣地離去，那佝僂的背影凄涼單薄，顯得有些落寞。
江承宇若有所思，他只能閉口不語，與江承軒一起，從旁協助工匠，一整個下午，倆人幫忙著搬搬抬抬，工匠們卻做一下，停一下，兩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午休時，江月兒給哥哥倆擦著藥酒，憤憤不平地道：“這幫人怎么這么猖狂，奉皇命來干活的，敢私下問百姓拿錢？”
她的藥酒，是八寶用靈泉水研發的，一涂在皮膚上，兄弟倆身上的酸痛立馬舒緩了許多。
江承軒享受著妹妹的推拿，無奈地說道：“山高皇帝遠，顧大人走了，這事兒就算結了，朝廷大概不會再管了。就算外面那些人，不給我們蓋，我們也奈何不了。”
江月兒嘆氣：“果真是，窮人說話沒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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