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目測了一下，彼此也就十來米的距離，尤其裴欣還先開了口，她總不好真裝沒看見沒聽見。
只得上前幾步，禮貌一笑，“裴女士好，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您，的確挺巧的。”
裴欣便也上前幾步，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奶奶病了，來醫院做心臟搭橋手術，所以這幾天我們都在這里。不過你為什么會來醫院，看你精神氣色都挺好的，應該不是親朋生病了，是有事才來的吧？”
離得近了，夏初才發現裴欣一貫的干練和意氣風發都不見了。
本來姣好的面容上，取而代之的全是疲憊和老態，讓她看起來，終于像一個真正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看來，她這段時間日子應該不是很好過，老校長應該也病得不輕……也是，都來海市的醫院做心臟搭橋手術了，病情怎么可能輕，自己真是腦子讓門給壓了。
夏初想著，答道：“我朋友的父親也在這里住院，我這段時間經常來給她幫忙、送飯。那，老校長手術已經做了嗎？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去探望一下？”
她對老校長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之前不知道老校長做手術住院也就算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當然必須得去探望一下。
至于某些人，直接當不存在就是了。
裴欣見夏初仍是這么的細致周到，面對她時，也仍跟之前一樣不卑不亢，并沒有因為徐裴的出軌背叛就遷怒于她，或者冷嘲熱諷，失了自己的風骨體面。
哪怕事情已經過了這么久，心里還是覺得可惜，覺得后悔。
她點頭，“當然方便，現在就可以去，奶奶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夏初當然不可能現在去，哪有探望病人空手的道理？
想了想，笑著說，“我明天上午約了客戶，中午來探望，可以嗎？”
裴欣卻道：“上午我們就要出院回去了，奶奶早就想回了，家里也確實忙不過來。你是覺得，不好空手去探望對不對？沒關系，對奶奶來說，你人能到，已經比什么禮物都更好。”
夏初遲疑。
明天上午的客戶很重要，她肯定不能爽約。
但如果這次老校長都近在咫尺了，她也不去探望，本來現在她們已經沒有見面的機會了，那說句不好聽的，這一面，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到底還是松了口，“那我現在去探望吧，禮物我明天一早，再讓人送來補上。麻煩裴女士給我帶一下路，謝謝。”
裴欣松了一口氣，“走吧，奶奶在二住院部。她從去年到現在，一直都悶悶不樂，也提到過你好幾次，當初也是因為……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和你分手，才會氣得犯了病，然后越來越嚴重的。”
“沒想到今天會這么巧，這都能遇上你，應該能了她老人家一個心愿了。”
夏初抿了抿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老校長正直端方，人品高潔，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裴欣見她一副連聽都懶得聽有關徐裴一切的架勢，暗嘆了一口氣，“那就承你吉言了。”
之后，前準婆媳倆都沒再說話，就這樣一路默然的到了徐奶奶的病房。
徐奶奶正好醒著，靠著床頭在聽《資治通鑒》。
見裴欣出去一趟，竟然領了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人——夏初回來，又驚又喜，“夏初，怎么是你？還以為我有生之年，都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快坐快坐，坐下我們慢慢說。”
夏初忙笑道：“老校長您別激動，快靠好了，我馬上坐就是。”
等都坐好了，仔細看了一下徐奶奶。
才又笑道：“您氣色看起來還不錯，看來一切順利。之后也一定要保重身體，放寬心胸，每天吃好睡好玩好，別的都不重要，您本來就該頤養天年了。”
徐奶奶忍不住握了她的手，“好孩子，你還是這么會說話，光看著你、光聽你說話，都能讓人打心眼兒里喜歡、高興。可惜，我們沒那個緣分做祖孫……咳，不說這些了，沒的掃興。你現在，一切都好吧？”
夏初笑道：“我們怎么沒緣分做祖孫了，當初一中的孩子，年紀大點的哪個不是您的兒女，年輕一點的又哪個不是您的孫子孫女了？反正光我當年聽人叫您‘校長奶奶’就不是一次兩次。”
頓了頓，“我一切都挺好的。事業雖然處于重新起步的階段，但幸好努力后，都有收獲；生活也沒什么不順心的，都在朝著好的、自己喜歡的滿意的方向發展，而且有信心，還會越來越好。”
“所以您老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徐奶奶卻皺眉，“真的一切都好嗎？雖然看你的氣色狀態，的確都不錯，但哪個成年人出門之前，不把自己武裝得光鮮亮麗，誰都看不出他真正的好壞來？尤其當初……聽說你還賭氣領了證。”
“這婚姻大事，哪能用來賭氣？一點都不了解的婚姻，又怎么可能真好得了？我知道后，心里就一直不好受。都是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對不起你，都是我們當長輩的沒教好他，同樣對不起你。”
夏初見徐奶奶說到后面，已經是滿臉的羞愧內疚。
忙笑著說，“老校長您別這么說，師父引進門修行看個人，晚輩雖然是晚輩，也已經是成熟的成年人。那他犯錯，又跟長輩的教育有什么關系？都是他個人的選擇和行為，不是嗎？”
“而且我真的挺好的。雖然當初是賭氣領的證，是為了快刀斬亂麻、一絕各種后患才領的證，但我的確在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挺幸運，也可能是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
“甚至，我都忍不住感謝當初發生的一切了，現在越幸福，就越感謝。我知道您都是因為關心我，長輩對晚輩發自內心的關心和愛護。所以我還是剛才的話，您老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就是。”
徐奶奶這下終于相信夏初很好了，“好吧，你這孩子從來有一說一，你既然說好，那應該就是真好。你這樣的好孩子，也的確該得到最好的，值得最好的。有眼無珠的糊涂蟲畢竟只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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