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樂進將軍于青泥關不敵關羽，所率人馬只余三千眾逃回，其余盡皆覆滅，樂進將軍被關羽陣斬！”
傳令兵硬著頭皮說出這段話來。
別看他們平時不用上戰場，好像不怎么危險。
其實對于他們來說，通常前線開始打仗，便是他們最危險的時候。
誰知道這些本就殺人不眨眼的主將會不會因為氣急敗壞,就先將他們給嘎了。
不過他覺得今天自己大概率還能活。
蒯越至少不是經常領兵在外的大將。
也是個文化人。
不至于因為聽了這消息就失去理智的將自己給嘎了。
蒯越原本還捧著手中竹簡。
突然一道竹簡落在案幾上傳來的“噼啪”聲響，讓那傳令兵的心都涼了半截。
“消息可有謬誤？”
傳令兵忙道：“并無謬誤，張將軍如今剛帶三千兵馬到城下，消息便是張將軍差人送來的。”
蒯越聞言直接就崩了。
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打起精神：“傳令，全軍將士嚴陣以待,令人快馬急報許都,并往南陽求援！”
傳令兵趕忙應了一聲，遂即飛快的跑了出去。
這一關自己算是過去了。
至于之后再派遣出去求援傳令的那些人，他們的死活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等到傳令兵也走了之后。
蒯越急急忙忙走出門去。
隨后便緊急招來那位剛從前線上退回來的張將軍。
令全軍堅守襄陽城，并且立刻命人開始用石塊泥沙等封堵城門。
至于這些活兒到底還有沒有用，蒯越現在也已經顧不上了。
只求關羽在青泥關獲勝之后，野心沒這么大就好。
城墻之上，蒯越細細聽了那張將軍的匯報。
他其實在樂進的麾下部將序列之中，倒還算的上是一號人物。
于是樂進便命其率領左翼兵馬，與關羽對峙。
起初跟關羽對峙的時候，他也沒想那么多。
反正從數量上來看，不管怎么說都是他們的優勢。
對峙耗著也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關羽就像是剛剛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跑過來到他們頭上來撒氣的一樣。
幾乎是兩天一小戰，三天一大戰的頻率。
這種拼殺的頻率誰能受得了？
就在他還不知道這日子要持續多長時間的時候。
那天夜里，關羽營寨之中便有龍形光芒破空而起。
這被樂進當做一個進攻的信號。
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關羽一馬當先，沖入中軍，斬殺副將二十余人，樂進也沒能擋住關羽一擊之力。
此役,關羽至少俘虜了他們萬余兵卒。
這三千兵馬，還是他老張見勢不妙，從側翼跑的快才拼命保留下來的。
要是連這三千兵馬都沒有，就憑襄陽城內那僅剩下的兩千人。
怕是連襄陽的基礎城防都支撐不起了。
蒯越咽了口唾沫：“你是說，關羽營寨之中有龍氣破空？”
“此事你親眼所見否？”
老張哪里敢有任何隱瞞，他趕忙說道：“正是我親眼所見，那龍氣騰空而去，疑入九天之上，隨后消失無蹤，不光是我，樂將軍也看到了，也是如此，樂將軍才會定下計策，親自對上關羽，欲斬其首級。”
蒯越長嘆一聲。
這事情來的實在是讓他捉摸不透。
說起來，其實他也沒有辦法真正就去怪罪樂進什么。
就算是將他自己放在樂進的位置上。
蒯越都不懷疑，他肯定也會做出和樂進一樣的判斷。
那東西可不是別的，那是龍啊！
這出現在別的什么地方都好，用來鼓舞士氣絕對是最大的利器。
可問題就在于，這龍氣隱現于關羽營寨之中。
那就有些麻煩了。
這非但不能鼓舞關羽的士氣,反倒是會讓他陷入迷茫和憂慮之中。
不趁著這個時候將關羽奮力斬殺,又還能等到什么時候？
“龍氣……”
蒯越沉默不語。
拋開關羽的層面，若是站在更大的立場之上。
如今戰場上出現了這種場面，恐怕背后也會引起極大的麻煩。
尤其是，蒯越如今也更深層次的察覺到了曹操手下這些人內部的不合。
曹操手下多有謀臣。
人與人之間的不合是很正常的。
派系之爭，出身，親疏，師承等等，所有的方面都能爭個高下。
文人平時也看重這個，自然也更會爭這些東西。
這都很正常。
蒯越完全能夠理解。
這種東西要是沒人爭的話，那才是完蛋了。
可問題就在于，曹操手下的這些文人謀臣，他們想要爭的并不只有這些。
他們這些人，還有著超出一般人想要爭奪的屬于更深層次的需求——正統！
直到現在。
曹操手下依舊有為數不少的謀臣只將自己當做漢臣。
劉協在他們眼中看起來才是正統。
大漢在他們眼中看起來才是正統。
曹操現如今的形象，已經漸漸開始朝著昔日的董卓偏移。
盡管曹操與董卓之間有著絕對的不同。
但這并不妨礙這些人背后的明爭暗斗。
尤其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習慣了留在曹操身邊，聽從曹操號令，只將曹操當做自己老板的情況下。
他們本身就有著想要獲取更大的功勛，想要得到更高的位置，想要獲取更多的利益的訴求。
漢室，如今就是阻攔在他們面前的這條道路。
如果他們能夠推著曹操登上皇帝的位置。
那么他們這些人之后所能夠獲得的封賞將會是超乎想象的巨大。
為了自身的利益，他們也不想這個正統能夠繼續維持著原本的正統。
而在他們的鼓動之下。
曹操如今也生出了這樣的心思。
曹操手下出現明確的割裂感，其實還是發生在荀彧死后。
到了這個時候，以前還有的一些遮遮掩掩的東西，其實就已經差不多算是明牌了。
有人不想看到曹操篡漢，有些巴不得曹操趕緊上位。
這兩派之間的矛盾才是現如今曹操所要面對的真正考驗。
然而曹操在乎嗎？
曹操不在乎。
他現在擁有絕對的權勢，擁有絕對的權利，沒有人能夠撼動他的地位。
如果按照這樣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曹操必定會篡奪了大漢天子的位置。
可現在，就不一定了……
在這種極為敏感的時刻，突然出現了龍氣入九天這種事情。
若是有心人想要借用這東西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可能曹魏陣營在不久的將來必定會發生比之前更為清晰也更為嚴重的割裂。
關羽背后站著的畢竟是劉備。
而且是現如今已經占據了荊州和益州，且曹操如今實在騰不開手，也沒有余力去攻擊的勢力。
這其實都罷了。
但要是再加上劉備那個好兒子劉禪的話。
這情況就來的有些令人難以接受了。
現在的荊州所擁有的戰略地位絕對不是以前的荊州能夠比擬的。
地利都已經不算什么了。
主要是荊州地界的人和物對于這方天地的影響實在是太大。
不過曹操也算是很有定力且很有信心。
荊州地界上所擁有的這些東西，比如土豆這種能夠提供大量糧食的作物。
未來光靠著荊州的這些兵馬是根本不可能防的住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土豆注定了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來到曹魏的控制地。
曹操相信，只要自己給出的價錢夠高，日后必定就能得到這東西。
到了那個時候。
只要自己再大力推行土豆的種植。
以自己現如今所占據的基本盤。
要不了幾年時間。
就能將糧食產量提升到比荊州加益州還要更高的程度。
到了那個時候，荊州和益州的優勢自然蕩然無存。
他應對起來也就不會再感到有半點壓力。
相較之下，還是西邊的馬超以及南邊的孫權更讓他難以忍受。
且在大戰略的層面上，這兩人都是必須要優先除掉的對象。
“還好，引動這龍氣的只是關羽，而不是那劉禪。”
蒯越想到這里，算是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劉禪引動的龍氣，那就代表這東西是擁有一定的操作空間的。
到時候倘若那些反對派想要用這種事情來阻撓曹操不斷向上，最終獲取權柄的路徑。
他們也自然可以將此事禍水東引，亦或者用別的什么說辭，引到關羽的身上。
甚至運作的好，未嘗不能將關羽在劉備集團的地位也拉一把下來。
只要關羽失了劉備的信任。
他們就能少面對一尊此前需要極度謹慎才能應對的強敵。
簡直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現如今只需要再等等看，看那關羽到底敢不敢來襄陽城！”
蒯越心中其實還是相當緊張。
他毫無疑問就是堅定支持曹操上位的支持派。
所謂的對于大漢的歸屬，從來就不存在于他們這些荊州的豪強身上。
享受了足夠多的自由之后。
漢室已經沒有了任何威嚴可言。
慕強如果是人的本性的話，那么現如今他們押寶的對象毫無疑問就是曹操。
只是在某些時候，某些夜深人靜，突然睡醒的時候。
蒯越也曾想過。
倘若他們原來選擇的是堅定的支持劉備，從一開始便將荊州按照劉表的意思傳給劉琦，最后劉琦病死之后再由劉備接任荊州牧的話。
會不會，從一開始，擁有著荊州底蘊的劉備就能將曹操從荊州頂回去？
如果真是這樣，再加上現如今劉禪天降氣運拿出來的這些東西。
他們蒯氏又會在荊州得到什么樣的地位？
荊州的豪強啊……現如今已然是被諸葛亮與龐統兩人給拿捏住了核心。
而他蒯越，現如今也就只是曹操手下的一個普通幕僚。
僅僅只在這邊緣的地方有些用處，卻很難接觸到真正的核心。
不過這些事情就算是想了，又有什么意義？
蒯越并沒有讓這些想法影響自己。
在他看來，優勢終究還是站在曹老板這邊的。
打仗打的就是資源。
曹老板占據了大漢的絕對優勢土地，擁有絕對優勢人口。
手下謀臣武將更是不缺。
不管是劉備還是孫權，又怎么能跟曹老板相提并論？
只不過，也就是現如今的情況看起來略微有些不太好過罷了。
只要自己能堅守住襄陽城，這一切就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最多月余時日，他們就必定能夠等來支援。
等到了那個時候，關羽就算不想退也沒有辦法。
難道他還敢憑著他手中那區區不到萬余人的規模來攻打襄陽這座堅城？
蒯越看著已經被充分調動起來的襄陽守軍的防衛手段。
他一時間也松了口氣。
盡管想要堵住城門這種事情注定是一件非常耗時且很難完成的工作。
但只要有這個舉動，表明了他蒯越要領兵死守襄陽的決心。
這些現如今已經事實上被困在襄陽城中的兵將，也只能爆發出所有的力量來跟自己一同防守來自關羽的攻擊了。
“希望關羽能來的再慢點。”
蒯越心中暗暗祈禱。
可惜的是，他的祈禱好像是被關羽給聽到了。
當天夜里，關羽就已經率兵來到城下。
并且就在距離襄陽城不到五里的地方安營下寨。
點亮的火光讓襄陽城的那些守軍看的清清楚楚。
這種安營下寨的方式，已經不能算是靠的有些近。
這完全就已經是純粹的貼臉扎營了。
這種事情要是換做別人。
恐怕今天晚上必有一戰。
距離這么近，不去打上一場根本就說不過去。
只可惜，現如今襄陽城內的是蒯越，而且是僅僅只帶著數千殘兵敗將的蒯越。
關羽這種舉動，不光是貼臉扎營，更是在拽著蒯越的老臉“啪啪”狂扇。
實在是太囂張了。
蒯越臉色鐵青。
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翌日，關羽麾下便有小將提著樂進的腦袋前來叫陣。
叫罵是常事。
不過蒯越本身就是荊州人，蒯氏此前又背地里針對劉禪做過些不光彩的事情。
小將本身早就已經對蒯氏心存不滿。
現如今罵起來，那才叫個又樸素又尖酸刻薄。
直將蒯越罵的狗血淋頭，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蒯越還是忍了。
只是命人填埋城門門洞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不擔心會有沖車。
他擔心的是人。
豫章郡的情報他早就已經看過了。
倘若他心中最壞的猜測——劉禪也在這里的話。
不提早將門洞給封住，怕是要不了多久，以劉禪的那股子怪力，就能徹底將荊州城的城門給砸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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