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龍圖案卷集·續 > 第 55 章 55 宅
  包延和龐煜吃完了晚飯,邊溜達邊聊天,回到了開封府,剛進院門就聽到仵作房那院子里動靜不小,怎么好像還聽到林霄的聲音。兩人跑進院子一看,就見林霄從仵作房里跑出來,蹲墻角正吐呢。

  “出什么事啦?”包延和龐煜趕忙跑過去詢問。

  仵作房里,展昭和白玉堂他們走了出來,眾人也是一臉的凝重。

  …………

  “如果這死的真的是大嫦蘇,那當年死的是誰呢?”趙普問。

  “那就是另一條人命了。”展昭想起之前小四子說在金盆里看到了人頭,就問他,“小四子,你剛才看到的是哪個人頭?”

  小四子回想了一下,說,“也是個女的,滿臉的血喔……”

  說著,小四子又認真回憶了一下,“嗯……我看到她人頭掉到臉盆里的樣子,腦袋后面像是被砸開了,人頭切下來的時候,人應該已經死了。”

  眾人聽得心驚膽戰的,這看到的什么畫面這么恐怖。

  龐煜戳了戳團子,“小四子,你不害怕么?”

  小四子大眼睛眨巴眨巴,“怕什么呀?”

  “死人哦!”

  小四子搖搖頭,“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呦,已經死掉了啊。”

  公孫在一旁點頭——就是。

  眾人一臉佩服地看著跟小良子手牽手出院子的小四子,不禁感慨——團子太牛了,什么都怕,就不怕死人和蟲子!

  “小四子說的也沒錯,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只有活人才會害人,死人就是叫人害了的。”

  林霄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走到桌邊坐下,辰星兒給他端了杯茶過來。

  展昭讓他也別去月蓮閣了,他派人去把月蓮夫人請來,認一認大嫦蘇的尸體。

  “你確定死的是大嫦蘇么?”白玉堂又問了林霄一遍。

  林霄點頭,“錯不了,就是她。”

  “之前飯館好些人把她認成小嫦蘇了,她倆看著是有點像。”展昭自言自語,“而且盤發的款式也很像。”

  “那個叫扇盤式,大嫦蘇以前一直這么盤發,小嫦蘇是跟她學的。”林霄喝了兩口茶,那點兒惡心也壓下去了,長處一口氣,穩了穩神。

  這時,王朝馬漢帶著幾個衙役,抬著蘇云的尸體進來了,還有那個裝金盆的箱子。

  林霄走過去,揭開蓋著尸體的布,看了一眼蘇云的遺容,臉上出現了一絲感傷之情。

  展昭讓他坐下,其他人也在桌邊圍了一圈坐著。

  公孫就問林霄,“我們剛才從月蓮閣回來,好似真心實意為蘇云難過的人并不多。”

  眾人也都點點頭,那個詭異的小嫦蘇且不提,好似除了月蓮夫人之外,其他人別說傷心了,好些都是一臉“可算死了”的表情,不免令人心寒。

  林霄也出神,想起些往事,“我之前跟你們說的,小時候被大嫦蘇扔火鉗那個事情。當時別人問,我都說是不小心自己燙傷的,后來有一次蘇云突然私下問我,是誰燙傷我的,樓里是不是有人欺負我。我最后告訴他是大嫦蘇做的……他聽了之后,反應其實還挺叫人意外的。”

  眾人都瞧著他——意外?

  “他好像已經猜到是大嫦蘇做的,拍了拍我,說‘別理她,她不正常’。”林霄道,“我本來挺在意這個事情的,一直在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大嫦蘇,但蘇云跟我說‘正常人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討厭一個人才需要利用。不正常的人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討厭一個人卻不需要理由,你以后要是遇到那種無緣無故就不喜歡你的人也別在意,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那個人不正常。”

  “說的還挺有道理。”趙普似乎很贊同。

  公孫和白玉堂也都點頭。

  “蘇云跟我雖然沒多大交情,但他說的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得。”

  “月蓮夫人說,大嫦蘇是蘇云的紅顏知己?”展昭問林霄,“可小嫦蘇說她看到蘇云死的時候,三樓有大嫦蘇的鬼魂。”

  “鬼魂?”

  眾人都點頭。

  “我也聽過月蓮閣鬧鬼的事情。”林霄皺眉,“但鬼魂之說我是不信的。另外……蘇云別看到處沾花惹草,但他對大嫦蘇倒是不怎么在意,倒反而是大嫦蘇對他一往情深,很多人不服,覺得蘇云是人渣,也是因為這一點。”

  “那這個盆呢?”

  展昭將那個金盆從箱子里拿了出來,放到桌上給林霄看。

  林霄瞄了一眼,似乎是認識那個盆的,就道,“這是大嫦蘇用的。”

  “這臉盆是誰送的么?還是自己打造的?”展昭對這個臉盆很感興趣的樣子。

  “是送的。”林霄笑了笑,“大嫦蘇大紅的時候是如何的風光!金主們一箱一箱地抬金子來送給她。但那些不過是小金主,大嫦蘇還有個大金主,出手闊綽身份神秘,這一套金器,從臉盆到梳妝,從碗筷到腳踏,全部純金打造,荷花蓮葉的設計,價值連城。”

  “你不知道是誰么?”展昭好奇。

  林霄搖搖頭,“月蓮閣每年都要來開封兩趟,夏秋各一次,每次停留半個月到一個月不等,那個大人物應該是常住開封的,偶爾會來光顧。每次他來的時候,都是馬車到月蓮閣門口,然后月蓮閣清場,這一天就不做生意了,船上的伙計一大半都放假出去玩兒,不準在船上。船艙從摟門口開始搭白綢帳,一直搭到馬車門前,那位大人物都不露面的,只見大嫦蘇一個人。這一天大嫦蘇都只陪他……”

  “這么大排場?”趙普也挺意外的。

  “可不是么。”林霄說著,壓低聲音,“當時有傳言說,那位貴客是皇上。”

  眾人都挑眉瞧著他——不是吧……

  趙普則是擺擺手,“那是不可能的。”

  林霄是見過趙禎的,見過之后他也不相信那個傳言了,“的確,應該不是皇上。”

  眾人也都覺得不會是趙禎,趙禎好似不是太吃這一套,沒見他閑著沒事看個美人跳舞什么的,頂多偶爾聽龐妃在院子里撫個琴,他還要伸手搗亂,惹得龐妃直捶他他才開心。宮里太后和龐妃倒是總搭著檔子聽曲看戲,趙禎盡尋思折騰折騰文武群臣了。

  “我趙氏皇族要么崇武要么尚文,倒是沒有好色的。”趙普道,“但沒準是哪位大官。”

  “官員為何那么神秘?”公孫不解,“而且這樣反而惹人注目吧,為什么不派人悄悄把大嫦蘇接走?”

  ……

  正聊著,王朝馬漢帶著沈月蓮進來了,這次西門藥也陪著一起來了。

  林霄起身叫人,跟西門藥一起陪著沈月蓮進仵作房。

  看了一眼那人頭,沈月蓮整個人都傻了。

  連西門藥都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這就是大嫦蘇啊!”

  沈月蓮在怔愣了一會兒之后,雙目就瞪圓了,似乎是帶著幾分怒氣,她走上前去,解開大嫦蘇的衣領。

  展昭等人都轉過頭回避。

  公孫則是走上去看沈月蓮要干嘛。

  解開衣領的尸體右側胸上,有一塊紅色的,銅錢大小的胎記。

  沈月蓮將衣領合上,對公孫點點頭,道,“就是大嫦蘇!頭和身子都是!”

  公孫問沈月蓮,“夫人……當年大嫦蘇的尸體,你們沒有驗過身么?”

  “驗了!”沈月蓮回答,“尸體上也有這個胎記,所以我也不疑有他!但人頭卻一直沒找到。”

  “所以大嫦蘇一開始是詐死么?”白玉堂問西門藥,“她出事前有沒有什么異樣?”

  西門藥也拿不準,只好看他娘。

  沈月蓮皺眉不語,但看她臉上的神情,好似是非常生氣。

  展昭低聲問沈月蓮,關于送大嫦蘇金盆的那位大金主的身份。

  沈月蓮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那位客人并不是什么朝中大員,但家資巨富就是真的,他叫項廉。”

  “項廉……”展昭聽著名字沒什么印象,就問白玉堂,“聽過沒?”

  五爺搖搖頭,他也沒聽過。

  “項廉……”

  龐煜倒是想到個人,就問,“城南有一套很大的莊園,叫項莊,據說莊主是巨富,不過人很低調……是不是就那一戶?”

  月蓮夫人點點頭,“嗯,項廉是項莊的少爺,念書人,看著文質彬彬的,但是身體很弱,怕風,一吹風就全身起疹子,好似一絲風都吹不得。每次他來,都要好一番布置,就怕他吹到一點風。”

  眾人都明白了——難怪搭個帳篷什么的那么大排場。

  “有這種病么?”展昭好奇問公孫。

  公孫摸了摸下巴,“有的……”

  說著,公孫快步走回了仵作房。

  眾人都跟進去,就見公孫走到那具無頭男尸旁邊,伸手解開衣物仔細看皮膚。

  尸體被切成了好幾塊,但還是能看到尸體表面有紅色的斑紋,像是起疹子似的。

  展昭等人湊近了看,五爺嫌棄地站在一旁,反省自己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里看那么惡心的東西。

  “這死的很可能是項廉。”公孫研究了一下后,下結論。

  “應該就是他。”沈月蓮也點頭,“他手上常年有這種紅斑。”

  說完,沈月蓮冷笑了一聲,“當年沒準是他倆合謀詐死的。”

  “合謀?”

  “項廉非常喜歡大嫦蘇,曾跟我提過不止一次想給她贖身。”沈月蓮一攤手,“大嫦蘇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也是我月蓮閣的頭牌,贖身費自然是不低。而且我當時也問大嫦蘇了,她說不喜歡項廉,只當他普通客人,并不想跟他走,所以這事情一直都沒成。”

  “確定是合謀么?不是被抓走的?”展昭問。

  “我樓里那么多高手,這事情如果大嫦蘇不配合,哪里那么容易成功?現在想起來,她那日的確是形跡可疑,心不在焉的。”沈月蓮越想越氣,“我養了她那么多年,她真想走可以跟我商量,何必耍這手段,害我樓里牽扯人命官司,還害我傷心那么久,她當我沈月蓮是什么人?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氣死我了!”

  西門藥趕緊扶他娘坐下歇會兒,免得她氣出個好歹來。

  白玉堂看看展昭。

  展昭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林霄和西門藥先送沈月蓮回去,展昭他們也沒法睡覺,兵分兩路繼續去查案。

  展昭和白玉堂去項莊調查,這男尸如果真的是項廉,怎么家里少爺丟了卻沒人來報案呢?而公孫則是拽著趙普,帶著一大幫影衛,去挖大嫦蘇的尸體去了。

  要說沈月蓮的確是很疼愛大嫦蘇,在開封給她買了塊風水寶地建了個墓園,也難怪知道大嫦蘇詐死后,沈月蓮氣成那樣。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出門去城南,小五也跟了出來,頭頂還有打著盤旋跟著兩人的幺幺。

  “覺不覺得哪里不太對?”展昭問白玉堂。

  五爺無奈笑了笑,“應該是哪兒都不太對。”

  “是吧!”展昭點頭,“這案子有一搭沒一搭的,一會兒失蹤案,一會兒碎尸案,這回又扯到月蓮閣一年前的命案。”

  “但又都多多少少跟那個子午巷有些關系。”展昭邊說邊打了個哈欠,“項廉如果和大嫦蘇合謀詐死,就是為了逃贖身費?感覺有些說不過去。”

  “光那一套金器就是天價,感覺不是付不起贖身費的樣子。”白玉堂也覺得不合理,“不如贖了身光明正大地走,以后還能有個來往,何苦做這背信棄義的事情,還搭進去一條人命。”

  “是啊。”展昭嘆了口氣,“那個替大嫦蘇死的女人是誰呢?”

  兩人邊走邊聊,漸漸地,就到了城南比較僻靜的街區。

  與城中和剛才白虎橋附近的熱鬧不同,這一帶晚上幾乎沒人。

  白玉堂沒怎么來過這一帶,就問展昭,“為什么感覺很蕭條。”

  “因為這附近廟比較多,所以沒多少宅子建在這里。”展昭指著不遠處的南安寺,“不都說房子蓋在廟附近不吉利么。”

  五爺點點頭,“這是南安寺后邊吧?白天倒是不覺得那么僻靜。”

  “白天香火旺啊,燒香的人多,晚上和尚都睡得早。”說著,展昭指著遠處一座挺大的宅院,問,“是不是那間?”

  白玉堂順著展昭手指的方向望,的確,前方有一座很大的莊園,看起來非常氣派。

  “大概是吧。”

  兩人順著院墻往前走,拐過一個彎,就到了莊園的正門。

  這宅子正經挺大,獨門獨戶,附近沒有鄰居,正前方很寬一條路,路對面就是河,河對岸是觀音廟的后院墻。

  白玉堂望著就一河之隔的觀音廟,問展昭,“這個地形這個風水……”

  展昭也是哭笑不得,看看不遠處的南安寺,又看看對面的觀音廟,回轉身,另一個方向還有一座小寺院,“這個已經不止是建在寺廟旁邊,而是被廟包圍了吧?”

  兩人朝著莊園正門走,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宅子大門上的牌匾,黑匾白字——項莊。

  兩人都點頭,看來找對了……

  可同時兩位大俠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么大的宅子,門口燈籠都不掛兩盞,這一整趟街黑燈瞎火的,要不是月光挺亮,沒準連牌匾都看不清。

  兩人正想上臺階去敲敲門,忽然,一陣風過,就聽到“嘎吱嘎吱”響。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他倆同時注意到,正門并沒有關,而是虛掩著,隨著風過,一扇門正輕輕地搖晃,發出刺耳的響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

  五爺對展昭點點頭——你這算衰運延續中?剛才撿了人頭撿兇案的都沒夠,這是要撿兇宅的趨勢?

  展昭臉都快皺起來了——也沒準忘關門了呢!你也知道開封治安好啊,居民夜不閉戶很正常。

  五爺瞧著展昭——這話你自個兒信么?

  展昭越想越覺得心虛。

  兩位高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一種不祥的預感也一點點升起來——太安靜了!這宅子里一點活人氣息都沒有!這么大的宅子,莫不是座空宅?

  “要不要進去看看?”白玉堂問展昭。

  展昭覺得形勢不妙,好了也就是座空宅,壞起來沒準有個幾百具尸體堆在里面,小四子都開金口了要出事,團子自然是準的。

  嘆了口氣,展昭走上臺階。

  五爺看了看坐身邊的小五,小五此時也非常安靜,一雙虎目盯著那虛掩的大門,神情之中,似乎是有些警惕。

  五爺輕輕拍了拍小五的大腦袋,也走上了臺階,小五起身,跟上去。

  展昭到了大宅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宅子里沒有傳來應門的聲音,只有空曠的回聲。展昭伸手按住自己的右眼皮,暗自嘀咕——老天保佑一定要是空宅千萬別是兇宅……

  此時,中天那一輪圓月被幾片黑云遮蔽,四周圍暗了下來,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唯一亮的只有小五那對綠油油帶著一圈金光的虎目。

  展昭還想再敲敲門,可手剛碰到門板,突然就聽到“咚……咚咚……”幾聲傳來。

  “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詭異而清晰的敲擊聲,熟悉的聲音……

  展昭愣了愣,看白玉堂——這不就是昨晚那個聲音……

  白玉堂自然也聽出來了,就在兩人認真分辨這聲音是哪兒來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陣鳴叫聲。

  展昭和白玉堂抬頭,只見幺幺正在項莊的上空盤旋,隨著它的叫聲,莊子里忽然一大片飛鳥驚起,“嘎嘎”叫著飛向遠方。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這么多烏鴉?

  五爺都想伸手替自家貓按右眼皮了。

  這時,兩人身后的小五低吼了一聲,撞開虛掩的大門,跑了進去。

  “唉!小五!”展昭趕緊追著小五跑進去。

  五爺也跟進門。

  跨過高高的門檻,說來也巧,頭頂的云飄走了,月光灑下來,照亮了院中的景象。

  白玉堂停下腳步,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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