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龍圖案卷集·續 > 第 415 章 415 機密
  案子有了進展,五十多年前的鬼車案,和十多年前的花魁案,通過水井和蝙蝠聯系了起來,眾人初步推斷,是有什么人,在開封皇城的地下養了一群飛魈。可要說養大型的吸血蝙蝠也就算了,這群蝙蝠還有可能是用人血喂養的,這就可能是兩個案子中,一些人失蹤和被殺的真正原因。

  當年案子還有不少地方沒鬧明白。

  花魁案的脈絡相對來說更清晰一些,畢竟年代比較近,而鬼車案年代隔得太久,更模糊一些。

  所以展昭打算從花魁案下手。

  既然找到了宅子,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從宅子的所有者下手。

  展昭大晚上的就開始折騰,將開封府城中那一片區域的人頭簿都拿了出來。

  大半夜的眾人都睡了,展昭坐在庫房里一通翻,翻得白玉堂都打著燈籠來找他了。

  五爺剛去洗了個澡,回來就發現展昭不在屋里。

  起先還以為他又去瞧虎寶了,五爺也沒在意……等了一會兒,還沒回來。

  五爺出門虎房馬廄都找了一圈,連廚房都去看了,依然沒有。

  后來五爺打著燈籠整個開封府轉了一圈,就發現庫房里的燈亮著。

  “貓兒。”白玉堂推門進來,就見滿地都是書冊,展昭邊翻邊撣灰。

  五爺嘆了口氣,伸手,把燈籠放到展昭的腦袋旁邊,還比較了一下,點點頭。

  展昭抬起頭,眨了眨眼看著他。

  五爺指著燈籠說,“你兄弟。”

  展昭轉臉,看了看那個圓滾滾的燈籠——這個更像小四子的兄弟。

  白玉堂提議,“要不然先睡了,明早再接著當明燈?”

  展昭把燈籠拿起來,夾在了一旁的燈籠架上,指了指眼前的書冊,說,“沒有誒!”

  白玉堂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翻了翻幾本人頭側。

  開封皇城來往的人不少,對于戶籍的登記兩三年就會進行一次,五年十年會重記,查得也更細……但無論是大查還是小查,那一趟街上,都沒有那座宅子的信息。要說城外荒僻村野沒記錄在案也就算了,這可是城中啊。

  說到買地,五爺還是比較有經驗的,他幫展昭把書冊都收起來放回書架上,邊說,“通常這種沒有記錄在案的,只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展昭好奇。

  “一種,宮里的地。”白玉堂說。

  展昭其實也想到了,再一聯想大屋頂上大內侍衛留下的標記,“好煩……”

  “其實還有一種。”五爺戳了戳蔫頭耷腦的展昭,“也不會記錄在案,而且也有可能會有大內侍衛標記。”

  展昭頭立刻抬起來了,眼睛都亮晶晶——真的么?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外人的宅子。”

  展昭倒是愣了一下,“外人?”

  白玉堂點點頭,“金庭館驛那邊不是住了很多他國的使節么?還有些是常年住在這邊的。”

  展昭想了想,覺得有理,“館驛里隨時都有皇城軍監視,他們要搞什么事情在里面容易泄密,所以安全起見是出來搞。但如果租個普通的民宅,容易被發現……”

  展昭抓抓脖子,“那房子從哪兒搞來的呢?”

  “之前有件事情。”白玉堂邊說,邊抓住展昭撓脖子的手……脖子都被他撓紅了。

  “是不是書里有蟲子?”五爺湊過去幫他吹了兩下。

  展昭覺得被吹了兩下更癢了,伸手捂住脖子。

  五爺問他是不是爬衣服里面去了,拽著他衣領幫他吹。

  一吹發現展昭脖子紅了一大片,白玉堂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好像也有蟲子,拽上展昭就泡溫泉去了。

  ……

  拿著個酒壇子嘩啦一聲跳進溫泉池子里,展昭倒了兩杯酒,跟白玉堂邊喝邊聊。

  “你剛才說之前有個什么事情?”展昭問。

  “哦。”白玉堂接著剛才的話題,“差不多一年前了,在黑風城那會兒,趙普問我,開封城里有沒有不用的地,他想買一塊。我說有幾塊,問他要干嘛。”

  展昭也好奇——趙普要地為什么問小白堂找?身為王爺,他應該有很多地才對啊……

  “趙普說,他要塊查不到的地蓋座宅子,秘密安置個人。”五爺接著說。

  展昭眼睛就瞇起來了,八卦之魂也起來了,小聲問,“趙普干嘛了?悄悄摸摸想要安置誰呀?”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我一開始也這么問來著,不過不是那么回事,之前吐蕃不是兵變了么?”

  展昭點點頭。

  “內部爭權之后,被斗敗的那一位王子叛逃了,到了黑風城找趙普。”五爺說,“趙普覺得這人還有用,寫信給趙禎,皇上說得找個安全又秘密的地方安置他。那地方得是在皇城里,這樣宮里能派侍衛暗中保護他。不能用管家的地,是怕皇城的眼線發現,吐蕃肯定會派人來暗殺他。”

  展昭摸著下巴聽完,覺得這個可能性比皇親國戚參與犯案的可能性更大。

  “這蝙蝠又是大理那邊過來的……樹藤也是那邊過來的……”展昭問,“再加上這樣的宅子,以及宅子上的大內侍衛標記,會不會是先皇后期,大理那邊過來的什么人被安置在了皇城?蝙蝠是他養的,花魁案也是他干的……后來皇上登基之后,就不再需要此人,將他遣返回去了或者安置在別處了,所以花魁案才停了?”

  “換言之,這個兇手是誰,沒準趙禎是清楚的。”白玉堂覺得花魁案是可以解釋得通的,“可眼下有兩個案子,除了花魁案還有鬼車案,同樣是養蝙蝠,會不會都是一個地方來的?”

  “沒準兩人還有什么關系!”展昭覺得有理,“只要知道花魁案的兇手是誰,追查一下,沒準就能破了鬼車案!”

  “這事兒好像趙普都不知道……”白玉堂笑了笑,“沒準兇手已經回去大理身居高位了呢。”

  展昭皺眉,“那怎么行?!”

  “可我朝與大理關系向來不錯。”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心情就有些低落,還有些生氣,往水里沉了沉,就露出一雙眼睛在水面上,咕嘟咕嘟在水里吐泡泡。

  白玉堂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如果放在以前……我可能不會像今天這么想。”

  展昭看著他——怎么想?

  白玉堂歪了歪頭,“我對趙禎……還挺有信心的。”

  展昭坐起來,“你也覺得皇上沒放走那人?”

  白玉堂點頭,“放以前的話,我會覺得,帝王無情,一個別國的要員,與幾個青樓女子的性命,一定都會選前者。但是這些年相處熟悉了之后。我覺得,不管兇手是多位高權重的外族,只要他殺的是我大宋子民,趙禎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白玉堂見展昭看著自己,就問,“你覺得呢?”

  展昭笑了,點點頭,“那必須的!”

  兩人正聊著,就聽到石屏風外腳步聲響,聽著噠噠噠的很熟悉。

  兩人一回頭,就見小四子探頭往溫泉的方向瞧了一眼,“啊!果然在這里!”

  小四子繞過屏風沖過來,結果到了池子邊一個沒剎住,“啊啊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伸手,把團子給托住了。

  “呼……”小四子才松了口氣。

  “你還不睡啊?”展昭把小四子抱起來放回岸邊。

  “九九剛剛回來呢,說找你倆,喵喵樓里不是沒有么,我們就打賭你倆在哪兒來著。”小四子笑瞇瞇說,“爹爹說貓貓可能餓了吃宵夜去了,小良子說你倆在廚房,九九說去太白居找找……”

  展昭越聽越不對勁,“怎么都跟吃的有關啊?”

  “我說不是啊!”小四子拍拍自個兒,“我說你倆沒準泡溫泉來了!這不是剛被蝙蝠追么,白白要洗澡澡的!”

  五爺微微一挑眉。

  展昭摸著下巴瞧了瞧白玉堂,“話說,你好像回來洗了兩個澡了!要洗禿嚕皮了!”

  兩人上岸換上浴袍,帶著小四子一起回去。

  展昭問小四子,“趙普去哪兒了?”

  小四子說,“剛才小青青來了一趟,把九九叫走了呢。”

  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對視了一眼——趙禎叫的吧。

  回到喵喵樓,趙普正在虎房里坐著等他倆呢。

  九王爺盤腿坐著,抱著胳膊靠著小五,一起看三只虎寶吃奶。

  聽到腳步聲,九王爺站了起來,抓起身邊一個卷軸和兩塊瓦片,溜達了出來。

  展昭和白玉堂到桌邊坐下,公孫也過來了,小四子繼續鉆進虎房看小老虎。

  趙普說,“剛才皇上跟我說了件事情。”

  展昭和白玉堂都覺得趙普似乎心情不錯,就等著他說。

  趙普將那個卷軸打開,鋪在桌上,給兩人看。

  展昭和白玉堂一看,就見畫像上是個年輕的男人。人很瘦,長相有些怪異,看著眉目不善。

  公孫皺眉,“是畫師的緣故還是這人長得就有問題啊?怎么看著不像好人。”

  趙普笑了,“因為就是壞人啊。”

  “這人是誰?”展昭問。

  “兇手。”趙普輕描淡寫地說。

  “花魁案的兇手?”三人一起問。

  “嗯。”趙普點頭,“這人叫高睿遠。”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了看公孫。

  公孫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就看趙普。

  “高瑞的叔父叫高方,原來的洱海貴族。”趙普見眾人還是有些糊涂,就說,“段思平知道吧?”

  眾人都點頭,大理的開國皇帝……

  “段思平原本是通海節度使,因為被大義寧國主迫害,舉兵把大義寧國給干滅國了,才建立的大理。”趙普說,“但當時段思平不是一個人干的,還有幾個幫忙的,其中就有高方。所以高家是開國的功臣,再加上段家的子嗣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吃齋念佛是主業當皇帝是副業,所以朝政基本都是高家把持。高睿遠是高方大哥的兒子,高方他大哥原本在開封住過一段時間,但支持的并非先皇,而是另一位皇子。后來先皇繼位,押錯了寶的老高就回去大理了。因為大理跟我朝關系不錯,段家幾個皇帝還是比較賢德,但畢竟第一次押錯寶了,怕影響后續的關系,所以在皇上登基之前,派了高睿遠過來,還帶來了大量的財寶禮物。這次押寶倒是押對了,可問題是……”

  趙普伸手,戳了戳那張畫像,“皇上繼位之前,城里出了花魁案,當時開封城一派的風聲鶴唳,更有傳聞將嫌疑往皇上身上引。后來南宮去調查了一下案子,拿回來了最后一個死者蕓寶兒身上的幾件珠寶首飾。就是這么巧,大理國送來的禮物里,也有一套差不多的首飾,其中一枚戒指皇上還送給龐妃了。后來據說是連夜跑去龐府,把戒指丟茅坑里了,還給龐妃洗了半個時辰的手。”

  眾人都哭笑不得,有點趙禎的風格。

  “這事兒吧,挺難辦。”趙普說,“高家之前押錯寶,這次其實是來補救的,如果高睿遠在開封城出了什么事,那高家肯定覺得皇上是記仇,那兩國關系就好不了了。另外,案子要是公開出來,肯定惹怒全城百姓,高睿遠是代表大理來的,還是影響關系。當時遼夏蠢蠢欲動,北邊本來就受敵,南邊要是也穩不住,腹背受敵就麻煩了。但是吧……”

  趙普微微一挑眉,“皇上也忍不下這口氣,這高睿遠就是個變態啊!”

  眾人都點頭。

  “后來呢?”公孫問。

  趙普壓低聲音說,“皇上讓南宮悄悄把人抓來,就在冷宮僻靜之處,給他捆上,捂上嘴澆上水,讓他跪在冰天雪地的后宮院子里,活活凍死了。”

  眾人驚訝地看著趙普。

  趙普一挑眉,“那些花魁也都是被棄尸在冰天雪地之中,當然也要讓他嘗嘗那種滋味。”

  “那后來呢?”公孫問,“怎么處理的尸體和后續?”

  趙普接著說,“這活兒當然是南宮干了,皇城軍軍營里不是養了很多獵犬么。”

  眾人都有些嫌棄,“不要吧,狗子招誰惹誰了?這事兒可千萬別讓霖夜火知道。”

  趙普笑了笑,“要毀尸滅跡當然要毀得干干凈凈了。這件事之后,驛館發現高睿遠一直沒回去,就開始找。不過高睿遠時常消失一段時間,幾天不回驛館也是稀松平常。皇上還特地找畫師畫了畫像,滿城尋找呢,找不到我們也沒辦法啊對不對。之后我帶兵掃北去了,而大理那邊也忙著爭位那檔子事兒,很需要我們的支持,所以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高睿遠的人頭還在呢,皇上讓南宮把他的頭顱戴上枷鎖,埋在幾位花魁墳墓的山腳下,墓碑上就寫了‘罪人’”兩個字。

  聽趙普說完,眾人都明白了——難怪花魁案兇手沒抓到案子就封了,原來是讓趙禎給私刑處置了,這案卷已經不是懸案了,而且牽扯很廣屬于機密,的確是要封起來。

  眾人都覺得挺解氣,兇手惡貫滿盈罪無可恕,就該是這樣的下場!

  “不過問題是。”趙普似乎有些憂心,拿起那兩塊瓦片放到了桌上,“這件陳年舊事,似乎是要起新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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