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子往展昭手里塞了個白玉的小壓方龜,上面寫了個“拖”字。
展昭就琢磨——公孫是讓他們拖著這群人別讓進門的意思么？
這時，另外兩家七國公的人馬也已經到了，一群人圍著醫館,外邊是看熱鬧的百姓,再加上附近酒樓飯館的食客們,感覺事情有鬧大的趨勢。
這會兒正在門口跟展昭白玉堂對峙的兩人，加上剛才到醫館被扣下的兩個，是馮國公的四位公子,進去的是老大老二,門口的是老三老四。
而不遠處正帶著人過來的，是茂國公和翔國公家的兩位公子,茂縝和翔遠。
現在繼承爵位的七國公年紀都不小了，小的五十多大的奔七十，但子嗣的年紀卻是剛剛好。而且這七位國公每位都是妻妾成群，子嗣少的十來個多的幾十個,反正比趙氏皇族那是人丁興旺得多了。
這次來開封吃酒席，幾位國公把子嗣都帶來了,再加上什么女婿養子侄兒外甥的，光親戚就上百人，更別提每家人還都帶了上百來個隨從家丁的。
這些衣著統一手持兵刃的，與其說是家丁護院，不如說就是自家養的兵馬或者打手。
開封皇城也不是沒有二世祖,就算是龐煜那個級別的，浪瘋了也最多帶上幾個家丁出門,沒見過誰這么囂張,帶著支全副武裝的兵馬出來逛街的。
城中百姓也議論紛紛,都打聽這幫人的來歷,覺得地方上來的就是比較張揚啊，還是開封城里的懂規矩一些，連龐煜都改好了，果然都要經歷開封府的毒打才能長大！
茂、翔兩位公子哥兒似乎是“剛巧”路過，見馮家老三老四對著他們招手，就下馬走了過來。
茂縝看著比他們都大一些，有些大哥的腔調。
馮三馮四看著也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茂兄你給評評理，他開封府是不是不講理？！”
展昭瞧了瞧白玉堂——扣人的明明是醫館，憑什么說我開封府不講理？雖然先生也是我開封府的人……
白玉堂這會兒的注意力則是在門內……大概他離們最近，就聽到里頭似乎是有“唉唉唉”的叫聲，公孫該不會真在動用什么“私刑”吧？
馮三說他家大哥陪二哥來看病的，聽說醫館有神醫所以慕名而來，結果就被扣下了，關著門不讓走也不讓進！
茂縝聽后，對展昭和白玉堂拱了拱手，“原來是展大人和白少俠，久仰久仰。”
展昭也笑瞇瞇對他拱拱手，伸手不打笑臉人么，公孫既然讓拖，那展昭就慢慢悠悠跟他們聊唄。
茂縝先自我介紹了一下，言行談吐看起來也是個體面人，不過武功應該是一般。
展昭指了指緊閉的醫館門，說，“公孫先生乃是神醫，他既然說了要關門治病，那鐵定有他的道理。你們在門口等著就行了，切勿打擾先生治病。”
馮四不滿，“看病干嘛偷偷摸摸的？誰知道他會不會給我二哥看壞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瞧了他一眼，心說還好你是在門口說啊，在里頭你敢當著公孫的面這么說，一藥罐子就飛過來了。
茂縝想了想，看馮家兩兄弟，“要不，就在此處等等？”
馮三馮四都皺了皺眉頭。
這時，一旁旁看了挺久的翔遠冷笑了一聲，“神醫本事怎么樣不知道，脾氣倒是不小。”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點不高興了，說公孫不能忍！
“那我就進去站一旁看，不出聲還不行么？！”馮四估計是年紀最小，脾氣也比較沖，就要推門進。
不過站在門口的白玉堂一伸手——公孫說了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雙方就這么僵持住了，氣氛也有點尷尬。
展昭和白玉堂就兩個人，外面一圈都是七國公帶來的人，有點被圍攻的意思。
外圍圍觀百姓越聚越多，展昭和白玉堂都注意到有影衛悄悄從醫館屋頂離開，估計是找趙普報信去了。
這時，茂縝帶來的一群人中，有個年長的江湖人突然開口，嗓門雖然有點啞但是還挺高，“早有聽聞皇城之中只有開封府一個衙門，只要是開封府說的話就如同圣旨不可違逆，果然不假啊。”
展昭聽得直咂嘴，心說這誰啊陰陽怪氣的，還有啊，這話說的也太大逆不道了，多大的帽子往開封府頭上扣，其心可誅啊！壞人！
白玉堂循聲望去，就見人群之中有個穿著灰色長袍的老者，與其他衣著統一的家將不同，此人一身便裝，看著應該是個江湖人。
五爺打從剛才就覺得這幫人有點眼熟，好似是在哪兒見過。
他不開口還好，一說話，五爺就想起這人來了……此人叫孫榭，是以前望樓城的二當家。
姜望樓倒了之后，望樓城也解散了，原來那批手下死走逃亡各奔東西，孫榭大概是投靠了七國公了。
要說冤家路窄也不過如此，白玉堂以前見過孫榭，他旁邊有幾個也是望樓城的人……還有月明山莊的余黨。姜望樓和董明月經過之前山神宮一案都伏法了，這幫手下記誰的仇？當然是記開封府了！
那次事端之后有不少江湖門派都開始跟展昭走近，尤其是江南盟成立之后……再加上魔宮和天山派本身追隨者也很多……一下子不少原來的江湖舊勢力都走弱了。
想到這里，五爺覺得江湖上的情況可能跟現在朝中的情況差不多，朝中舊勢力不甘心失敗而聚集到了一起，感覺江湖人也一樣。這幾年新門派人才輩出，就算舊門派，也是不斷有新人涌現……江湖群熊也分新熊和舊熊，感覺舊熊沒有新熊強勢……而且新熊也不像舊熊那樣對魔宮有偏見。
白玉堂小聲提醒展昭，“那些都是以前望樓城和月明山莊的人。”
果然，展昭睜大了眼睛——好家伙！
五爺點點頭。
展昭暗暗搖頭，江湖人屬于舊仇，七國公屬于新恨……反正都是他開封府拉的仇恨！
白玉堂突然覺得有意思，看展昭——貓兒，你有沒有算過我們這些年總共得罪了多少人？
展昭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就有了危機感——感覺都湊到一起能組一支規模不小的兵馬……
想到這里，展昭就看了一旁的茂縝他們幾個一眼，要說眼睛大就是好，情緒表達特別到位。
茂縝他們幾個就覺得展昭瞅著他們像是在控訴——你們怎么什么人都收啊？望樓城和月明山莊那是什么好門派么？一個弒父之罪窮兇極惡，一個是巫醫騙子坑害婦孺！
“咳咳。”茂縝咳嗽了一聲，還好這時不遠處來了一隊人馬，看穿著應該是皇城軍。
有人喊了一聲皇城軍來了，翔遠就冷笑了一聲，“難怪一個醫館這么橫了，原來是有官兵撐腰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擔心，心說這幫嘴沒把門的，趙普來了不得把他們都踹屋頂上去？
可讓人驚訝的是，來的卻不是趙普，只是曹蘭帶著巡邏的兵馬。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剛才明明看到影衛出去了。而且按理趙普應該早就知道了，醫館被圍他不可能不來的……
人越聚越多，這回里三層外三層，皇城軍到了都進不來，忙著開出一條路來。
就在這時，門突然“嘎吱”一聲開了。
這次來開門的不是小四子，而是趙普。
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了一下，兩人疑惑地看著趙普——他是一早就在醫館里，還是剛才到的？
趙普瞧見兩人也沒說話，就看了一眼地面。
展昭和白玉堂瞬間就懂了。
醫館的地下有一條地道，通往開封城中的一所宅子，這宅子就在九王府對面。
之前眾人不是提醒公孫，身為軍師是有一套宅子的么，趙普給公孫選了九王府對面的一座空宅，做了軍師府。
這宅子平時都沒人住，用來堆放雜物、藥材和各種書籍。
九王爺領了宅子之后，就讓人修了條地道，通往醫館地下。
主要為的是公孫和小四子的安全，萬一醫館出點什么事，爺倆可以從地道走。
醫館被圍了的消息趙普早就收到了，他一早就到了醫館。
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七國公的人正想發作，但抬頭一看，走出來的竟然是趙普，也愣了。
趙普背著手出來。
門外馮、茂、翔他們幾個愣了一下之后，都給趙普見禮。
趙普將大門打開。
這時，就見里頭馮大正扶著馮二出來。
馮二雙眼圍著個藥包，慢慢走著，邊走邊夸，“神醫啊！真的神！”
一旁馮大也頻頻點頭。
馮家老三老四都去扶自家二哥。
趙普說，“他是看眼疾，治療過程不能見光，所以才鎖門。”
外邊圍觀的皇城百姓可算聽到鎖門的理由了，紛紛點頭。
“就說先生不會無緣無故把病人扣下的。”
“原來是看眼疾，那當然不能見光啦。”
趙普微微笑了笑，看著門前七國公的家將們，來了句，“神醫隔三差五就會看個眼疾的病人，還有隱疾的和不能見風的，要各個家屬都跟你們似的拉幫結伙圍困醫館，可受不了。”
圍觀的百姓也都說七國公小題大做，這一幫一伙的要干嘛呢？開封皇城可太平了，除了展大人偶爾撿尸體，都沒有事情的！
正這時，遠處又來了一隊人馬，是張龍趙虎帶著兩隊衙役，后頭還有開封府的馬車，是包大人來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發現那些皇城軍剛好把路給騰了出來，包大人的馬車一直到了醫館門前才停下。
包大人下車。
七國公那群少爺更不解了，怎么包拯也來了，只好給包大人也見了個禮。
包大人下車就問，“剛才有人到開封府擊鼓，說七國公的人被醫館扣押……”
圍觀百姓嘩然，原本七國公入開封還沒多少人關注，本來開封城里來來往往的人就很多。如今這一下子可就傳開了，路人都覺得這幫人有病，多大點事那么大動靜，是來找茬的么？
七國公這幾位公子也一臉懵——誰敲的鼓？
包大人剛在衙門聽有人擊鼓，衙役進來稟報說傳聞醫館扣了七國公的人。
包大人一聽以為七國公的人來找公孫的麻煩呢，那可不行！趕緊就帶著人來了。
看到趙普也在，包大人也挺意外。
趙普嘴角微微動了動，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因為鼓是影衛敲的！而且，影衛們可不止敲了開封府門前的鼓，還敲了皇宮門口的登聞鼓呢。
果然，宮里也派人來了。
一時間，醫館門口路都給堵住了。
趙普皺著眉說，“你七國公進宮飲宴，帶的人也是多了點，騰出一部分去皇城軍駐地的空營……還有，作風也低調些，切莫擾民。”
周遭百姓都不滿，指指點點說這幫人也太囂張了，吃個酒席么帶那么多人，看個病還到處告狀矯情死了，還以為來打仗的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覺得七國公可能是叫趙普給算計了……難怪公孫讓他倆拖呢，原來是為了把事情鬧大。
這事兒是怎么回事呢？要往回倒一些……
昨晚，趙普跟公孫閑聊就講起七國公可能會趁機找茬搗亂。
公孫說防不勝防啊，要搞亂皇城他們可以下黑手，真鬧起來開封府和皇城軍都有得忙。
趙普也同意，說最好是先下手為強，來個出其不意先打他們一悶棍再說。
今早醫館人一多，還盡是撞車的，公孫就懷疑這里頭有事兒。
正想著呢，人就送上門來了。
正巧霖夜火也在這兒，公孫就讓人把門給關了。
馮家兩兄弟吧，還真是來尋醫看病的，不過他們并不是什么慕名而來，而是來砸公孫的招牌的。
馮二有眼疾，眼睛會抽痛，伴隨著眼周的肌肉抽搐，病了好幾年了，看遍天下名醫都治不好，他自己都放棄了。這次來，是想借著看病的名義來找茬的，尋思著肯定是看不好，到時候可以砸了這神醫的金字招牌。
公孫剛才看到他眼皮子一個勁抽搐，臉都有些不對稱了，大概就猜到了他有眼疾。
影衛們是在公孫的要求下關門的，公孫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這邊給馮二看病，這邊就讓影衛去通知趙普。
要說馮家兩兄弟怎么乖乖聽話呢？這不是火鳳在么！
霖夜火把兩兄弟都按椅子上還點了穴，這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算聽到門口有人來鬧也不能喊。
公孫讓小四子去給門口的展昭白玉堂傳個話，也是為了讓他們拖時間等趙普過來。
趙普得知消息之后就覺得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悄悄來了醫館。
馮二和馮大本來意見挺大，但公孫給馮二用施針扎了眼周幾大穴位之后，多年的眼痛竟然緩解了，隨著公孫繼續施針，眼周的肌肉也不抽搐了。
馮大也愣了，覺得可能真實遇到了神醫，就跟公孫說自己的左耳有耳鳴，時常能聽到流水聲。
公孫讓小四子給他在耳邊幾處穴位貼了藥貼，馮大的耳鳴聲竟然消失了。
兩兄弟從剛開始準備鬧事，到一通操作下來之后只會喊神醫。
趙普一看這情況在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就暗暗點頭，所以說書呆旺他啊，多好的機會啊簡直是想吃冰下雹子！立刻吩咐影衛去開封府和皇宮敲鼓，聲勢搞得越大越好。
趙普的目的有兩個，第一，趁機將七國公手下的人馬安排到皇城軍軍營附近去，方便監視。第二，將事情鬧大，七國公是來鬧事的這個印象就會深入人心，再加上公孫給他們的人看了病，之后再出什么事，特別是他們如果想找開封府麻煩，那就是七國公理虧。
七國公這邊也是萬萬沒想到人還沒到齊就先被來了個下馬威，這真實迎頭一悶棍。
馮三馮四也覺得這次有點大意了……萬萬沒想到，趙普竟然在這里。
白玉堂和展昭彼此瞧了瞧——果然，黑還是趙普黑。
茂縝趕緊叫手下散去。
趙普順勢就叫曹蘭領路，將這幫人安頓到皇城軍旁邊的空營里去。
茂縝也不好阻止，畢竟是他們理虧，只想著趕緊去給后邊來的人馬提個醒。
殊不知趙普早已命人去城門口等著，七國公的人一來就給他們分流，帶兵器的全部送去軍營，這也是師出有名，誰讓你們一來就鬧事惹城中百姓厭惡呢。
包大人自然明白自己是讓王爺用來算計了七國公一把。
趙普對大人笑了笑，還挺過意不去。
包大人只是點點頭，兩人心照不宣。
大人回府繼續忙公務去了，展昭搓搓手，剛想問白玉堂之后去哪兒，就見王朝馬漢跑來了。
兩人上了臺階，過來小聲跟展昭說，“展大人，出命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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