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陳永民還不是村長,因為覃湘蓮的關系,他和陳大川的爹陳永圣也是要好的兄弟。
陳大川就跟他自己的兒子也沒啥區別,孩子還小,倔強是在所難免的,可那時候的他人微言輕,在瘋了一樣的村民眼里根本啥都不是。
甚至有一些紅眼睛的村民還拿他們家和陳大川家交好的事情說事。
說他們家是捧地主老財的臭腳,是資本主義的尾巴根。
如果不是他和媳婦兩家是根正苗紅的八代貧農,說不得也要走一走上吊的路子。
當時的村長也壓制不住村里人,事實上他和村里人是聯合一氣的。
陳大川的事情也就鬧到了公社,公社的社長還有幾分正氣,調查走訪了很長時間,也對陳大川進行了說服教育。
可陳大川初生牛犢不怕虎,在社長面前也絲毫不改口,還和社長擺事實講道理。
“我們家靠近山根的荒草地,連草都不長幾根,也沒辦法種地,既然大家都覺得我家周圍的地踩著晦氣,不如我花錢買下來,也還能給村里多個進項!”
公社社長也姓陳,兩百年前也是陳家分出一個的一支,他為人清正,處事公道,并沒有因為陳大川的家庭如何就一棒子打死,也沒有因為陳大川年紀小就以勢壓人。
他認真的聽陳大川講話,覺得陳大川是個倔頭,可也還是可以耐心的開導他。
“你的說法成立,可你沒有一分錢,你拿什么去買你家里周圍的地?”
陳社長年紀都能當陳大川的爺爺了,他看陳大川就跟看自家的孫子似的。
“難道你想憑著一口白牙就把那么一大片地就給買下了?況且,你才十二,你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沒有?連養活自己都費勁的人,拿什么去給村子里添進項?”
陳社長的話每一句都是實實在在的,陳大川自然也清楚,他不能空口白牙的就讓村里人把周圍的地都算在自家頭上。
可他不甘心,他不樂意再和那些村里人打交道,他樂意自己得個清凈!
“我可以打欠條,我有力氣,我能賺錢!”
陳大川并不因為陳社長是掌管生殺大權的領導就怕了他,活脫脫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狼崽子。
“你人不大口氣倒不小,張口就要打欠條,那地就是不打糧,也能給村里留著做宅基地,服務村民。憑什么你一張欠條占去,不能創造任何價值的空放著?”
陳大川抿唇,“你可以叫人去量量那一片地夠多少人蓋房子,我憑原價買下來,欠條只管多打,我還得起!”
“你拿什么還!不吃不喝了?”
陳社長說這么多,其實就是想讓陳大川知難而退,偏偏陳大川是個倔頭,迎難而上。
他當時腦子里的想法就是討清凈,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和村里人一鍋攪合。
陳社長看他這般不開竅的,氣的都要送他去勞改了。
陳大川卻只問他,去勞改幾年能買下那一片地方。
陳社長也算是見識了倔頭的威力,加上也找人對陳大川說的那片地方進行了考察和走訪。
村里人確實都膈應那塊地方,也種不了好地,他們巴不得陳大川花幾倍的價錢把那塊地買下來。
陳社長無法,只得做主給陳大川打了個欠條,將那一片地方賣給陳大川,具體多少錢,和陳家村的村長商量了一下,填了個數。
陳大川就背著兩百塊錢的債務被送到了青山鎮的家具廠做勞改工,只管飯,沒有錢,做兩年。
陳大川就是在那時候救了張連生,化肥廠的廠長知道了他的事兒,當場就給了他兩百塊錢。
陳大川不要,但張連生不肯,勸著陳大川要了錢,還非賴著他認大哥。
說起來這個事情是很傳奇,但陳大川也確實有了點好運氣。
家具廠勞改兩年,他跟著老木匠學了不少東西,后來又跟著家具廠的司機跑火,他腦子靈,學什么都快,家具廠的廠長挺喜歡他的,本來還想著給他說說好話,爭取讓他減刑,被陳大川拒絕了。
陳大川勞改兩年,只在父母祭日的時候回陳家村,還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兩年,他過年都是在家具廠的單人宿舍過。
吃兩個饅頭,喝一碗涼水,就算過年了。
兩年之后,陳大川拿著兩百塊錢到陳社長那里拿了欠條,陳村長也收到了兩百塊錢,那一年的化肥和買豬仔的錢就是花的陳大川買地的兩百塊錢。
就這樣,陳大川有了一大片的荒地,得了想要的清凈。
當初心里是憋著氣的,可如今看姜甜甜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陳大川覺得挺值的。
“家里有墳,你不怕嗎?”
陳大川說這個話其實心里也是忐忑的,他當初年紀小做事沖動,要是晚上兩年,他恐怕就要將父母埋在山里的某個地方,而不是埋在家里的后院了。
“不都說做了虧心事才怕鬼敲門嗎?”姜甜甜笑,“再說,我初來陳家村,也沒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伯父伯母再上,應該也不會找我麻煩吧。”
姜甜甜對鬼神之事都是人死如燈滅的態度,再大奸大惡的人死了也是一捧骨灰,再善良正直的人死了也一樣是一捧骨灰,全都是一樣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姜甜甜的態度輕松,陳大川的心里也松了口氣,“他們都是好人。”
姜甜甜點頭,雙手抱膝,頭枕著膝蓋,歪頭看陳大川,只能看見他過長的頭發,和濃密的胡須。
“你也是好人。”
陳大川輕輕掃了姜甜甜一眼,他沒敢多看,卻覺得口干舌燥。
姜同志的眼睛又清透又閃亮,像是有星星藏在眼睛里。
陳大川怕被姜甜甜看清楚心里的齷齪。
姜甜甜打了個呵欠,她有點困了,“陳大哥,晚安。”
“晚安。”
陳大川目送姜甜甜進屋,聽見她落鎖的聲音,抬頭看天上的月亮,看的時間久了,就覺得變成了姜甜甜的臉。
皺眉,臉上的紗布每天都換,也不知道姜同志臉上的傷什么時候能好。
陳大川盤算著給張連生打電話,來的時候去醫院給他帶點除疤的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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