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新春已至，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到處掛滿了紅色的燈籠，一幅暖意融融的景象。
很顯然，遼東的失利并沒有影響到普通百姓過年的心情。
紫禁城暖閣內，朱由檢默然的看著窗外的飛雪，雙眉緊鎖，心中凄苦。
也不知從何時起，他心中有了一種感覺，每一年都是最困難的一年的。
已經過去的崇禎九年，雖然將焚毀鳳陽皇陵的罪魁禍首高迎祥千刀萬剮了，挽回了朝廷的一絲顏面。
但剩余的流寇又重新推選了李自成作為高迎祥的繼任者。
流寇們在他的帶領下繼續在中原腹地縱橫馳騁。
洪承疇與孫傳庭雖重兵圍剿，奈何李自成滑不溜手，稍有風吹草動便遠遁而去，因此始終奈何不了他。
偏偏遼東的袁崇煥又遭遇大敗，喪城失地。
還有南京那個逆賊給自己添堵。
想到這里朱由檢越發的感嘆國事艱難。
他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案幾上，兵部侍郎楊嗣昌的奏折。
楊嗣昌在奏折中指出，朝廷如今最大的威脅是流寇，若不盡快剿滅，必成心腹大患！
因此建議朝廷與關外的女真講和，先集中精力剿滅流寇。
為此他特意提出了增征“剿餉”，“四正六隅、十面張網”的策略。
從這個策略來看，朱由檢很容易發現楊嗣昌對剿滅流寇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所有的建議都針對了目前朝廷剿賊的不足之處。
但是最打動朱由檢的并不是這些策略，而是楊嗣昌的身份！
他是楊鶴的兒子！前三邊總督楊鶴當年就是因為剿賊不利而被論罪下獄最后客死他鄉的。
楊嗣昌對流寇可是有著“國仇家恨”！
就憑這一點，朱由檢絕對相信若是讓他全權負責剿賊，楊嗣昌必定會盡心竭力！
原本朱由檢是打算讓洪承疇繼續剿賊，不過這幾個月來洪承疇的表現不盡如人意，令人失望。
而今楊嗣昌異軍突起，他所提出的策略，又與前些日子首輔張至發對自己的勸誡不謀而合，這讓朱由檢有了新的選擇。
考慮再三后，朱由檢終于做了決定：“大伴！傳楊嗣昌來見朕！”
當日皇帝和楊嗣昌談了數個時辰，從白天一直到晚間，楊嗣昌才滿面紅光的走出紫禁城。
第二天一早，皇帝下了旨意：“擢楊嗣昌為兵部尚書，全權指揮剿賊事宜！”
陜西，西安。
洪承疇在接到皇帝的圣旨后，并沒有表現出失落的樣子，反而露出輕松的表情。
這讓管家洪大，極為驚異！
“頭上多了個管事的婆婆，我家大人為何看起來還有些高興？”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原因，洪承疇就主動解釋道：“楊嗣昌接手剿滅流寇，對本官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你想啊！高迎祥已死，若是李自成也被剿滅了，接下來本官要去對付誰了？”
“一定是盤踞在四川的張獻忠！”洪大脫口而出。
“屁的的張獻忠！那是石破天這個老朋友！不過是頂著張獻忠這張皮罷了！”洪承疇一說起石破天臉上都是忌憚的表情！
顯然石破天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少的陰影！
聽到這個名字，洪大頓時明白了洪承疇的感受，義薄云天石破天，這個在陜西鄉紳們都恨之入骨，百姓都敬若神明的名字。
“大人！那您會去哪？”
洪大知道自家老爺可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角色，接下來必然會離開陜西。
“除了北邊，本官還能去哪？”洪承疇泛起苦澀的笑容。
遼東袁崇煥失利的消息已經天下皆知，洪承疇料定皇帝必然會將自己調去遼東接替袁崇煥。
“大人！女真人可不好對付！”洪大有些擔心道。
“相比之下，本官情愿面對女真人！”洪承疇的語氣斬釘截鐵！
南京。
鎮南公府的書房內，陳羽，王在晉，楊鎬，張溥四人正在聽取四海商社大掌柜劉文關于遼西百姓遷移的情況。
“大帥！三日前最后一批遼西的百姓已經離開了山海關。
不過大帥！咱們這次銀子花的多了一些！”
劉文的語氣既高興又有些舍不得。
“好！做的好！劉兄你辛苦了！銀子沒了還能賺回來！多些就多些了！只要將人都帶回來就好！”
陳羽毫不在意花了多少銀子的樣子今在場的幾人暗自感嘆自家大帥的確財大氣粗！
一百多萬百姓，一人一百兩計算，這次陳羽起碼花費了上億兩的銀子。
上億兩銀子是什么概念？堆在眼前你就是真正的一座銀山！亮瞎所有人的眼！
看到在座的幾人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陳羽哈哈笑道：“上億兩銀子的確是天文數字！不過嘛咱們真正花出去的并沒有那么多！”
陳羽的話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難道陳帥您準備賴賬？”最年輕的張溥脫口而出。
作為楊鎬的接班人，張溥對南京的財政開支大體上還是了解的。
他知道一億兩銀子，南京不是拿不出，只是拿出去的話，南京便要傷筋動骨！
這些年江南也是災害頻發，若是衙門里沒有銀子備著，總是心里沒底！
聽到陳羽這樣說，他第一個反應便是陳羽要耍賴了。
而其他幾人雖然沒說話，不過臉上都露出同樣的表情。
特別是楊鎬這老兒的眼中滿是敬佩之色仿佛在說：“老夫又學到一招！”
陳羽沒好氣的回道：“都想什么呢？本帥是這樣的人嗎？怎么可能賴賬？”
不過他話顯然沒有什么說服力！
楊鎬立刻救場道：“陳帥您怎么可能賴賬？等手中寬裕了自然會如數撥付！”
言下之意便是，有錢你陳帥自然不會賴賬，沒錢的話。。嘿嘿！事急從權嘛！我等都理解！
王在晉也捋須點頭道：“正是此理！明遠！你無需著急！楊大人言之有理！”
張溥在心中感嘆：“姜！果然是老的辣！本官還是年輕了！”
陳羽見狀哭笑不得，搖著頭繼續解釋道：“幾位大人誤會了，本帥不會拖延撥付銀兩！
一來，這次遷移百姓是人到南京，咱們才給錢！
諸位大人，那么大的一筆銀子如果是你，你是拿銀子呢還是拿銀票？”
說到這里陳羽略顯得意的看向幾人。
楊鎬恍然大悟道：“大多數人必然選擇銀票！最多提取少量的銀子！
銀子帶多了，回去的路上可不安全！
那如此的話，我等最多出三成的現銀，其他的都是銀票！
四海錢莊的銀票可是金字招牌！本官想來沒人會拒絕！”
說到這里，所有人終于明白陳羽的意思，原來這次大多數付出的不過是銀票！
陳羽點頭道：“不錯！就是如此！自京畿之戰后，京城的諸位大人便不斷的將家產，子嗣遷來南直隸！
究其原因，無非是北京已不安全，而南京則不受流寇與女真所擾！安全無虞！
這也是這次為何本帥會開出一百兩一人的天價，若不是時間緊迫，二十兩一人的價格都有人搶著做！”
張溥聞言若有所思的開口道：“那就是說哪怕北京的諸位大人賺了再多的銀子，最后這些錢還是會回到我南直隸！”
“原來如此啊！陳帥高明！”楊鎬又不失時機的拍起了馬屁！
張溥一臉無語，目光幽怨的看自己名義上的“師傅”，心中哀嘆：“難道日后我也會變得如此？”
楊鎬則在心中冷笑：“乾度啊！你還是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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