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順縣城，縣衙對面如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每天都有數十上百工人進進出出。
王默把第一個西式小學堂建在這里是有深意的，一來是更能吸引別人的關注，二來也是希望潛移默化中抬高學堂的地位，教育興川、教育興國可不僅僅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今天一大清早，王默親自過來例行檢查學堂建設的質量和進度，林韻兒林大小姐則是一臉不情愿地跟著后面，她實在很不習慣塵土飛揚的工地。若不是怕被王默鄙視她說話不算話，恐怕她早就轉身走人了。
“王默，這有什么好查的，等那些工匠完工之后，再來驗收不就行了，非要自找麻煩。”林韻兒有些不滿地向王默抱怨著。
王默在工地四處轉悠著，一會這看看，一會敲敲學堂的墻壁，邊查看邊瞪了林韻兒一眼：“教育是百年大計，學堂建設的質量更是重中之重。就你現在的態度，還怎么負責其余各地的學堂建設？要是出了什么問題，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啊。”
王默本來想組建個質量監督組的，可他手下全是一班文盲大老粗，幫不上半點忙，所以他只能親自上陣了。雖說這個時代的建筑隊伍相比后世的建筑公司要淳樸得多，可也保不齊其中會有什么貓膩，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聽到王默的警告，林韻兒連忙收起自己的大小姐脾氣，跟著王默忙了這么些天，她可是非常清楚王默對于西式小學堂的建設有多么重視的。
王默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施工隊的注意，工頭老范忙不迭地跑到王默身前，神情恭敬中帶著些許諂媚地陪著笑臉。
“按照這個進度，主教學樓再有一個月能完工嗎？”王默對施工質量沒什么意見，隨即問起施工速度。
老范連忙猛拍胸脯保證道：“少帥放心，一個月之內保證完工，絕對不會耽誤學堂開課的。”
王默滿意地點點頭，隨后指著旁邊的空地說道，“那邊還得建一個食堂，開學后學堂免費給所有學生提供午餐；圖書樓也得建一個，多買回來一些簡單易懂的插圖科普書籍，開拓學生的思維和知識面；嗯，再建一棟教員宿舍樓，這個不要吝嗇，建漂亮點。”
老范自然是希望活越多越好，笑得都合不攏嘴，連連說道：“沒問題，就按少帥說的辦，保證建得漂漂亮亮。”
然而，林韻兒整個人跟傻了似的，不可思議地說道：“你這是建小學堂還是大學堂呢？你知道要建起你說的這些，得花多少錢嗎？還給教員建宿舍樓，不覺得這太過了嗎？”
王默搖了搖頭：“不舍得下血本，怎么能吸引別人來川南這個窮鄉僻壤任教？我還沒問你，這都快一個月了，我讓你聘請的教員在哪呢？”
談及這個問題，林韻兒馬上苦著臉：“我是有許多女子師范學堂的同學不錯，可你要知道，她們能到女子師范學堂讀書，家里的條件大多都是不錯的，她們家里人基本不會同意讓她們出來拋頭露面任教員的。我好說歹說，也才說服了三個同學答應過來試試看。”
這么說，就算砸再多的錢，估計也沒辦法將這些女孩子請來擔任教員了？
王默眉頭緊皺，第一次發自內心希望女子師范學堂的學員都像林韻兒這樣的，那樣的話，西式小學堂的教員就不用愁了。
越封閉、落后的地方越守舊，在四川這個貧窮的內陸省份，守舊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
小學堂的學員基本都是些小孩子，聘用女性教員比男性教員要好得多。可就四川這個情況，想找到足夠的合格女性教員實在難得很。
思慮良久，王默這才說道：“這樣吧，過幾天我親自去一趟上海，到那登廣告招聘教師。我相信，只要舍得花錢，一定可以招到足夠多的優秀教員的。”
這個想法也不是王默突發奇想的，而是早就有這個考慮了。上海作為這個時代的國際都市，匯聚著我國許多精通西學的有為青年，高價招聘一些優秀女教員前往四川任教應該不難。再者，他也有些想法，或許此去上海能順便辦了。
提起上海，林韻兒頓時眼睛一亮：“大上海啊，我也要去，我還沒見過大上海什么樣呢。”
王默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上海魚龍混雜，而且人生地不熟的。你跟著去的話，我可沒有那個能力保證你的安全。”
林韻兒哼了一聲，撇撇嘴道：“誰要你保護了，我可以自己帶著槍去，大不了再請幾個護衛就是了。”
瞧這架勢是非跟著去不可了？王默頓感頭疼，想了想，于是又想了個借口：“就算我同意，恐怕令尊令堂也不會答應你出遠門去上海吧？”
林韻兒聽到王默這個借口，得意地笑了笑：“王默，你恐怕不知道吧，我爹我娘可都是留過洋的，他們倆就是以前在上海讀書的時候認識的，才不會阻止我去上海呢。”
這還真是出乎王默的意料，沒想到川南這個窮鄉僻壤居然還藏著兩個留過洋的高級知識分子。
這個時代人才難得，尤其是能夠放心使用的人才更加難得，這么兩個思維開拓的高級知識分子只是當一介鹽商實在太浪費了。
想到這，王默說道 王默說道：“這樣吧，明日我專程登門拜訪令尊令堂，只要令尊令堂沒有意見，我自然不會再反對。”
什么，登門拜訪？
林韻兒似乎想到了什么，白嫩嫩的臉蛋忽然浮起一抹緋紅：“你愛登門拜訪就登門拜訪唄，我才不理你呢！”說完轉身就跑開了，那模樣還真不像經常能噎得王默說不出話的林大小姐。
這什么意思？還有許多關于小學堂的問題沒有交代清楚，怎么就走了？王默不解地摸了摸下巴，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此時，陳石氣喘吁吁地跑到王默身前說道：“少爺……老爺……老爺叫你趕緊回去一趟。”
“不要急，氣喘勻了，慢慢說，到底什么事？”王默有些疑惑，按理說川南革命軍現在正韜光養晦，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才對。
陳石深呼吸了幾下，這才說道：“具體什么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剛才家里來了許多客人，看老爺的樣子，應該都是來頭不小的客人。對了，以前上面拜訪過的那個日本人也來了。”
木村真介又來了？
王默對日本人一向警惕得很，木村真介這貨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他最不耐煩和這種躲在陰暗角落算計的家伙周旋了，看來得盡快找一個搞情報的人才，專門成立一個特情組對付木村真介這類雜碎。
媽的，又有得麻煩了。
在這樣那樣的現實的逼迫下，王默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一個純粹的軍人了。
小學堂的施工有老范負責，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王默就暫時放下了學堂的事，帶著陳石回家了。
剛回到王府，王默就聽到客廳里不少人歡聲笑語在談論著些什么，聽起來談話氣氛還算很和諧。
走進客廳，王默立刻就感覺到客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
“諸位，我給你們介紹，這就是小兒王默。”王浩山拉著王默向客廳內眾人介紹道。
“原來這就是令公子，果然氣度不凡啊！”
“聽說令公子是保定軍校的高材生，果然名不虛傳。”
“令公子如此英武，王大帥真是好福氣啊。”
……
眾人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稱贊，夸得好像王默就是千年一出的不世天才一般。
這些人大多都是善于交際應酬的人，王默當然不會把他們的話當真，只是一個勁地躬身拱手施禮。
此次前來王家的有瀘州方面的人，也有重慶方面的人，還有成都方面的人，凡是自認為有些勢力的派系都派了人來拉攏和試探王浩山。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主要是因為王浩山根基太淺，崛起速度太快，可偏偏川南革命軍戰斗力又太強悍。
以前川南革命軍窩在富順小打小鬧，沒有幾個人在意。可自從川南革命軍擊敗實力強大的滇軍之后，一下子就進入四川各方勢力的視線之內了。
這樣大雜燴一般的會談，顯然不會談到什么實質性的問題，客套虛言居多。真要談到關鍵問題，只會是在私下里接觸。
坐著聽了一會，王默就聽得昏昏欲睡了，倒是王浩山還顯得神采奕奕，看得出來他老爹已經在往政客的方向進化了。
不一會，王默就沒耐心再待下去了，于是客套一番就離開了客廳。
“王桑，請等一下。”木村真介追出了客廳，喊住王默。
媽的，陰魂不散的小日本！
王默心中暗罵了一句，不過表面還是不動聲色：“噢，木村先生啊，請問有什么事嗎？”
木村真介走到王默身前就是一個九十度鞠躬：“王桑，雖然有些冒昧，但不知王桑可否告知，貴軍那些軍火是從哪個洋行采購的？”
王默臉色沉了下來，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聯系哪個洋行采購軍火，難道還需要向木村先生通報不成？”
木村真介又是連連鞠躬道：“王桑誤會了，西洋白種人向來看不起我們黃種人，在東亞這邊銷售的軍火多是一些價格昂貴的次貨。如果王桑需要的話，我鄭重向你推薦我大日本帝國的軍火，我保證王桑能以最低廉的價格購買到最好的軍火。”
別說有工業母機在手，就算沒有他也不會用小日本的軍火的，王默搖了搖頭道：“多謝木村先生的好意，不過，我們川南革命軍暫時沒有新的軍購計劃。”
木村真介似乎有些意外王默拒絕得如此干脆利落，楞了一下，才又說道：“如此那就太遺憾，相信日后王桑一定會認識到我大日本帝國的軍火才是最適合川南革命軍的。我聽說貴軍最近擴編成了兩個團三千余人，我可以為貴軍從日本國內聘請幾位退役軍官過來擔任軍事顧問，協助貴軍進行整編訓練，王桑覺得如何？”
軍事顧問？
王默心里冷笑不止，別人不明白軍事顧問是怎么回事，他這個從信息大爆炸時代過來的會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