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325:昆侖諸長老
    昆侖瑤臺峰,玄青宮。

    在東側殿內,難得聚集了昆侖諸多長老,比往日開啟法會聚集的長老人數都要周全一些。

    掌門人端昇老祖坐在居中的石椅上,須發皆白,表情恬淡。他身邊側立的是瑤臺峰掌令大師姐尚織。

    在端昇老祖的兩側,分別列座著其他三位峰頭的峰主,均是當今元炁大陸的大能之士:曦和峰昊辰老祖、望舒峰介立仙君、太玄峰商參仙君。

    另有昆侖九老中的諸人,種菊圣君、拂柳圣君、茗茶圣君、賞風圣君、聽蓮圣君等人。他們都坐在靠南后側的凳子上,默默不語。

    其余眾位有頭臉的長老們,或站或坐,分列在大殿兩側。

    謝辭君靠在門口的柱子邊單腿撐地的站著,另外一條腿橫在膝蓋上。這姿勢十分不雅,可他素來曠達無形不拘小節。此時殿內氣氛凝重嚴肅,更沒有人愿意去挑剔他而惹出什么麻煩來。故而一群長老齊齊裝作看不見他,落得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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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替圣君站在當地,正在把從迷離靈境開始設局之事,從頭到尾的向眾位長老們陳述一遍。他語氣平和,言簡意賅,并不故意增加什么內容,也沒有省略重要的細節,卻因此更顯得真實。在座的都是仙君和圣君,默默的聽完了陵替圣君的表述,良久不語。

    在昆侖云浮峰腳下的劍州,居然出現了千骨養尸的陣法,而且還牽扯到昆侖外門弟子協同他人去戕害世家嫡系弟子。

    這種事情實屬駭人聽聞!

    它不僅展露了喪心病狂的瘋狂,更有一種無視昆侖的傲慢囂張,甚至隱隱暴露了昆侖這么多年盛名之下的陰暗不查之處。

    初聞此事諸位長老都氣憤至極。然而在座的這些,又不僅僅是普通的昆侖長老,他們更多的是掌管昆侖各峰的大長老,還有長老會的核心成員。他們所顧慮的問題,往往更加深入。

    當順著這個問題想多幾個層次,眾人的表情就變得凝重起來,都保持著一種凝重的沉默。

    “既然如此,種菊圣君可有何異議么?”見眾人沉默了良久,掌門端昇仙君只能親自開口。

    種菊圣君自座位上站起來,微微對掌門行了一禮,“掌門以及諸位仙君已經聽到了,這件事的確駭人聽聞。故而當陵替圣君前來要人的時候,我二話不說,讓他把那惹禍的丫頭立刻帶走,詳加盤查!”

    “可是陵替圣君卻要當著我的面帶走南山宗主,并暗示,如果有人保全南山宗主,那就是跟這件事有直接的關聯,而且可以說是這件事的幕后黑手之一!陵替圣君,你當初是這么說的吧?”種菊圣君一副氣得發抖的摸樣。

    陵替圣君沒有反駁,挺立不語。

    種菊圣君繼續說,“這件事,冤頭債有主,望舒峰要拿下這個南香子,我無話可說。甚至要在南山劍塢盤查盤撿,這也理所應當。可他為什么要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直接就帶走南山宗主。望舒峰的刑天塔,別人不知道,難道咱們在座的還不清楚?那里面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又有多少不能曝光的魔修手段!這么把南山宗主帶進去,他陵替是想干什么?我昆侖素來以公正嚴明而聞名,什么時候,望舒峰成了他陵替的私人刑堂了?!!”種菊圣君越說越有道理。

    聽到他這么說,介立仙君狠狠哼了一聲,仙君的無上威壓瞬間釋放了一息。掌門無奈,只能輕輕抬起小手指,一股溫和的靈力沖到介立仙君的威壓之上,讓它化于無形。

    饒是如此,種菊圣君還是張口閉氣了那么一瞬。

    “我們瑤臺九老,本就是一群無望大道的廢人了。介立仙君也不用這般針對我們,倘若您看不上我們,說一聲,要死要活,只要為了昆侖好,我茍鐘文絕無二話!可你要想在昆侖讓別人閉嘴,卻也不能單憑仙君的威壓!我還是那句話,昆侖乃是天下道宗,不是你望舒一家的刑堂!”種菊圣君緩過這口氣,立刻開始大聲撒潑訴苦起來。

    掌門也知道種菊圣君一貫的德行,他沒搭理種菊圣君反而問陵替,“倘若你真的要帶走南山宗主,準備如何做?”

    陵替這才微微躬身,“放任南香子和南山宗主,本來就是為了釣上它身后的那些魑魅魍魎。我不管這些幕后的黑手是來自四天峰,甚至是某位長老執事、峰主,都要把他揪出來,一網打盡!”

    “南山宗主別人不找,單單去找種菊圣君。就算種菊圣君不出頭,我也是要詳細調查的。”

    種菊圣君立刻叫起撞天屈,“我為昆侖嘔心瀝血了一輩子,不敢說有功勞,但這些年的苦勞總是擺在這里的!我師父當年也是昆侖化神仙君,為了守護昆侖嘔心瀝血!你去查,陵替小子,你要是查不出來,我便不與你等干休,給我等著!”

    見他這般上躥下跳,連端昇仙君那么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是成什么樣子?有話只管好好說,你且先聽聽陵替的計劃。”

    見掌門這么說,種菊圣君才悻悻的不說了。

    陵替說,“我打算對南山宗主啟用搜魂大法,徹底盤查他過往隱秘的私事。然后順藤摸瓜,凡是牽扯到的,只要跟魔修有關,全部拘禁詳查,絕不錯過!”

    陵替的這番話,讓房間內的昆侖諸位長老都心頭一緊。

    這些長老并非那種被隔絕消息的無知弟子,對于陵替圣君所說的搜魂大法都知之甚詳。

    這搜魂大法乃是魔修的一種粗暴的掠奪手段,運用特殊的魔功完全抽取對方腦中的神識,倒是可以把對方的記憶全部翻建查閱一番。可是這件事只能進行一次,當用了搜魂大法之后,由于暴力破壞,對方的魂海和神識會被全部摧毀破壞,不死也殘,最好的結果不過是變成一個活死人罷了。

    大家紛紛皺起了眉頭。

    陵替所說的辦法,就算用在別門散修的身上,大家也會覺得有些殘忍。可如今竟然直接指出要用在昆侖自家人身上,這讓諸位長老有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

    種菊圣君立刻嚷了起來,“啊哈,諸位可是聽到陵替小子的話了!看到沒有,手多狠啊,對于自己人都要用搜魂大法了。那東西是邪物啊!一旦用了,腦子和神識全都攪成一團。別說南山宗主現在只是疑似有罪,就算是證據確鑿,難道我們就能對他下這么狠的手嗎?”

    陵替嚴肅的說,“關乎魔域,必須如此。”

    種菊圣君又逼問道,“好!我老兒就退讓你一萬步,就算你搜了南山宗主的魂海,這里面只存在兩種情況。第一,你弄錯了,他壓根什么都不知道是個無辜的受害人!那你怎么辦?”種菊圣君咄咄逼人,“好好的一個外門中堅的宗主,無緣無故的就被抓去了,難道不讓所有昆侖子弟心寒么?”

    陵替圣君看著種菊圣君,一字一頓,“我自然有他的罪證,此刻證據已經在門外了,你可要看看?”

    種菊圣君顯然楞了一下,沒想到陵替圣君居然有了罪證,他頓了一下,向身后其他的幾老看過去求助。

    其他幾老也有點神色茫然。

    還是掌門開口了,“既然認證已在門外,那就讓他們過來吧。”

    陵替傳音出去,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男一女兩位黑衣執事走了進來,男的英挺,女的颯爽。正是望舒峰掌令大師兄曹鯤和前段時間在南山劍塢改換身份臥底的大師姐齊雪。

    曹鯤和齊雪乃是望舒峰精英子弟,算是經過多番的歷練,哪怕面對四大峰主并諸位圣君長老,他二人依然從容淡定,行禮過后,就等待著長老們發話。

    陵替先開口,“說說你們盤查南山劍塢找到的各種罪證,給長老們念念。”

    曹鯤鞠躬,“是!”

    “南山劍塢在昆侖最近五百年見, 異軍突起,一躍成為了劍州外門頂級的器修劍塢。可當我們深入了解它的底細時,發現南山劍塢所犯門規無數,其中查實過往并有大罪七宗,小罪三十五。其中大罪主要包含:殘害同門、挑撥宗門內斗、殺戮凡人、打壓門派手足、羞辱其他門派為昆侖樹敵、私自狩獵極品靈獸、跟魔修素有往來。目前南山弟子均以被控,另有七十四人在外做任務未歸。門派弟子有三十五人愿意出首告舉。”

    齊雪雙手托著一個乾坤袋,“這袋子中乃是部分證物和供詞,請長老們查閱。”然而她恭敬的把乾坤袋舉過頭頂,遞給掌門。掌門略看了一下,就從里面抽出了幾枚玉簡探看,并把其余的玉簡傳遞給主人。

    仙君和圣君們的神識強 的神識強悍,很快就看完了罄竹難書的南山罪證,大家的心情又是一變,似乎對搜魂南尊禮也沒有那么抵觸了。

    種菊圣君見狀又說,“好,那就是第二種情況,這南山宗主的確有罪,我們為了昆侖的安危,就讓你去私下運用搜魂大法。那然后呢,你在探查了南山宗主背后之人后,想要對他們怎么辦?怎么詢問調查?”

    這個問題,卻是其他長老們沒想到的。

    陵替微微皺了皺眉,可種菊圣君追著逼問他不休。

    良久,陵替方才說道,“關于魔域,只能一查到底。南山劍塢不過是在前面的幌子,我擔心南山劍塢后面的勢力已經蔓延到了云浮峰上。故而,所有跟魔域相關之人,擇其要害者徹查到底!”

    種菊圣君可不聽陵替的馬虎眼,“什么叫做徹查到底,你說清楚了。你是不是也要對這些人,同樣進行搜魂大法?”

    陵替沉吟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倘若需要,理應如此。”

    陵替的話,就仿佛在丹爐里投入了爆裂爐石一般,瞬間就在東配殿炸了鍋。

    這下子諸位長老可都坐不住了,他們低聲的議論起來。

    “這南山宗主攀扯出來的人,也要拿去啟用搜魂大法,那之后呢,要搜到什么時候為止?”

    “此事不妥。倘若這樣,弄不好甚至會牽扯到各個峰頭自家子弟上。”

    “是啊,到時候弟子在無意中問過我們什么,莫非這陵替小子,還打算對我們也搜魂不成?”

    這些議論,陵替和種菊圣君自然都聽在了耳朵里。

    種菊圣君開口跟陵替說,“你聽到了大家的話了?你看似為了昆侖滿口正義。其實,不過是為了私欲而已。”

    陵替聽了這種無恥的話,不氣反笑的問,“我為了自己什么私欲?倒是要請教一二。”

    種菊圣君說,“你望舒峰肩負昆侖司獄和守衛之責,如今在昆侖境內出現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你們望舒上下難辭其咎。所以為了推卸責任,故意設計引出南山劍塢。然后想用搜魂大法來取巧。難道不用搜魂大法,你陵替和望舒就沒有法子了么?搜魂大法本來就是禁忌之術,此刻居然可以在昆侖青玄宮的東配殿堂而皇之的提出來,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啊!當年九大就差一口氣,險些被魔宗所滅,可如今,我們竟然要用他們的法子了嗎?!!這讓昆侖列祖列宗知道,還能閉上眼嗎?”

    種菊圣君越說越激動,仿佛成了昆侖理宗的化身。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昆侖的人參與到魔宗之事,我們也絕對不能這么查!必須外松內緊,對外宣稱只是一個事故,而對內則仔細詳查,把那些魔修一個個挖出來。卻絕對不能把此事泄漏出去。”

    “一旦這件事泄露出去,你們望舒峰有沒有想過,我昆侖的顏面放在哪里?!這對昆侖的名聲是何等打擊?我昆侖的威名,不能因此事而蒙垢!”種菊圣君厲聲呼和。

    可他這番說辭,分明打動了周圍不少圣君長老,有人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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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庸蠹!”一個冷哼宛如冷箭一般,隨著這冷哼,一團水箭“吧唧”就砸到了種菊圣君的臉上,澆得他滿臉開花。

    種菊圣君跳腳大罵,“誰,誰干……”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拎著酒葫蘆的謝辭君已經走了過來,剛剛那道水箭就是他用靈酒砸的,“可惜了我這口好酒,用來澆你,實屬浪費了。”

    站在中間的謝辭君冷冷的看著周圍一眾昆侖圣君,大部分圣君看到他清冷泛著殺意的桃花眼,都有些心虛的回避了,也不知道為什么。

    “一群廢物點心,愚蠢的蠹蟲!”謝辭君冷冷的罵道。

    “昆侖能有今天的盛名,是仙賢前輩們一劍劍除妖伏魔戰出來的,更是無數弟子爬榜比擂打出來的。再看看你們,每個人都是昆侖的大長老,可你們現在為了一點浮名小利,連昆侖的根本都忘記了!”

    “昆侖能成為天下道門之宗,靠的不是你們這些歪三拉四的齷齪想法,而是它的劍道!它守護的是天下的公正和清明!魔域是我們的心腹大敵,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不知道這大封印還有五千年就要消耗干凈?看現在這種不太平的狀況,弄不好甚至還有可能提前。”

    “那才不會呢。”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誰說的,滾出來!”謝辭君厲喝,可那人卻立刻低頭,再也不肯吭聲。

    謝辭君見狀冷笑了兩下,“我不知道你們有多少人是這么想的。可我就想問問,究竟有沒有人去四方八境去探查過,有沒有人去過厭洲?”

    大家都不說話。

    謝辭君就說,“我去過!四方八境,我全都走過。厭洲的極地深處,我也去過!可以告訴你們,邪氣漸起、生靈涂炭!大封印已經不完整了,倘若你們再這么掉以輕心下去,早晚有一天,魔崽子們會直接出現在你們的床頭!”

    謝辭君的話讓不少人臉色突變,這會不會是危言聳聽。

    謝辭君繼續說,“我們現在對魔域一無所知,可魔域對我們真的是一無所知么?會不會有人為了一己之私已經跟魔域有了勾連?到時候有心算無心,我們到底有多大的成算?我們已經沒有大羅金仙的尊者了,可魔域呢,他們的修為又會怎樣?這些東西,你們想過沒有?”

    “還在想區區昆侖的名譽。那是靠隱瞞和吹噓而的來的么?昆侖,靠的是實力的強橫。我覺得這件事無需隱瞞,而且應該徹查。不僅如此,我們還應該派遣元嬰以上的精英隊伍,從厭洲潛入魔域去徹查對方情況,繪制對方的地圖,陣營,魔君以上的尊位和勢力!我們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蒙著眼睛,假裝魔域不存在了。那十萬大封印也應該打開,面向全部弟子傳授禁魔之術……”

    “夠了!你住口!”端昇老祖忽然怒吼了起來,“十萬大封印之事,乃是當年圣賢九祖的遺命!絕不容改,你這個逆徒,快給我閉嘴!”

    謝辭君看著自己師父,昆侖的掌門怒火中燒的摸樣,一時哽咽。

    謝辭君含淚看著師父,“圣賢九祖自然無可指摘,可是師父,九祖當年說的法旨,真的是這個意思么?九萬五千年過去了,連當年的上古九門,到如今都已經變了摸樣!難道你們還要死守著這個禁令,眼看著元炁大陸滅亡嗎?!師父,這不是遵循天命法旨,這是冥頑不靈、自取滅亡!”

    “你給我滾出去!”端昇老祖狠狠的斥責謝辭君。

    謝辭君還要說話。

    端昇老祖說,“你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你是不是也要跟我動手?看看你這個元嬰無敵對我這個化神老祖能怎么樣啊,謝道君?今天你要不想氣死我,或者干脆你來當這個昆侖掌門,你就給我滾出去!我們是要來商議解決弟子勾結魔修之事,你既然提不出什么好辦法,就滾出去!”

    謝辭君慢慢的看著東配殿里的諸位圣君長老,他們全部都是元嬰圣君。可此時,幸災樂禍的有之,冷漠不服者有之,自己的好友陵替站在身旁,頂著巨大的壓力。而唯一支持自己的商參仙君,偏偏又是個道宗高手。

    “出去!”端昇老祖氣得不輕,商參對著謝辭君微微搖頭。

    謝辭君長嘆一聲,轉身就走。

    他是狠狠踹開殿門出去的,那姿勢極為囂張桀驁。

    可偏偏眾人都沒敢說什么,端昇圣君簡直被他氣得肝痛,卻也不準備再糾纏此事。

    剛剛走出殿門的謝辭君,就聽到曦和峰的昊辰仙君沉聲說,“倘若此事要完滿解決,我們需得給白家和天下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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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一群沒長眼睛的瞎子!

    眼瞎,心更瞎!

    謝辭君長長嘆息一聲,任憑殿門在他身后慢慢關上,里面的聲音由于禁制的緣故,再也無法傳過來一絲一毫。

    他心灰意冷的往外走,出了東配殿,穿過正堂,走到青玄宮外面的丹墀旁,幾個低階弟子正畢恭畢敬的站著,連頭都不敢抬。

    可謝辭君卻忽然問了句,“咦,怎么是你們?”

    ——狐貍有話——

    昆侖之大,必有掣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