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388:證人孫洛
    長覃劍郡,度空樓前。

    香茅子等人遠遠的圍觀著馮知節孝服喊冤,并沒有上前。

    “那金譽師兄去做什么了,這件事跟馮家的事情有關?”香茅子問。

    方忌輕輕點頭,“金譽收到了匿名的舉報,當初馮家的一個管事現藏身在鳴石劍郡的宥軒坊市中。他過去找人,然后會問清具體的情況。”

    “那個管事會知道馮家慘案的前因后果嗎?”

    “這要找到那個管事,才能弄清楚。”方忌輕聲的說。

    而就在此時,從度空樓的另外一側,就看見金譽帶隊,一組有五六個人的執事隊伍匆匆趕來。而在隊伍中,有一個身穿草綠色短衣襟小衫褂子的低階男修,他瑟瑟發抖被兩個執事夾在中間,一路拎著走。

    這支隊伍直接沖到了馮知節的面前,他們人數眾多,仿佛一堵矮矮的黑墻。

    “十,十七少?”那綠色短衣的男修顫聲問,“您,您怎么來昆侖了?”

    馮知節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綠色短衣男修,“孫洛,怎么會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那短衣的孫洛就說,“我,我跟著雇主漣梨真人過來這邊坊市買東西,不想被這些執事帶到這邊來,更沒想到會遇見您啊。”

    馮知節站起來,一把揪住了孫洛的衣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說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是我馮家的管事,怎么會又變成了昆侖的仆從?”

    孫洛個子矮小,被馮知節這么一拽,整個人都被拎了起來,只有腳尖點地,他拼命的搖頭,“不,不,不是的。我,我當時不在那里啊!”

    金譽上前半步,輕輕將手放在了馮知節的手腕上,“既然我們把人帶來了,就一定會讓你問清楚。不如你把他放下,聽他慢慢說。”

    金譽的話沉穩而且柔和,馮知節雙目通紅,卻也聽進去了。于是他慢慢松手,顫聲說,“你,你細細的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孫洛大喘息了幾下,這才開口說,“上月初三,是娉婷小姐和秦公子大喜的日子。家族里經過商議,還是打算讓他們兩個先辦契約大典,主要也是為了小姐腹中的孩兒著想,越早能讓雙方的氣血機緣融合,對小姐和孩子的幫助越大。”

    “秦公子那邊沒有異議,小姐這邊由家族進行布陣和成禮。因,因為娉婷小姐未婚先孕,此事還大大的得罪的郭家,族長和幾位老爺商議,就不要請外客了,先吧結緣契約大典辦了,余事將來再說。”

    “所以當天來的都是咱們本家的至親。在典禮開始前的正午時分,三老爺開啟祠堂打算稍后祭祀供奉祖先,卻發現備好的黃荃靈香里面有斷根。三老爺覺得大為不敬,就臨時抓了小的,讓我去囍合香鋪去再買三柱靈香回來。然而不巧的是,我跑去了一問,才發現囍合鋪里只有最后兩柱了。當時我特別著急,怕耽誤了時辰。香鋪里的老板就說幫我去府城調用一些回來。我等不及,就直接騎著香鋪老板的鹮靈鳥去府城買香。”

    “可,可小人平時也沒有騎過靈鳥,半路上被那靈鳥帶著去了府城旁邊的蒲草地,它在那小溪旁邊抓小魚吃,不肯聽我的命令。我只能棄了它,一路跑著去府城的香鋪買齊了靈香。又好說歹說,求著府城靈雎馬車將我送回到青葉城。”

    “這么一番折騰過后,小人直到晚上月亮出來的時候,才趕回家中。當,當小人回到家里之后,小,小人……”孫洛說著,牙齒輕輕打顫,身體抖得宛如篩羅一般。

    馮知節又急了,“你到底看到什么?!快說!!!!”

    孫洛顫聲說,“整個馮家,除了高掛的燈籠,到處都是死人。血,流得滿地都是。院子里,房間里,廚房里,甚,甚至新房里,都,都,是,死人。”

    “我抱著黃荃靈香,沿著后門,從后花園走到了前面回廊,又從月動亭繞到了前院。看到滿地都是鮮血和死人。我蹲下來摸了摸地上尸體,還有一絲絲溫度。”孫洛忽然流淚,“十七少,我害怕啊。這些死人身體還是暖的。那兇手會不會走遠?會不會還在馮家?”

    “所以我跑了,沿著原路,我從后門跑了。直接離開了黔靈郡,再也沒有回去。”

    “從家里出來后,我身上沒有靈石也沒有行李。十七少你是知道我的,只有區區二階的修為,除了體能比凡人能略好些, 我連一個法術都施展不出來。這讓我在外面幾乎無法存活,只能把那三柱黃荃靈香賣了,用它余下的靈石和錢,跑到了崇州討生活。在那里,遇到我現在的雇主漣梨真人。”

    “我本來一輩子也不敢來昆侖,可漣梨真人卻要趁著昆侖最近的門派大典,來找一些機緣和靈植,就直接帶著小人過來了。我也想過要辭去這個工作,可我現在除了這個差事,再也沒有多余的靈石能供自己開銷,不得不跟著真人來到這里,幫他跑腿和在市場上采買一些東西。”

    “本來這段時間風平浪靜,小人以為自己躲過了。卻沒想到今天諸位執事忽然找到了客棧,抓著我直接就過來了。這才看到了十七少你。”

    孫洛講完了前言后語,其中卻并沒有關鍵的內容,他甚至連兇手的影子都沒看見。

    馮知節牙咬切齒的看著孫洛,“那你為什么不去府城報訊,也不等我回來?!”

    孫洛輕輕嘆息一聲,“十七少,小人是一年前到馮家的,做事素來也算勤勉認真。我只是區區一個二階煉氣,跟馮家契約了三十年,每年二十四枚上品靈石,三十枚下品潤脈丹。小人做事從無拖延耍滑,對得起東家。可你想想,族長已經是筑基真人,而家族里三老爺,七老爺,還有小姐都是煉氣高階的修士。可他們全都死于意外,我留下能有什么用處?”

    “至于你說我為什么不等你,”孫洛頓了頓,終于還是說了出來,“我沒想到十七少你還能活著。”這話說來不好聽,但顯然,孫洛當初認為兇手一定會去斬草除根的。

    像他這樣明知道馮知節有危險,卻還是選擇了自己跑路,人品顯然并不厚道,甚至可以說是薄涼。眾人看著他的目光都露出了鄙夷之色,可孫洛卻昂頭沒有說話,神色倔強。孫洛自己覺得沒有做錯,他不過是馮家新來的低階管事,論職位也只比凡人仆役高那么一級,又不是賣身給馮家,談不上為他們出生入死。

    馮知節看著孫洛,眼珠通紅,他恨孫洛,可也知道,這種恨是一種移情,他更恨的是殺害馮家滿門的兇手。

    金譽問了孫洛一個問題,“那你在買香之前,可有見過秦朗?他當時是否也在馮家?”

    孫洛想了想,“我沒見過,不過秦公子應該在。”

    “你既然沒見過,如何又能斷定秦朗在馮家?”

    “三老爺找了我之后,我拿著三老爺的對牌,要去找管家兌零食。在回廊下,娉婷小姐的侍女蓮香曾經托著一匣子喜糕要去送給秦姑爺吃,說是小姐怕姑爺因為結緣慶典而餓肚子。當時我著急出門,肚子又餓,就伸手拿了一塊珠棗靈糕。蓮香還因為這個罵了我幾句,說這是小姐單獨拿給姑爺的。后來我在丁管家那里拿到了靈石準備從后門出去,又看見蓮香空著手回來了,還跟我顯擺說喜糕都給了姑爺,姑爺賞了她個紅封。所以我想,當初蓮香一定見過秦姑爺。”

    金譽又問, “那你跟秦朗是否在馮家接觸過?”

    孫洛猶豫了一下,“其實我是負責外院日常采辦和迎客的。自從秦公子跟馮家諸位少爺交好,搬到了東苑之后,小人日常就見不到秦公子了。”

    “那你一直沒見過他么?”金譽追問,同時又說,“孫洛,如今你是馮家唯一的幸存者,在昆侖我們望舒執事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你現在不把真相說出來,日后再要遇到危險,可沒有人能護著你了!”

    孫洛聽到這里,才說,“不,小人其實后來還見過秦公子幾次。”

    馮知節和金譽一起盯著他。

    孫洛頓了頓又說,“是娉婷小姐。自從回到了家里,秦公子就由五 就由五少爺,九少爺和清雨少爺,采荷小姐等人作陪。而娉婷小姐則被三夫人束著不許她總跟少爺們混在一起。畢竟那時候,家里還是打算跟郭家結親的,三夫人是怕這個名聲傳出去,以后對小姐不利。”

    “可那時候娉婷小姐又特別想念秦公子,于是,她私下里找到小人,每每都讓我去給秦公子送一些東西。有時候是靈糕,有時候果子,還有時候是她做的手絹和信箋。所以那時候,小人經常私下里見過秦公子。秦公子,也給了我不少打賞。”

    聽到這里,站在角落里的杜陸離,就輕輕的捅了捅香茅子,“這馮小姐怎么這么笨,還讓個下人傳遞消息。放個劍符或偷偷發個通聞靈鶴不就完了么!”

    香茅子搖搖頭,“三師姐,別說是外面的修真世家了,就算在劍州的劍塢里,還有很多弟子都不會做通聞靈鶴,都要自己去買的。”連通聞靈鶴都罕見異常,更不要說劍符了,不是峰頭的核心弟子,有幾個能沒事就放著玩的?那都是高價買來保命用的。

    金譽就問,“那娉婷小姐為什么找到你?”

    孫洛苦笑著說,“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后來我自己琢磨,可能是因為我等階低,人又是新來馮家的,沒有什么根底。萬一要是小姐覺得我不可靠,隨便找個借口就能讓三夫人和三老爺把我攆出去。這樣我這個外地低階修士,不會對小姐有任何的威脅吧。”

    金譽點點頭,這個理由說得過去。

    金譽最后說,“既然你跟秦朗有過接觸,那么我要請你去望舒峰認一認人,指正他就是那個跟你家小姐有私情,而且還給你打賞過的人。”

    孫洛這個時候除了答應,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金譽就跟馮知節說,“馮公子,請吧。我們其他的執事已經從邈云峰把秦朗師兄也接到了望舒峰。現在他們已經在望舒峰禁微樓的正堂。是非公道,我昆侖絕不徇私。”

    馮知節把棺材交給望舒執事抬著,他自己雙手舉著靈幡,跟著金譽就往度空樓的傳送陣走去。

    方忌此時就要告辭,御劍直接去望舒峰。

    杜陸離立刻祭出靈劍,叮囑扶搖跟香茅子,“快點,快點,趕緊的。”

    香茅子驚訝的問,“三師姐,你要干嘛?”

    杜陸離說,“我要跟上去看看。如果我不能知道后面的事情,我連覺都睡不著了!”

    說完,也不管香茅子和扶搖的意見,急三火四的扯著他們,就沖向了望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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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峰,禁微樓,三樓舒繼堂。

    杜陸離帶著香茅子和扶搖,熟門熟路的從禁微樓三樓的平臺落下。

    舒繼堂里空闊明亮,頂篷上掛滿了不燃燈,把這里照得纖毫畢露。在大堂內測的上方,有一個小小的丹墀臺階,后面屏風陳羅,兩側有金鶴吐香。丹墀的正中央擺放了三套靈韻浮臺,下方則陳列了若干蒲團。

    香茅子跟著杜陸離從后面悄悄的繞了過去,這里大部分人都穿了黑色的執事服,他們幾個進去了,真是明晃晃的扎眼。

    其實落華峰的人跟望舒峰關系可真說不上好,尤其杜陸離,更是經常被望舒峰的執事們追著抓包。

    此刻她進來,很多人看著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不過杜陸離為了湊熱鬧,也不管這些往日的“恩怨情仇”了,她領著扶搖跟香茅子站在右側人群的后面,踩著靈劍把自己墊高,露出了半個腦袋。香茅子覺得她這樣也太張揚了,死命的扯了她好幾下,才勉強算把她從靈劍上揪了下來。

    這么一番磨蹭,金譽也帶著執事隊伍,并馮知節和孫洛從刑天塔傳送陣那邊過來。

    當他們進來后,香茅子就看見陵替圣君從丹墀后面繞了過來,走上去盤膝坐在了最中間的位置上。

    當陵替圣君坐穩之后,全體都躬身像陵替圣君問好。

    陵替圣君表情嚴肅,微微頷首,示意大家免禮,“人都到齊了么?”

    方忌出列,躬身回答,“啟稟圣君,原告方馮知節、孫洛;被告方秦朗,均已帶到。”

    陵替圣君就說,“那開始吧。”

    方忌開始主持這次望舒臺斷。

    他先請原告方馮知節講述案情,馮知節字字血淚的痛訴回蕩在舒繼堂中。

    杜陸離踮腳看了半天,就低聲跟香茅子說,“聞瓔師姐也來了。”

    香茅子問,“在哪里呢?”

    杜陸離就指給她看,“你看,在我們對面最前面那三個人,淡紅色衣衫的那個就是聞瓔師姐。”

    香茅子順著人群中的縫隙看過去,在他們對面站了三個修士,一個紫衫男修,一個青衫男修,還有一個是淡紅色衣衫的女修。其余的都是黑色執事服的望舒修士,只不過是袍角袖口的紋理不同,代表不同的等階級別。

    香茅子看了半天,又低聲問三師姐,“那兩個男修都是誰啊?”

    “穿青衫的是秦朗,那個紫衫的是聞瓔師姐的同門師弟,叫做莆紉。”

    哦,香茅子點點頭。

    而這個時候,馮知節的控訴已經完畢了,他滿門一百九十八口的血債定要秦朗血償!

    陵替圣君的表情依然波瀾不驚,“只要查證無誤,我昆侖定然不會包庇縱容。”

    馮知節躬身應下。

    陵替圣君就轉頭問向秦朗,“秦朗,你對馮知節的控訴,可有什么應辯的么?”

    秦朗上前兩步,站在中間,“我只有一句話:荒唐可笑!我從來都沒有去過黔陵郡,青葉城。我更是沒有見過什么馮娉婷。”

    馮知節暴怒,“你這個禽獸!到現在你還敢矢口否認,難道我全家滿門的血案是假的不成?”

    秦朗堂堂正正的回眸看著他,“你家血案是不是假的,我并不清楚。但兇手肯定不是我,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胞姐。我敢發心魔誓。”

    “我滿門血案,豈能是一個心魔誓能做抵的?”

    “可你也不能空口誣我清白,就這樣紅口白牙的說我害了你滿門!”

    馮知節慘笑著,一把扯過未曾開口過的孫洛,“你不承認!你還記得他么?那個暗中給你傳遞消息,幫你牽線拉人的小管事!”

    秦朗就看向孫洛,一臉迷惑。

    孫洛臉色慘白,額頭上全部都是豆大的汗珠,似乎嚇壞了。

    陵替圣君發了一道輕柔的靈力過去,帶著一點安撫的威壓,也算是警告一下即將失控的馮知節,“這位小修士盡管放心,在這里有本座給你做主。說吧,是不是這個人誘惑了你家小姐,還在馮家做下這十惡不赦的罪孽?”

    孫洛開始瘋狂的搖頭,眼珠里都是震驚和錯愕。

    馮知節暴怒,他雙手狠狠扯住孫洛的衣襟,“你剛剛在度空樓下還親口說過,自己給秦朗送過消息,傳遞過私情物品!”

    孫洛點頭,“是,是啊。”

    “那你現在為何反口?”

    “小人不敢。可,可住在馮家,跟小姐要結緣的秦朗,不,不是他啊!”孫洛哭著喊了出來,“那位秦公子,跟這個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狐貍有話——

    我到底是多喜歡馮勁草這個名字啊,居然一下就起了。經過朋友們提醒,這個名字以前在小筑里用過,不好意思,統一改成馮勁節。又及,今天是真的真的沒起來,后來又被朋友找出去鍛煉了,所以下午才開始寫。晚了,抱歉。